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欢》贰久

48、第 48 章

　　“宗主，提乌城来信。”

　　萧挽清敏锐地注意到，宁风致看完信后，面色陡然一变。

　　正当他暗自思忖间，古榕却是直接问出声来：“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提乌城城外四十公里处有宗门弟子遇害，足有……七十位弟子。”宁风致眸中一片森然。

　　古榕也是大惊：“难道是武魂殿察觉到我们的动机，选择提前发动？”

　　萧挽清眉头一皱，觉得事情隐隐开始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他竟不知，星罗境内何时出了这么一股势力？

　　毕竟他比谁都要清楚，武魂殿不可能会对七宝琉璃宗出手，无论是宗门直系弟子、外系弟子，还是附属家族。
　　现如今，就是不知宁风致是怎么想的了。

　　宁风致垂下眼眸，将信纸原封不动地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中，也没说“是”或“不是”，只说：“先去看看吧。”

　　“那我们何时出发？”古榕站起身，面容肃穆，俨然是时刻准备好的模样。

　　“骨叔，你留在这里。”宁风致沉声道：“丹霞城需要有人坐镇，以安抚后续赶来的弟子。”
　　说完，他侧过脸，犹豫地看着萧挽清，刚叫了声“阿挽”，萧挽清已然十分上道且自觉地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提乌城距离丹霞城将将七百公里，两人进城后，第一时间先去会见留守在城内的弟子，后由其带往已故弟子的遇袭处。

　　引路的是一位年龄在三十上下的女弟子，身穿银色劲装，马尾高束，浑身无一首饰，气质干练沉稳。
　　她便是提乌城的主要负责人，石冉苓。

　　“遇害人数总计是一百零二人，其中有三十二位来自提乌城武魂主殿，包含萨川主教之子。”
　　“三十二个？”宁风致微微蹙眉。
　　“嗯，听说您要亲临，萨川主教同意了我们维持现场。不过听说他已经禀告了教皇殿，星罗圣殿的白金主教林澜也来了此地。”石冉苓沉默片刻，嗓音微哑：“我们初步估计，行凶者是两位魂师，武魂和魂技应该十分相近，且他们杀人的手法也基本一致。”
　　“武魂殿那边怎么说？”
　　石冉苓不太确定地说：“他们似乎……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说话间，他们勒马而停，但见不远处闪烁着浅灰色的结界光芒。空气中只有淡淡的青草香，左右两道各有五位魂师，笔挺地站在那里，大抵是武魂殿派来镇守的士兵。

　　三人刚从马上下来，迎面就走来一位长相精明的中年男子，宁风致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林澜主教。”

　　“宁宗主。”两人简单握手后，林澜自然地转向萧挽清，像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眉梢一挑，疑惑道：“这位是？”

　　宁风致顿了一下，才说：“萧挽清，一个朋友。”
　　显然不怎么想跟林澜多说的样子。

　　许是他这表现着实奇怪，林澜不但不介意地勾起唇角温和一笑，反而主动朝萧挽清伸出手，道：“初次见面，我是武魂殿星罗圣殿的主教，林澜。”

　　“我是萧挽清，初次见面，还请主教大人多多关照。”萧挽清平静地看着他，一种隐秘的心照不宣拂过两人心坎。

　　四人一同进入结界，少有的血腥场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翠的草地早已被鲜血浸染透，化作大片大片干枯的红黑血痂。一百来号人并不怎么分散，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衣服齐整，死前似乎没怎么挣扎过。只有一点很诡异，所有人的头颅都被割下，或者说，他们的死因皆是斩头而亡。

　　数百来号尸体的正中间，数百颗脑袋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们面孔惨白，过半人的瞳孔遽然放大，粗略看去，竟都是死不瞑目。
　　宁风致僵硬地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这一刻，结界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血腥味像是穿透皮肤，如利剑般直刺脑海。

　　萧挽清惊疑不定地凝神看了会儿，不太忍心地伸手想去牵宁风致。但最终，他还是垂下手，安静地站在宁风致身旁，无声的陪伴着他。
　　他脑海中掠过万千想法，但大多都是短暂地昙花一现。

　　面前这座“尸山”中，有七宝琉璃宗的人，也有武魂殿的人，他们堆聚在一起，只留下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还有一双如出一辙的恐惧的眼睛。

　　死一般的寂静环绕着萧挽清等人，宁风致用力握紧右手，指尖狠狠攥着掌心。

　　在萧挽清低垂的视线里，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好半晌，才无力地松开。
　　下一秒，宁风致径直朝最近的尸体走去，萧挽清回过神，抬脚跟去，跟着半蹲在这位衣着奢华的年轻男子身边。

　　见他似有亲自查看伤口的意思，萧挽清拦下他，不由分说地伸出手，道：“我来。”

　　伤口外边缘平直，内里碎肉凹凸不平，萧挽清只是掰过他的肩膀，就有愈合的伤疤裂开，伴随细小肉屑掉落。

　　“那人的武魂应该是重兵器，魂师力气大，一击致命，这个伤口像是……斧头？”不过几息之间，萧挽清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范围。

　　萧家善兵，家族直系魂师武魂皆是器武魂，包括刀、剑、戟、枪、矛、棍、鞭、斧、钺一共九门。
　　萧挽清不说样样精通，但这九种兵器，他绝对算得上是样样熟悉。

　　检查过死者颈子上的伤口后，他又细细察看了这人的全身上下，未曾再有任何发现。
　　紧接着，他又连番看了三个人的伤口，就连单独的头颅，他也拿起端详了一会儿，才断言道：“就是斧头。”
　　宁风致目光一凝，斧？？

　　萧挽清跟着宁风致站起身，目光梭巡过遍地的尸体，还有近处脑袋底部的伤口，缓缓道：“伤口有从右向左，也有从左向右，除却一个人的武魂是双斧、且他能同时使用两把斧子外，大概率是两个魂师，武魂都是斧头，且属性相同，魂技的相似度应也是极高。”

　　两个武魂是斧的魂师？
　　宁风致慢慢眯起了双眼，眼底闪过一道厉色。

　　跟在他们身后的石冉苓发出疑问：“除却双生武魂，这天底下会有魂师的武魂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吗？”
　　“有的。”萧挽清果断点头，对上宁风致诧异的视线后，也不瞒他：“我母亲就是，她的武魂是双剑。”

　　“还有这种？！”石冉苓真真是头一回听说。
　　宁风致思索片刻，问道：“那你觉得，凶手会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吗？”

　　“可能性很小，这里面两种伤口的数量几乎持平。”萧挽清沉吟道：“魂师在使用武魂时，鲜少会切换武魂。这些尸体从未移动过，但两种伤口造成的死者位置分布却掺杂在一起。”
　　“假设只有一个魂师，他的武魂是双斧，那他就得双手各执一斧，同时发力，进而使用魂技。这对精神力和身体素质的要求极高，即便是一位封号斗罗，魂力的消耗也不会小。”
　　他转向石冉苓，“对了，这些魂师实力如何？”

　　“七宝琉璃宗七十位弟子中，统共有三位魂圣，七位魂帝，并十八位魂王，二十位魂宗和二十二位魂尊。”
　　“武魂殿三十二人里，两位魂斗罗，五位魂圣，十五位魂帝，十位魂王。”

　　两队人马加在一起，即便遇上封号斗罗，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顺着声音望去，林澜面色冷峻，整个人似被寒冰包裹。
　　“宁宗主可有想法？”

　　“尚无。”宁风致反问道：“听闻武魂殿似乎有了些眉目？”

　　林澜也没跟他卖关子，略一颔首，就道：“武魂是斧的出色魂师不多，且以这个实力来看……”
　　他转向遍地狼藉的尸身，声线沉沉：“我只能想到十六年前，灭杀槐山许氏的蒋家兄弟俩。”

　　“蒋家？”萧挽清忖量许久，也无半点对蒋家的印象。

　　林澜自然地向他解释道：“蒋家兄弟俩是自由魂师，武魂是金属性的巨力战斧，天资聪颖，实力很是不俗。他们不喜拘束，拒绝过包括武魂殿在内的很多势力递出的橄榄枝。”
　　“而槐山许家在十六年前，出过一位封号斗罗。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就被发现满门尽灭，蒋家兄弟俩非但没有离开槐山，更是在当地大肆宣传自己的凶名，名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传开的。”

　　闻言，萧挽清望向被特意“照顾”的脑袋。
　　这对蒋家兄弟明显有着很强的表现欲，杀人对他们来说，像是一种别样的“乐趣”，是能够让他们感到满足，以及欢愉的。

　　“你们在附近发现过他们的踪迹？”这话虽是个问句，但宁风致的语气却是陈述性的。
　　林澜点点头，道：“嗯，不过他们现在往南边去了。”
　　“据说十六年前，蒋家兄弟俩就已经突破至封号斗罗。”宁风致这话说着轻淡，但话里面的意思，却很值得人深思。

　　一般这种性质恶劣的凶杀事件，武魂殿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偏偏十六年前……武魂的前教皇千寻疾逝世，教皇殿乱作一团。
　　萧挽清眸色晦暗，思绪难免恍惚。

　　那一年，千仞雪尚且年幼，难以肩负起武魂殿的重任，加之诸多原因，武魂殿出现了第一位不是天使武魂的教皇。

　　那一年，他被送往西泽萧家接受历练，而千仞雪则领命前往天斗皇城。

　　也是在那之后，等他再一次回到熟悉的武魂城时，他母亲开始让他接触明家上下大小事务，而她则逐渐淡出武魂殿的权力中心。

　　“这件事教皇自有定夺。”林澜声音平淡：“如蒋家兄弟这种猖狂之人，武魂殿绝不会轻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