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極星隕落

57、番外 月下花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那位和中堂时，那人竟是在皇帝身边。
　　他不由得想起那句话——“他之所以升的那么快，是因为他爬上了龙床。”
　　接着，他偷偷打量起那位和中堂的相貌，依旧是那种清媚的风雅，比起那日在长廊下初见，微醉时双眼间迷茫而的朦胧的美感，此刻清醒的他更显得机敏，一双漂亮的狐眼勾人而不自知。
　　他不由得去想和中堂被皇帝压在身下的模样——那张白皙的脸因为情欲染上绯色，纤瘦细弱的腰肢被皇帝常年握住缰绳的手掐住，他像是只小幼驹被压在□□驯服，皇帝粗粝的掌心中有薄薄的茧，抚摸过他的身躯时，淫靡又压抑的喘息几乎是破喉而出，又被生生咽回肚中——

　　要不是看见皇帝，他甚至差点忘了行礼。
　　他还是跟着去进宫看她姑母时学了规矩，那时几个太监粗略地教了他几句，他便记下来了——双膝跪地叩首，而后三呼万岁。
　　帝国最高的君王与他只是初见，也并没有看出他有哪里不对劲，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让他退下。他却是内心一片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恐怕要就此彻底改变了……

　　和中堂悄悄在他耳边说富勒浑“死有余辜”时，他几乎是心脏不由得一跳。
　　他跟富勒浑有过节？他是有求于我！太好了！
　　杀人吗？这个我擅长！

　　“长安，长安。”
　　听见福康安在唤他，长安转过身。
　　“三哥。”
　　他还没习惯这样称呼福康安，自大火后，他便回忆起昔日里长安的一举一动，而后模仿着他，生怕自己露馅被发现。
　　但显然，福康安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细节。
　　“长安，皇上下旨晋你为一等侍卫了，同时挂个户部笔帖式的衔。”
　　福长安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不是还没有过——”
　　“我跟皇上说了，免去你的考核。过两日咱们便要出发了。”福康安淡然说道，“皇上也是看在阿玛的面子上帮了我们兄弟二人这个忙。所以这趟差，咱们一定要好好办。”
　　当真是……怎么说呢？当真是只要是他下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呢！长安默然心想，倒也不错，官场本就是腌臜之地，配他这个腌臜之人，正好。
　　“谢谢三哥。”长安抿唇点了点头。

　　当那件鸂鶒绣样的官服穿在自己身上时，长安才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快——他不过是稍稍动了个歪念头，还讨回了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权利，地位，包括身上这身官服，甚至是福长安的名字！
　　他看着院子里池塘中映出来的自己的脸，那是个俊雅的少年郎，脸上有憋不住的笑意——
　　他甚至笑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穿官服的样子呢，那人永远都是一身蓝翎侍卫的衣裳，步履匆匆的样子。唉，可惜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天上看见我这幅模样是什么表情呢？
　　他一点都不以杀了那人为耻，相反他认为自己做的太对了。如果他没有出生的话，福长安这个名字本就是自己的——
　　你既然代替我死了，那我就代替你活下去吧……

　　春日里的夜晚也是捎带着些许寒意，偏此刻养心殿寝殿内一片撩人的景色。
　　自永琪走后，这还是皇帝头一次让他留下。
　　事毕，精疲力竭的和中堂躺倒在皇帝怀里，随后一双大手搭上他的腰轻轻揉着。
　　“还疼么？”皇帝问到。
　　“嗯。”他没好气嘟囔着，“下次就不能轻一点么，我后面也痛……”
　　“那朕给你后面也揉揉？”
　　“免了！”和中堂一把拉过他的手，“别闹了皇上……睡之前我想起来了要说个正经事儿……今儿晚间陕西来了折子，说赈灾粮都发放完毕了，唯独山西一带……那福家兄弟二人怎么还未到？”
　　“那一带路很陡峭，多花点时间也正常。”皇帝温声说到，手抚过他背上凸起的蝴蝶骨，“只是咱们这般坦诚相待的时候，爱卿偏偏要在这床笫之间讲什么政事——当真是不懂风情。”
　　“我也不过是担心他们，”和中堂打了个哈欠，顺手牵牵被角，“万一出什么意外就难说了……”
　　“他们都有随行的侍卫跟着，能出什么意外。反倒是你——之前朕都没发现你那么关心那兄弟二人。”
　　“他们二人都太过年轻，尤其是福长安。听闻他之前一直是侍卫，没见过啥大风浪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那种老滑头……”
　　说着，他又将腿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一下自然没逃过皇帝的眼睛。
　　“腿又疼么？”
　　和中堂闭着眼点点头，语气间尽是婉转轻柔：“只有一点酸痛……还好，都怪这倒春寒……啧。”

　　夏初的时候，福家兄弟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从山西回了京城，可是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押送富勒浑回京的囚车被滚落下来的巨石砸下了山，在山下找到富勒浑的时候，他已经命丧黄泉。
　　福家兄弟二人跪在御前请求开恩，皇帝思索片刻终究还是说到：“罢了，既然是天灾，自然跟你们二人无关。且富勒浑这罪名已然坐实，就算是拿到朝堂上来讲也是必死无疑。”
　　福康安在出养心殿的时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这趟差没办好会遭到皇帝的训斥，没想到皇帝放过了他们兄弟二人一把……
　　福长安往养心殿内望了一眼——那和中堂方才也在殿内，皇帝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宽恕的么……
　　你不是说死有余辜……天，难道这种死法还不好吗？
　　他还记得当时把福康安支开，派人来从山顶推下巨石砸向囚车，看着富勒浑那种惊恐至极的眼神，差点笑出声。感觉宛如内心原本被挖空的洞口给填满了一般，尤其是后来，他把行事之人一同推下山，回报给福康安由于巨石陨落，连带着侍卫都死了不少人的时候，福康安关心急切的眼神……福康安可不知道，长安面上一副受尽惊吓的脸色，内心却看着他被耍的团团转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开心……

　　长安几乎没有想过自己行事的动机，只不过想那么做就做了。他不在意有没有皇帝的嘉奖或者训斥，或许对他而言，隔岸观火才是乐趣所在——尤其是，这把火还是自己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