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书堂》朝莳萝

12、第11章

　　“你自小就熟读了那些，也就没把你放在这私塾里。可如今家里要来个与你一般大的女孩，她总得有人作陪是不是？这些孩子也只是一时和你闹着玩，不会怎样的。”
　　景启元好生安慰着女儿，这么些年总是溺宠着她，可想着将来总归是要执掌书堂的，是以得开始历练一番，到时才不至于仓促。
　　景书辞往景启元怀里靠了靠，思忖片刻，“那行吧，若是这些人欺负我我可是要打回去的。到时候若是闯祸了你可不许说我，更不许打我板子。”
　　“不会的。”
　　柳永在旁瞧着吃笑出声，她将小人拉到自己跟前：“叔父向你保证，你爹爹一定不舍得打你板子的。”
　　贺兰朝与花珏在一旁虽是陪衬，可看到景书辞这般可爱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贺兰朝自有记忆始便没有父母的印象，更不用说像这般撒娇了。父母天伦已经是可望不可及，金榜题名的前路业已蒙尘，唯独眼前这一个稚嫩的小小孩童，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灰暗的生活里，抚平了那一道道因为红尘俗世带来的痂。
　　“你阿爹不舍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贺兰朝也这样说了一句。恰好入了景书辞的耳里，她粉色的面庞看上去轻盈柔软，在阳光下更显娇嫩。“你怎么知道的？”
　　“你爹爹很疼你。”
　　一直以来两人在言语上都不投契，这还是第一次好好说上话。
　　景书辞揽着她爹的衣袖，“说的你的爹爹不疼你似的。”
　　虽说童言无忌，可这样一番话还是直直地击中了贺兰朝。花珏见状赶忙说：“当然了，你不知道阿朝是我们家的宝吗？如果你长大嫁过来了，那就是掌上的稀世明珠。”
　　“哼。”
　　景书辞别过脸去不理会他们，惹得众人嬉笑一团。
　　“好了好了，到时候你和花家的小姐一道来私塾，可要多让着人家一些，才是主家的道理。”
　　“爹爹，女儿知道了。”
　　景书辞乖巧的模样引得众人欢喜，花珏想着同样是女儿，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何自家的妹妹却没有眼前人的半分可爱，着实是难捉摸。
　　一行人话毕又在景宅逗留了半日，等到日头偏西贺兰朝和花珏才作别回去。接下来的几日要忙着温书，便决定不来书堂，只在家中，到时候直接在考院相见。
　　此前尚在姑苏时，贺兰朝便由族中长老举荐给京中的将军府递了信，这些时日那顾府的将军也回了消息，许他参军，只一条：三年不能归家。此外军营种种，也做了陈条，供贺兰朝考虑。也正因此，贺兰朝才想着与花氏夫妇辞行完再走，奈何一连数日，还是不见人影。军队马上就要启程，眼瞧着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贺兰朝只能托花珏代为转达临别之意，准备自己和那顾家将军直接离京。
　　“此行去往何处？军营驻扎在何地？”
　　“军中机密，你莫要再问了。”
　　“你这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和父母回话啊。”
　　“我们会先去岭南一阵子。”
　　“然后呢？”
　　“后面的听将军安排。”
　　明明不过才几日，贺兰朝便已是换了一个人。前些日子瞧他还是一副病娇美人的模样，现在尚未上阵杀敌，眼底的柔软已经褪去大半，真不知道过些年再回来会是何模样。
　　“阿朝，我舍不得你。”
　　花珏抱着贺兰朝的腰身，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
　　“阿珏。”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日常没头没脑的行径，可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贺兰朝还是十分抗拒。他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居然纹丝不动。
　　“阿朝，你可喜欢那景家的小丫头？”
　　“她才几岁？”
　　“她是还小，可那么小的人儿，我都瞧出来你动心了。”
　　“……”
　　贺兰朝语塞，自己是喜欢那个粉色的小人儿，可和动心，确实差的十万八千里。
　　“你要知道，这有所少人垂涎着那景家书堂。你若是等她大了还没回来，怕是连媳妇都没有了。”
　　“亏你想得出来。”
　　“你放心，这几年我先帮你守着，有什么异动便书信与你。若是实在无能为力，你也只能自己回来了。”
　　贺兰朝哂笑一番，推开花珏，自己坐在榻上吃起茶来：“倒是你，怎么这几年名声越来越差，怕就是有了功名也没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你。”
　　“这哪能怪我呢？我这是虚心好学，去瓦肆瞧那些精细的唱词，结果一来二去的，就说我流连烟花柳巷，三人成虎，哪是我能控制的。”
　　“你啊。”
　　“好了，你别再学着我爹娘的声来膈应我了。我跟你说，那虫娘的唱词，可是京中一绝。”
　　“虫娘？”
　　贺兰朝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你都不知道，你师父的红颜知己啊。”
　　提及柳永，贺兰朝倒是想了起来。前些日子在客栈的时候，柳永便说了要去找那虫娘。想不到竟还有这些前尘风月。
　　“你看你，当了他柳永的弟子，那风流的本事半分没学到。这京中数年来的唱词，这些年了，还不都是柳永在京的那些年唱得最好？当年他可是奉旨填词，京中无人不知的。”
　　“这些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只知道你师父正经说的那些，他与那虫娘的事情，可说过半个字给你听？”
　　“从未。”
　　“我就说吧。”
　　“这虫娘和柳永啊……”
　　花珏许是来了兴致，将那柳永的风月往事说了个剔透，何时娶妻，娶妻何人，何时来京，又如何与虫娘相识相知，那些年又如何情变，因爱生恨诸如此类等等，说的是言辞恳切，只可惜没有看官，不然想必他还要来上几盏茶几盘果子，再拿一把折扇，说上个几个时辰。
　　“你话这般多，这是适合登台成角。”
　　贺兰朝扶额，只觉得他这表兄越发有说书之势，将来若是在公堂断案，想必没有一个是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