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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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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旌旗在空中迎风招展。
不管在什么时代,旗子的作用无外乎标识和展示。
立旗子的人总是有一些想要标识和展示的东西,但不是所有想立的人都能把旗子立住,立稳。
而这一面旗不仅立得住,立得稳,还立得格外显眼。
旗上书三个大字:
展旗帮。
这三字的旗号在淮阳地界,可谓名声颇响——因为他们不仅自己展旗,还能帮人展旗。
这家人凑巧就姓展。
这样的营生并不好做,他们却做得风生水起。
此时这面旗子几乎挂满了全城,与以往不同的是,旗子周围还挂上了红绸,满满的都是喜庆的气息——
今天是展旗帮少帮主的大喜日子。
红毯和灯火随流水席沿着长街摆了一路,一直摆到了展家气派的宅邸前。
朱红的宅门前站着一位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样貌是混入人群就找不见的那种普通。此时他双手插着腰,手指在腰间不停地点着,显得极度焦躁不安。
他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淮阳的婚俗,黄昏日落后新娘才能入门,这下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离得近的几桌客人在一边观察着男子的举动,一边窃窃私语着。
“吉时好像是过了,难怪新郎倌着急。”
“平常也没怎么见过少帮主,你们有没有觉得……少帮主看上去年纪好像不大对?”
有人压了声音:“你们有所不知,这人不是少帮主。”
见周围的人靠他更近了些,他才继续开口:“我听这家的下人说,少帮主病得不轻,已经卧床不起啦。”
“可这位……?”
“应该是特地请的人,来代少帮主拜堂的。”
“那这算是冲喜了吧?”
“可不,哎,不知道是委屈了哪家的小姐……”
一阵由远及近的锣鼓声打断了这些细碎的对话,轿夫们抬着的大红轿子紧接着在街角出现,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到了街边,想要一睹新娘子的风采,也讨个吉利,沾一沾喜气。
那身着喜服的男子看上去却是更焦躁了一些,没等轿子停稳,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将轿帘掀开了。
一边陪着的喜婆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吉祥话都差点忘了说。
男子径直伸手将往轿子内里缩了些的新娘打横抱了起来,嫁衣上垂坠的金饰在他这番动作之下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他能感觉到怀中之人身体有一瞬间紧绷,像是被他的体温烫到了一般。
随后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喜婆见这人先是急吼吼的样子,抱起新嫁娘时动作却顿了一下,心道果然不是正主,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连忙在一旁引导。
此地的婚俗冗长繁杂不说,还要新郎全程抱着新娘来成礼,而且新娘的脚尖不能碰到地面。
坐在礼堂上首的老者正是展旗帮的帮主展元正,看着男子抱着新娘下盘不稳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站在他身边的展家大管家低声在帮主耳边道:“是夫人选的,说测过了八字。”
展元正听言,抬了手让管家不要再说下去。
大管家也知情识趣,知道主人的脾性,垂了手站了回去。
一连串杂七杂八的仪式好不容易终于结束,男子要将新娘抱入新房。
按照之前和这家人的约定,他的任务到这里便结束了。
他可以领了不菲的赏钱,直接离开展府。
男子的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被他抱着的新娘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出声,也不太往他的怀里靠,双手交叠着搭在身前。
一点也不肯逾矩的样子。
进了新房,并没有见到真正新郎的踪影,男子将怀中人轻柔地放到床上,和之前直接粗暴的动作截然不同。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喜婆没有随着他们进来,只听见铁链相擦的响声,门竟然从外面被锁上了。
那男子冲到了门边,用力拍打着挺结实的房门,大声吼了几句,听着并不是当地的方言。
见外面的人都走远了,他才停了下来,脸上的所有焦躁和不耐已然全部消失,平平无奇的长相上一双眼睛竟然透了几分笑意出来。
像秋日的暖阳。
他走到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手边准备好的、成套的合卺酒器,给自己倒了个满杯,仰头就要喝。
有什么东西径直向他飞来,打在他的手指之间,贴着缝隙沿着杯子转了一圈,掉落在他膝上。
是喜床边挂着的丝穗。
如此柔软不着力的东西,打过来的力度却被控制得极好。
点到即止。
男子不禁想了想假如对方这招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话,自己应该怎么躲闪。
面上却是真正地露出了笑容。
“无妨,这酒里没有加料。”他开口说话,字正腔圆声线清朗,“一路上下来装得多累人啊,总得让我喝两口吧。”
层叠的红色帷帐之中,穿着嫁衣的人早已坐直了身体,此时也掀开了盖在自己头上的喜帕,露出了一张薄施了脂粉的清丽面容。
透了几分刀锋淬冰般的冷。
也许是被高照的红烛和红艳的衣衫衬着,在这冰冷如刀锋的气质之中,淡淡地覆了些暖意。
这是江湖上少有人能认出的一张脸,可要是报出师承和名头,却又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男子的视线终于转到了对方身上,笑着称呼了一句:“大师兄。”
被称作大师兄的少年略一颔首:
“三师弟。”
他话锋一转:“时间尚早。”
男子饮干了杯中的酒,接上一句:“不如我们都说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