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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橘子的梦 ...

  •   月亮走到家门口,立目呱呱坠地时,母亲晕了过去。
      不安摩擦着父亲手里的茧,剧痛仍在折磨昏迷的母亲。村长站在床榻旁为立目做祷文,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母亲醒来,他都没有从立目的身体上得到关于力量的暗示。这个眉头紧皱的小婴儿,可能一事无成,也可能过于强大,总而言之,没用的东西应当抹去,过于强大就不受控制,要不要让月光检验她的能力呢?村长如是想到。
      母亲搂着这个橘色眼睛的小女孩,任由月光洗刷她龟裂的双手,抚摸女孩的小眼睛。接生婆倒掉开水,在母亲耳边说起悄悄话。母亲点点头,把立目放在床板上,抬眼望着村长手中的祷文,“我想留住这个孩子。”村长也望向他,青色的眼睛里只有冷漠。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一无所有也不会是我来养,他想到。
      母亲抱起立目,明亮的橘色让她觉得生活一定又会有新的希望,即使一个孩子会让这个家庭,这个村庄,加重贫穷。“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立目目,小宝贝。”立目依旧睁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母亲当她是默认了,把她月亮般的苍白小脸蛋搭上自己酸胀的肩膀。直到均匀的的呼吸声传到耳边,父亲才把立目抱下来放到刚刚做成的婴儿床里。虽然这个孩子可能没有什么力量,但她的父亲还是村里有名的牧柴人,做起木工活来得心应手,这个草草完成的婴儿床还让立目可以在梦里笑出来。
      立目梦见一片青草,草上有彩色的瓢虫和悲伤的毛毛虫。她只会在青草里滚动,月光也追着她,所有的露水都闪闪发亮,立目朝着月亮举起手,然后木质闹钟响了起来。
      立目醒来就哭闹,她总觉得有太多未知没有探索,复杂的世界让她的小脑袋时明时暗,她没有办法去组织自己的语言,也不明白母亲的语言,只能爬来爬去,听从父母亲的“叫妈妈”“叫爸爸”,并且试着像父母那样向木头伸出手,但是木头并没有飞过来。
      也许立目真的是一个没有力量的人,父母只是慈爱地望着她,告诉她,这并不是她的问题,只是可能属于她的时间还没有到来。女孩并不明白时间的真正意义,她只是茫然地点头。随着真正的时间过去,大家都认定了她没有力量,只有父母熬到她十岁,才敢肯定她没有力量,是一片空白而疏松的砖块,身体虚弱而单薄,承担不起村里的的劳动,搬砖伐木。
      她就只能坐在那些废弃的砖头上,望着来来往往汗流浃背的牧柴人,好像只有月亮能够听懂她的话,只有月光能搀扶她。
      当她望着月亮的时候,月亮也在望着她,他们的对视似乎是一种跨越灵魂的交流,但是弟弟打断了她的思考。
      弟弟的力量是一家里最优秀的,他从来没想过以此来蔑视姐姐,但是他不能忽视自己和姐姐的差距,他会忘了自己弟弟的身份,不自觉地展示自己的优越,让她感觉周身比吸血鬼的獠牙更冰冷。
      “姐姐,我今天造出了有生命的柴狼,真的和那种森林里的一模一样,快夸我。”
      立目看着他,点头,离开那堆废砖头,向家里走去。
      那天晚上,立目又一次做了关于青草地的梦。但是这一次,她把目光落在月亮上。夜空里只有月亮,它是那样的孤单,就好像等待着一个人的呼唤。立目站起来,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离月亮那么近过,月亮好像近在咫尺。立目伸出手,又一次被闹钟打断。
      这个闹钟是弟弟新做的,被村长这个吸血鬼加上了感光的能力,一天亮就会响。明明这个梦境这样短暂,却在真实的时间中度过了几个小时,立目有一种被计算的感觉。她没有办法去觉得那是巧合,每当她想要向月亮伸出手,都会有人来阻止她,但这好像只能是巧合,向月亮伸手这种普通的行为,配得上所有人的阻止吗?立目安静地坐起来,柔软的床铺让她想起自己的婴儿床,虽然弟弟长大之后就拆了作了床板,但是这种物与物之间的呼应唤起了她的灵感,也唤醒了她自己对于不能为家里做任何贡献,只能坐吃山空的悲哀。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翻身下床拿起抽屉里积压着的笔纸,这本来是村长赊账用的记账纸,但是它们的横线过于整齐,让她的心脏雀跃,于是她开始借用记账纸写作。
      但是写作在这里没有用,她诗歌一般的语言没有人读懂,也没有人可以赏识,她的创作是一座孤岛,除了自己,就是茫茫的大海。她的创作被迫在这里止步,孤单杀死了她的灵感,即使她试图通过劳动来唤起自己的心脏,也只会招来其他牧柴人的指责,“没力气还逞能,装什么装?”如果她放下手头的事情,只是坐在那里望着人群,他们又要说:“她又闲着了,是家财万贯吗?”
      她无法忽略家里的贫穷,一心投入自己的创作,所以她只能把自己锁在床上,放空自己,不去管风言风语,避免自己患上隔壁村庄那传染性极高的伤心症。听说伤心症会导致病人不时哭泣,总是传播负面情绪,降低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导致村庄更加贫苦,而且要治疗的话,要去一个遥远的国度,花费不是村里的任何一个人可以承担的,所以立目只能什么都不做。但是什么都不做加重了立目的焦虑,立目望着窗户,望向窗外的月亮,沉重的睡意袭来,她直接昏睡了过去。
      立目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夜空的梦。夜空里只有月亮,她突然发觉自己可以听懂月亮的语言,月亮正喃喃自语,“我想要一个朋友,我想要一个牧羊人。”立目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发觉自己正难以自制地向月亮伸出手去,伸向那丝绸一般的月光。
      她又一次听见闹钟的炸裂铃声,但是这一次,她选择把这个梦做完,即使那只是一个梦,和月亮相处的感觉真的就像所有的思绪都被熨平了,服帖而有温度,所有的焦虑都被一扫而光。她郑重地向月亮伸出手,月亮奔她而来。所有的沉痛都像沙被风吹散。月光过于温柔,她不能轻易从这个梦里脱离,以至于村长将她摇醒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泪痕。
      “目目,你没事吧?怎么妈妈叫了你这么久你都不醒?你真的吓坏妈妈了,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啊。”粗糙的手抹过粗糙的泪痕,“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再流眼泪?没事的,就算你没有力量,妈妈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永远不用担心生计,你爸爸做木工可赚钱了,没事的,没事的啊。”母亲的话让立目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才明白自己是确凿是在爱里长大的人,自己的母亲是一位真正的她生命中的伟人。她抱住母亲,泪水似乎噎住了她的语言,但是她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梦里的事情,最后,她补充道,“是月光太美,我才流泪的。”
      村长站住了,他的震惊使他的青色眼睛褪成了红色,他的翅膀在他的斗篷里微微挥动,“你不会是吸血鬼吧,立目?”立目的震惊撑开了她被泪水粘住的眼睛,“可是我并没有翅膀。”
      “是有些下等的吸血鬼没有翅膀,再说,你的眼睛是橘色的,也算是红色的一种,又或许,是你生来的伪装,所以,你可能是吸血鬼,我必须到月光下为你验证你是不是吸血鬼。”
      “可是牧柴人怎么会生出吸血鬼呢?”母亲疑惑地盯着村长,毕竟自那次事件以后,吸血鬼擅长说谎已经成为了村里人的共识。
      “魔力是不讲道理的,牧柴人不一定生不出吸血鬼,再说,生出比自己更高级的血统,你不觉得很高兴吗?”
      父亲阻止了就要上前理论的母亲,“本分的牧柴人没有什么不好,不要拿你那套血统论来绑架我们家。”
      村长还是拽起立目就往门外走,“你今天到审判处去,填资料。”
      立目没有力气,只是任由着他拖着自己走,母亲想要抓住她的手,父亲又一次阻止了她,“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吸血鬼能够做出什么事。”
      立目被按住,村长把卷轴塞进她的怀里,把她放进在木质的密封棺材里,立目在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村长,我什么都看不见。”她喊道。
      村长只好把棺材盖子打开,“看来你是很低级的吸血鬼。出来看看能不能看懂卷轴。”
      “不。”于是村长愣住了。这个卷轴是吸血鬼与生俱来的魔法,所有的吸血鬼,无论等级高低,都能看懂上面的意思,所以,也就间接证明了她并不是吸血鬼。
      “你在我这里待到晚上,月亮出来之后,我就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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