《卡配罗（现实友情向）信以为真》WhiteShiki

37、23 烟花燃尽之地

　　2018年。马德里。伯纳乌。皇马第十三冠庆典之夜。
　　克里斯站在通道里准备出场，抬头就可以看到如钻石般璀璨的路，通向那个象征着属于马德里主义者最高荣耀的台子。
　　他不是第一次登上那里；
　　或许也将是他最后一次登上那里。
　　而克里斯也会永远记得那一晚，他第一次站在草坪中间欣赏伯纳乌球场上空盛放的烟花——
　　那时候，卡卡还在。
　　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并肩在伯纳乌聆听庆典上的万人欢呼，还有被围绕在身侧的、那些令人晶亮的拉花以及光影闪得目眩神迷。
　　那场景美得，就好像一个多月前这里因为失望而产生的死寂，从不存在。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并不是无敌的，他的足球生涯里还是有很多遗憾。
　　比如每次回想起2012年4月25日伯纳乌的晚上，他都会问自己：如果自己的第一个点球没有被扑出来，那后面的故事，会不会将彻底改变。
　　卡卡后来对他说，根本没必要去纠结这些，毕竟很多事都是变化的。他们两个接连把球罚丢，其实也间接影响了拜仁球员的发挥，对方也有点球被卡西利亚斯扑出，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说到底，我才是没有任何权力失误的，是我把自己在皇马的机会踢飞了，和别人无关。”
　　克里斯知道卡卡的这句总结陈词或许没错。但前提是，如果自己并没有罚丢的话。
　　“只是，很抱歉，那天的比赛，我没帮上忙。”——而当卡卡说出这句话时，克里斯真的就像小孩子般捂住了耳朵：“你没帮到忙我们怎么会走到半决赛！这种话我才不要听！”
　　就在赛后的休息室里，穆里尼奥教练好像失去所有力气，也忘记了是在何种场合似的，抬起疲惫的眼睛，看着卡卡，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两年前的夏天，我等着你带给我奇迹，所以我等待你做好手术回来；去年冬天，我还等着你给我奇迹，所以我忍耐你旧伤复发；而今年，我等着你在关键比赛里扭转一切，我才没有在去年底建议俱乐部卖掉你。Ricardo，到现在为止，从没有哪个球员，能让我给三次机会；并且，全部浪费掉。”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教练的确会在气头上骂人，别管对方是老人新人球星还是资深；但是在所有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还是超出了意料。更何况，在这场失利后大家都极为压抑,教练的这句话，也变得不太像只是在责备卡卡一个人。
　　队长卡西利亚斯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作为教练这样说话十分不妥，毕竟他看到第一个罚丢点球的克里斯眼圈又红了，而直接将球踢飞的拉莫斯面无表情地缩在角落里。他也觉得自己有权利生气，还该替自己的队友说句话，毕竟今天他在扑点球上的表现并不比诺伊尔逊色。
　　就在卡西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卡卡盯着穆里尼奥的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用平静到近乎没有生气的声音说：“很抱歉教练，我让您失望了。但是我现在的膝盖很疼，该是去按摩的时候了。”然后在穆里尼奥的沉默中，他顶着其他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出了休息室。
　　“Ricky……”
　　卡西利亚斯的声音，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卡卡躺在床上，感受着按摩师每一次按压带来疼痛后简短的松弛，对着话筒说：“嗯，Iker，我还在医疗室。”
　　“你……别太晚回去吧。”
　　“你别担心，现在也不早了，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和Sese在一起。”
　　“他还好吧？”
　　“没哭没闹的，反倒更让我担心了。”
　　“那你好好陪他吧，我这边有队医，不用担心我。”
　　“Ricky，”
　　“嗯？”
　　“比赛结束时……你第一个就离开了，其实Cris刚下场……就在通道里哭了。”
　　“……我知道，我看到他眼睛都肿了。”
　　“他现在……应该还没走，教练让大家解散后，他就回去球场射门了。”
　　“不奇怪，那是他的风格。”
　　“你别在意Jose那些话。今天这个情况，每一个人站到点球点上的人都是英雄，无论是你，还是Cris，还是Sese。比赛的结果，从来都不是由某一个瞬间决定的。”
　　“Iker，我没事，真的，你别担心我。还有，谢谢你。”
　　“……那我先挂了。你要是不舒服，记得找助理送你回去啊。”
　　“嗯，你好好陪下Sese，估计你今天得送他回家了。”
　　挂电话的瞬间，一阵钻心的疼痛又从小腿传来，卡卡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痛感甚至让他的眼睛不争气地湿了。
　　“Kaka！”队医赶紧停了手，“没事吧？很疼吗？”
　　“没，没事……”卡卡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你继续。”
　　“Kaka，一会儿……有没有要人来接你啊？”
　　“不用担心我，你继续。”卡卡把手机放下，然后小臂交叉着盖住了自己的脸上，“你弄好了就先走吧，我休息一下就好。记得，帮我关灯。”
　　“……好吧。”
　　此时，外面的天黑得好像不会再亮，路灯的照射下，一条公路上有一辆车在行驶。卡兰卡握住方向盘，小心地控制着汽车——他要先把穆里尼奥送到家。
　　“新的训练计划，你看好了吧？”身旁，手肘支着车窗边沿，手托住腮的穆里尼奥突然开口。
　　“哦，好了。”卡兰卡赶紧接话。
　　“记得再看下伤病名单，注意容易肌肉疲劳的那几个，别到了联赛快夺冠时再伤几个。”
　　“明白。”卡兰卡回答着，而在他瞥向后视镜的时候，手不禁抓紧了方向盘：他看到这个算得上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家伙，还保持着手撑住脸的中二坐姿，而眼睛里开始冒出大颗大颗亮晶晶的——老天爷那确实是叫眼泪的东西吧——开始一连串地滚滚而下；
　　另一条路上，卡西利亚斯开着车，刚才在副驾驶上摆酷的家伙此时正躲在后排座位上，用一件外套罩住自己的头。“MD，哭得像条狗一样。”后来，躲在外套下的家伙这么说；
　　伯纳乌的医疗室里，队医已经离开，房间的灯全关了，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卡卡还保持着那个遮住脸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球场内，仅有的灯照着一边球门，克里斯把不知道第几个球狠狠地射进球门。其实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早在踢点球前就是，否则他不会在加时赛结束的时候就直接躺倒在草坪上。而现在，他只是机械地一次又一次把皮球射进球网，因为除了这件事，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然而最终还是有彻底脱力的时候，把脚边最后一个球射进球网的瞬间，克里斯腿下一软就朝草坪倒下去。而那个球在他倒下前重重地砸中了一侧门柱，发出了重重的一声——“砰！”
　　“砰！”又是一声，又一串烟花在伯纳乌的球场上空绽放。克里斯停止了回忆，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卡卡。后者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便也看了过来。
　　“那个……”克里斯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Luca……去哪了？刚才还看你抱着他。”
　　“他困了，现在也该是小孩子睡觉的时间，我就让Caroline带他回去了。”
　　刚才展示奖杯后，球员们的家人纷纷走进来合影，卡洛琳也在躲开镜头后找到了卡卡父子，一起拍了照。
　　“怎么没看到Junior？”卡卡反问。
　　“哦，他倒是来了，但是烟花声音太大，他有点害怕。”
　　“那不奇怪，还不到2岁的孩子，难免的。”
　　有队友在后面拍肩，两个人同时扭过头，朝那举着的手机绽放出笑脸。等到对方走了，克里斯的目光又落回到卡卡的身上，直到卡卡笑着问他：“干吗？我有这么好看吗？”
　　“臭美……”克里斯嘀咕了一句，结果还是忍不住问，“Jose……之前和你说什么了？”
　　卡卡愣了下，然后回忆了下庆典进行时教练附在耳边对自己说的话，“他让我别对欧冠半决赛那天在休息室里的话太在意，他只是……不希望我再浪费自己的时间。”
　　克里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客场提前夺冠那天，卡卡没有得到出场的机会。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克里斯得到了卡卡一个庆祝的拥抱；只是当大家围着主帅穆里尼奥庆祝时，卡卡就笑着站在不远处，直到觉得手臂一热，他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克里斯。
　　“喂，你是今天的功臣，别站那么远啊！”卡卡把自己的胳膊从克里斯的手里抽出来，忙着把他往前面推。
　　“你干吗不过去嘛……”克里斯还没来得及抱怨完，队友们已经全部围在了一起。他感觉到身后的卡卡跟其他人打闹着，在挤来挤去时胸膛贴上了他的背，伸开的双臂无意间把他护在了怀里。
　　拿到联赛冠军之后，球队参加了很多场活动，而到了正式庆典这天，白天时集体坐上大巴车巡游，除了一起的庆祝和向球迷致意这些礼仪性的环节，卡卡就一直站在车尾。最后克里斯忍不住也挤到后面，问他干吗一直站在那里，他就举起手机，好脾气地笑笑说，他要拍所有人，这里的角度最好。
　　仅仅是因为角度好吗？
　　每一次镜头扫过时，卡卡都会展现他那招牌式的笑脸，灿烂，而热情。而当镜头移开，他就显得相对安静，还是笑着，但却带着一种略带眷恋的眼神、贪婪地看着周遭的每一个人。而这种神态，让克里斯觉得害怕……
　　“砰！”又是一声——果然时代是进步的，2018年的烟花水平，比6年前更加炫酷。同一块场地，不同的冠军庆典，以及大多数不同的人。他又想起一年前的庆典上，不再害怕烟花的迷你罗会和恩佐身边跑过，小孩子们玩闹着，笑得无忧无虑。
　　如果，只是如果，卡卡会一直留在这里，那几个孩子里面，会不会还有卢卡呢？
　　而周遭的一切，依旧恍如梦境，总让克里斯觉得，他会倏然就回到6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笑容温暖却又带着些落寞的卡卡仰头看着烟花盛放、再坠落；一亮一灭间，他的侧脸美到失真，居然会让人觉得越来越远……
　　“Cris……”马塞洛的声音把克里斯拉回了现实，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朋友，然后听到一句：“决赛前你对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克里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今年对利物浦的决赛前，他对马塞洛说，自己就要离开皇马了。
　　等等，他是不是也问过卡卡类似的问题？是的，他想起来了，6年前的联赛冠军庆典之夜，在新一波烟花呼啸着点亮夜空时，他凑近卡卡的耳朵，声音禁不住发抖地问出藏了太久的问题：“Kaka，你要离开我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问卡卡是不是要离开自己、而不是离开皇马。而卡卡侧过脸，眼睛里的光被映得一直摇晃；而不太惊异的表情，代表他对克里斯的提问方式并不感到奇怪。
　　那卡卡怎么回答的呢？克里斯拼命想，终于想起来了——卡卡其实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一支胳膊，把他用力揽到身边，然后再看向半空，看向那抓紧一切时间、拼命灿烂着的，庆典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