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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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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公主府这事,确实两代皇帝都是认真考虑过的。
可惜,转眼又生了御座碎裂的事来。
一次两次三四次……
老实说,只是御座碎裂的话,两代皇帝都是不大肯信的。
别看他们总爱自称天子,对黛玉也仿佛看重得很,其实黛玉那“明珠神女送瑞禾”的名声有多少是民间自发流传,有多少是有人存心推动,可真是谁干谁知道。
反正这两代皇帝肯定就是知道的其中之二。
比起大神转世的礼受不得而导致御座碎裂,两代皇帝都更相信是有人苦心谋划、故意设计。
因着这,宫里宫外不知道被清了多少遍,有魏长史知道的,也有心腹如魏长史都不知道的。
若不是实在解释不了的平地摔,和那虽暂时仿佛能解释了、但那答案实在叫人难以置信的忠义郡王瘫痪案例在,两代皇帝再把身边人换个百八十轮,也是不肯信什么大神转世的。
架不住玄乎的事一件又一件。
父子俩对上彼此的时候只管避而不提,可皇帝许谢祄面君不跪,太上皇不只同样亲切,更把原先准备收义子的亲王府赐给谢祄养的一条狗……
总之,都足够说明问题了。
在这个问题的覆盖下,太上皇见谢祄不宣不召,上门还要先递拜帖,还没算不上什么大稀奇。
魏长史就很淡定。
——贾赦和贾珍差点儿没吓死!
不过大惊之后却又大喜。
毕竟古往今来,能叫皇帝上门先递帖子的,能有几个?
至少以贾赦和贾珍的学识,却是从未听说过的。
书里没读过,连戏里都不曾见着过。
这代表什么?
贾赦看看据说已经在这府里占据了一座院子的贾琏,再看看确实颇得谢祄和阿拉疼爱的大孙女,那眼神已经不仅仅是看亲儿子亲孙女的普通眼神了。
那完全是在看凤凰蛋了啊!
——二房那个号称衔玉而生的算个屁!
贾赦得意洋洋。
贾赦兴高采烈。
贾赦……
贾珍:“……”
贾珍觉得没眼看了。
然而贾珍还是只能感谢贾赦肯带上他。
哪怕明知道贾赦只是存心想气死二房,到底是他这一府得了好处。
于是贾珍下定决心,必要鼎力相助。
一个对眼就能达成协议的叔侄俩再度其乐融融。
现场最懵的居然是王熙凤。
也是,凭她往日再怎么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再怎么比过许多束带顶冠的男子,终归世道所限。
哪怕是才刚远不及王熙凤的贾珍之妻尤氏,好不好也是三品爵威烈将军夫人,而王熙凤呢?
贾琏倒是捐了个同知,好歹免了荣国府长房嫡孙倒要给六七品官儿行礼叩拜的窘境,到底捐的闲官,王熙凤至今别说诰命了,连个敕命都没能挣上呢!
一个连宫中皇后都没资格朝拜的人,这会子忽然就说能面见皇帝了,哪有不懵的?
黛玉几个就很理解她。
黛玉当场问贾赦、贾琏要人:
“琏儿嫂子多能干的人。前儿劳她亲到码头打点,色色妥当。只困于内宅家事太可惜了。我这趟来京,除了原先那稻子,还想着琢磨琢磨麦种之类——
若是琏儿嫂子愿意,大舅舅和琏儿哥哥也都舍得,倒是请嫂子借来给我帮点忙。顺带大姐儿也来。”
即便如今有了谢祄这个更玄乎的,明珠神女也还是明珠神女。
能在女神农的大事上掺一脚,贾赦父子哪儿有不乐意的?
王熙凤更是喜不自胜,一时对太上皇的敬畏都抛下许多。
贾珍立刻把蓉蔷兄弟推上前,又看向黛玉身边的惜春:
“玉儿表妹好偏心!连小侄女儿都劳动了,怎么倒叫你四妹妹和两个大侄子尽躲清闲了?听我的,你只管都一并带去使唤。若他们有不用心的,玉儿表妹尽管教训。或有不方便的,与我说了,我来教训也使得。”
要按林家安排,这神农名声必要归于女子才好。
只看林如海在高产稻种上费了多少心?
可名声几乎都给黛玉了,剩余一点,也是叫贾敏并后来的商三娘几个沾着,林如海自个儿也好,原方平也罢,但凡是个男的公的,就都没沾一点儿。
因此黛玉听贾珍荐人,原要说惜春倒也使得,其他人就罢了。
还是谢祄忽然想起来这宁国府除了眼前父子叔侄,却还有个在道观的老爷贾敬——
忽然就想起他折腾不得法的香皂沐浴露等。
虽说贾敬未必折腾得出小苏打,可道士炼丹时可能折腾的东西可多了去。
搞不好就是化学萌芽了。
虽说天下道士不只一个贾敬。
却也犯不着舍近求远。
最要紧的是,女子平权,靠的从来就不仅仅是女子。
正如全世界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伟大导师却出身富裕的资产阶级、甚至大资本家一般。
至少就谢祄所知的历史中,女子平权固然少不了如秋瑾先生那样的自我觉醒之女子,但同样少不了那些自己觉醒了、于是也积极唤醒沉睡于泥沼中女子的男人们。
尤其这个世道。
女神农的名声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女子别说科举入仕,连状纸都递不进官府的事实。
即便能为女性独占一个女神农的名声,又如何比得上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当然,小心防范,不叫非同志者窃取成果,也是非常必要的。
黛玉好歹有摄魂瞳术,可不比谢祄所知的那些强太多?
谢祄对黛玉点了点眉梢,眨眼微笑:
“男人,也是女人的孩子,女人的丈夫,女人的父亲。未必个个都如玉儿的父亲大气,却也未必都小气到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要把女儿们都压死在泥沼里。”
又转头看蓉、蔷两个,第一眼眼缘是比较一般,可当年初见薛蟠时,眼缘又何曾好过?
“他们比我刚遇上你薛大哥哥那会子,也就是差不多大的样子。”
“倒是甄太太,要不是找回英莲,枉费多少人劝她,都宁可在泥沼里滚着,只立不起来。”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黛玉一听就懂了。
于是她也没一口应了惜春,也没一口拒了贾蓉贾蔷兄弟,只把他们叫到跟前来,一边细细看着,一边与他们约法三章:
“我没有女主天下的大志向,却也受不了这女人没男人出头时,连状纸都递不进官府去的世道。我父亲也因此,才把高产稻种的名声都堆在我身上——
那稻种最初原是老师发现的,认真说起来,他才是那个神农。只是老师更看不惯这世道,又原谅我父女当日事出有因。”
“所以谁想为高产种子用心都可以,只要能喂饱天下百姓的肚子,我们都欢迎。若真能出了成果,我也不会贪功,该是谁的成果,就是谁的成果。只一点——”
“高产种子毕竟是老师和我先行在前。其他人若自行研究也便罢了,要跟着我一起,少不得要把我之前总结出来的都学了去——
老师悉心传授,我也独自摸索了几年,那些,却是不肯给逼迫女子继续卑微在泥沼里的男人学,也是不肯费心教给那些甘心卑微在泥沼里的女人的。”
“泥沼里的可怜人太多,我尚无余力,只得优先那些能自己站起来的、被唤醒之后肯自己站起来的。”
黛玉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呆了。
都猜到谢祄才是最玄乎的那个了,却不想明珠神女竟纯粹沾光的。
更猜不到,大神也好,明珠神女也罢,叫瑞稻现世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叫女人能上公堂?
贾珍诚心建议:
“叫女人能上公堂罢了,叔爷爷给陛下上个折子不就行了?何必玉儿妹妹这样劳碌。”
黛玉摇了摇头:
“天下女儿的泥沼,岂止‘不能上公堂’这一个?”
谢祄也笑:
“不能上公堂当然是最叫人触目惊心的。”
“法律是维护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将女人排斥在这条线之位,彻底绝了她们寻求公平公正的可能,确实是最让我难受的一点。”
“但这个世道,叫我难受的,却远远不止这一点。”
谢祄说着,想起在原方平与商三娘家乡看到的那些,尤其是和颜郑渊往寻王六郎的途中之所见,一时笑意也淡了。
好在这个世道虽也诸多不足,到底比下有余。
譬如没那武官跪迎跪送文官的刺眼。
譬如河道沿岸不至于那许多纤夫苦役尸骨累累的触目惊心。
所以谢祄才能把目光仍然聚焦在女儿们身上:
“譬如玉儿,若能科举入仕,不说旁人,就是林如海,也终有一日要承认她是能青出于蓝的。”
“譬如玉儿,虽说目前尚不能科举入仕,可有了父亲支持,种出了优质稻种,活了天下生民无数,不一样比许多男人强?”
“我难受的,一个是女儿聪慧却被不要脸的男人压死在泥沼,另一个,也是可惜了女儿聪慧不得发挥,白错过了多少进步的机会。”
贾.不要脸的男人之一.赦:“……”
贾.不要脸的男人之二.珍:“……”
又有不知名的不要脸的男人之三四五六……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