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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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琬，书院是读书讲学，求知问道的地方，闲杂人等怎可随意出入？”林暮商一本正经地说。
“你难道不是闲杂人等？”林琬不服，眉梢轻挑，颇为嫌弃地看着他微醺的模样，“无故撺掇举子饮酒作乐按理该罪加一等。”
“那是因为今日是云逸书院每月一回的同窗集会，白家二郎盛情相邀，三哥是去与他们讨论学业问题的，顺便趁兴喝了点小酒。”
见林琬垂下眼睫，面露失落，林暮商微微倾身与她平视，“下回带你去。”
“真的么？”林琬惊喜。
“真的。”他曲指刮了下她挺翘精致的鼻尖，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到时你跟那小子解释清楚之后，就不要太为难你四姐了。”
“嗯？我从没为难过她。”林琬哑然失笑，“只是跟她不熟悉，见了面总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便好，一家人怎么样都是一家人，近日我听底下人传出不少闲言碎语，想着提醒你两句，也免得姨娘夹在你们中间难做。”林暮商喟叹，“大哥不在家，如今没人能管得住你。你什么时候出阁，家里也早日清静。”
“三哥！”林琬听出他话里的戏谑。
林暮商说完拔腿便跑，林琬气恼地挥拳追上去。
“姑娘，您怎么了？”春竹柔声问道。
隔着曲曲折折的回廊，林珊停下脚步目光晦暗地望着前方嬉笑打闹的兄妹俩，曾几何时，她与他也能那样轻松自在地说笑几句，长大后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有争执和矛盾，却不着痕迹地慢慢疏远。
“没事，回去吧。”林珊敛了眼底的情绪。春竹手脚麻利很懂规矩，做起事来细心妥帖，她知道春竹是玉姨娘调.教出来的人，遂在她面前说话愈发少了。
第二日，林启山下值归家，方进府门，林琬便殷切地迎出来，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爹爹，可查着了？”
林启山瞧她焦急浮躁的模样，毫无平日的端庄矜持，鼻尖轻哼一声，有些不痛快地说：“查着了。”
“考没考中？”林琬面上忐忑，一颗心高高悬起。
“考中了。”
话音刚落，似是所有的担忧在一瞬间找到了归处，林琬掩不住眉梢眼角溢出的喜悦，心底仿佛开出一朵又一朵明媚的花。
“谢谢爹。”林琬的声音像浸了蜜，甜丝丝的。
能让自家闺女这般在意的人，林启山特特去查了他的具体成绩，他不以为然地说：“当初你大哥考中解元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再不济还有你三哥，他那年秋试考了第三被你嘲笑奚落了不少日子，区区第九还差得远呢。”
“第九？”林琬睁大杏眼，忍不住喃喃赞道，“太厉害了。”
“……”林启山抬了抬下颌，无语地拂袖而去。
晚膳过后，在大娘子贺清身边服侍的赵妈妈唤林琬去见她，贺氏平时深居简出，饮食清淡，并不在前厅与他们一同用膳。她向来宽宏大度，免了子女们的早晚请安，林启山为了让她安心养病，也吩咐过他们没事不要去打扰她。因此，林琬与母亲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赵妈妈，我娘可是有什么事？”林琬问道。
“大娘子今日精神头不错，许久未见您，没什么事就是请您过去说会话。”
林琬跟在她身后，走进母亲住的浮云院。还没进入卧房，便闻到浓郁苦涩的草药味，她的眸中蒙上一层阴霾，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赵妈妈掀开流苏珠帘，圆珠碰撞发出的声音惊醒了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贺氏，她朝林琬伸出手，轻唤道：“琬琬。”
林琬乖巧地坐到榻边，握住贺氏修长消瘦的手，“母亲。”赵妈妈躬身退出去，林琬扶着贺氏起身，贴心地在她腰后塞了个枕垫。
贺氏看着女儿娇美的容貌，尖尖的下巴脂玉般的小脸，秀挺的眉弓下一双清水眼，干净明澈。及笄之后，哪怕再舍不得也得开始寻思议亲的事儿。
“一转眼琬琬长这么大了，可有心仪的人？”贺氏问道。
林琬没想到母亲如此直接，耳后不经意染上一道微红，她低着头不说话。
玉姨娘从不会向她隐瞒府里的事，林琬偷跑出去，回来之后日日魂不守舍还有与林珊的嫌隙她心里如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贺氏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娘，您别问了。”林琬嘟囔。
贺氏展颜，眉头舒展，悠悠道：“看把你急的，若是不想说娘就不多问了。”
“没有，我就是想留在爹爹和娘亲身边，多陪陪你们。”林琬撇嘴，“女儿前头还有二姐和四姐呢，娘亲应该多操心她们才对。”
“琬琬，你以后嫁人看重的一定要是那人的品行性格，哪怕身份地位差一点儿也没关系，世上最难求的就是一心一意。”贺氏目光放远，像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往事，眸中划过一丝遗憾，“千万不要像娘一样……”
林琬怔怔地看向母亲，上辈子出嫁以后她便少有机会像这样与母亲谈心，每次回家吃过饭后没过多久就得离开。而年少的时候因为不懂事，母亲说起这些心里话，她百般抵触并没有真正听进耳里。
如今再活一世，她以上辈子成人的心态重新看待才豁然醒悟，过去在她心目中母亲就是母亲，她从没想过母亲也是从懵懂的孩童慢慢长成娉婷的少女，后来才成为她的母亲。
这些年，父亲纳了姨娘，还瞒着母亲悄悄跟外室生了女儿，她不是不怨，只是独自将这些苦楚咽到心里。
“娘亲。”林琬唤了声。
“你要记着娘说的话，不要走弯路，嫁一个全心全意待你的。”贺氏轻柔地抚了抚她的手背，许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倦乏，“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吧。”
母亲不过才四十几岁，却因疾病的折磨，终日困在这不见日光的屋子里，与苦涩的汤药为伴，林琬责怪自己上辈子太粗心，只看到母亲表面上的宽容仁和，却不知她埋藏的心事。
望着她鬓边生出的银发，林琬鼻头一酸，心疼地说：“娘，以后女儿多来陪您说说话好么？”
“好。”贺氏应道。
云逸书院，浅草堂。
“先生。”江彦昭恭敬地站在先生面前。
王允衡是章九儒在云逸书院的旧友，江彦昭入学的一干事宜都是他办理的。
“这段时日在书院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江彦昭回答。
王允衡道：“书院里两人一间屋舍，与你同住的举子上个月请假回乡了，等他回来你要跟他好好相处。另外书院每月都有同窗集会，你尽量参加，多结识一些朋友，日后也能有个照应。”
他将手边的两套素色衣裳递给江彦昭，“回头记得换上，书院里讲究统一着装。”
云逸书院环境清幽，屋舍俨然，且提供食宿，连衣裳都有现成的，江彦昭心里暗自琢磨到时该如何交学费。
王允衡见他不接，似是明白他的顾虑，解释道：“你的情况九儒先前与我大致说过，学费的事不用担心，你秋试的成绩不错书院会有相应的补贴，余下的九儒已经帮你付过了。”
“章先生？”江彦昭微愣，先生与他一同来到汴京，把他送来云逸书院后就离开了，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安，“章先生去哪儿了？”
他知道先生在东河县授课时开价极高，许多人背后骂他钻到钱眼里去了，但先生的住处很是简陋，还愿意无偿帮助他，江彦昭直觉此事另有隐情，他认定先生绝对不是贪图钱财的人。
“先生来汴京究竟要办什么事？”江彦昭又问。
“既然他不说，想来是不愿意让你知晓。”王允衡叹了口气，“你既是他的得意门生，就一门心思地读书，别让他丢脸，日后入仕当个造福百姓的好官，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林琬盼星星盼月亮，掰着手指数日子，终于等到云逸书院的同窗集会。
白家二郎与林暮商自小交好，回回集会都托人邀请他。这次集会书院里还办了马球比赛，旨在让举子们在念书之余，活动活动筋骨，放松身心。
林琬面带欣喜，听林暮商说完后，当即准备回屋。
林暮商促狭地笑了笑，他这个妹妹向来注重穿衣打扮，明日又是去见心上人，待会回屋指不定怎么精挑细选那些衣裳首饰，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约莫估计了下林琬的身量，不多时，拿着一套自己十二三岁时穿的外裳，“明日你就穿这件去。”
“为什么？”林琬看了眼衣裳，眼睛里写满了嫌弃，“太丑了，我不要。”
“书院里都是男子，就算是同窗集会也不允许女子私下探访，除非是有家室的。”林暮商揶揄道，“怎么琬琬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当别人的家眷了？”。
“三哥，你不要胡说八道。”林琬羞愤地从他手里夺过衣裳，小声骂道，“没脸皮！”
翌日，林琬无奈地穿上三哥的衣裳极为别扭地走出来，林暮商站在马车边瞧她小脸不悦地挤成一团，安慰道：“别哭丧着脸了，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云逸书院坐落在郊外，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缓缓停下。
林暮商看着她身穿男装却还在用女子的姿态走路，一直使劲憋笑终于忍不住，“琬琬，你跟着我走路的姿势走，你这样实在不像个男子，跟你走在一起我都臊得慌。”
“本来就不是男子嘛。”林琬撇了撇嘴，朝他翻了个白眼后认真地跟着三哥学该怎么走路。
“哈哈哈哈——”林暮商看着她故作豪放的步伐，嘴角笑得直抽搐，连忙道，“算了算了，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大不了待会在好友面前承认我带了个傻瓜。”
林琬一边反复调整走姿，一边回击道：“只有傻瓜小时候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丑衣裳。”
两人一路争执不休，直至走到比赛马球的场地。
林琬虽穿着男子的衣裳，但比丝绸还顺滑的发丝，比豆腐还白嫩的脸庞终究泄露出她是个女子。
白文远走过来朝林暮商使了个眼色，林暮商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偏过头略带尴尬地望着还自以为伪装得极佳的林琬，懒声道：“别笑了，你见过哪个男子成天笑得像你这样白痴。”
“你啊。”林琬蹙眉，旋即收起笑容。
等到比赛双方队伍上场，林琬勾着脖子四处张望，也没瞧见江彦昭。
“怎么没见到人？”她不禁质疑林暮商，“你那天真的看清楚了吗？你不会又故意耍我吧？”
“再等等，白家二郎说今日先生要求举子们无论参不参赛，都要到场观看。”
林琬站得脚酸，她对马球实在没有兴趣，望见不远处的树下有张凳子，她凑到林暮商耳边轻声说：“三哥，我有点累，你先帮我看着，我去那边歇会。”
“好。”比赛双方策马争击，场面激烈火热，林暮商看得正带劲，回头看了眼她就在眼皮子底下，便任由她自己踱步过去。
林琬才坐下，没一会就听见周围有翻书的声音，她奇怪地起身张望，看见邻近的树后露出一片素色衣角。
她好奇地走过去，也不知是谁竟如此刻苦。
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藏在树后的人猛地转过身。
林琬浑身一震，面前人清冷的眉眼，熟悉的身形，分明就是江彦昭。
怪不得方才一直没找到他。
她的心莫名跳得很快，她感觉周遭的空气一霎儿变得粘稠起来，连呼吸也格外灼热。
“江彦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想到会这样猝不及防地与他相见，原先组织好的话语一句也想不出来，愣愣地唤道。
江彦昭也有些无措，他久久地注视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庞，他本以为他会怨恨她，会忘记她，可是在见到她的这一刻那些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他甚至可耻地想拥她入怀。
这些日子他尽全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她，可当被先生告知考中举人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一个迫切的声音，想见她，想告诉她。
那时，他便明白自己已经彻底疯魔了。
他摆出一副冷脸，嗓音透着奇寒：“你来做什么？”
“我全都知道了，及笄礼那日你有来找我对不对？”林琬上前牵过他的手，“是阿箬故意那样说的，她根本没有来问我，我……我是事后……梅娘来信才知道那件事的。”林琬的声音带着颤。
江彦昭低头看向她牵着他的手，掌心微微出了汗。
“我给你写过很多很多信，你是不是都没打开看？”林琬着急地问。
没有她的日子就像是一潭静默的死水，她似乎总有能力把他简单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她的每一次出现，都仿佛是利箭直中靶心，可以轻易地击溃他的所有防备。
能再见到她，听到她轻柔的声音，他觉得就是上天的馈赠。
江彦昭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带她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
“看信。”
江彦昭带她来到居住的屋舍，尽管还是沉着脸，林琬心想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
干净的墙壁，整洁的床榻，四四方方的桌案。
这里就是他念书的地方啊。
林琬新奇地到处打量，她看到门边的凳子上放着两个黄澄澄的柿子，像灯笼似的，看起来就很香甜诱人。
江彦昭察觉到她的目光，主动说：“是书院外边的树上结的，每人都有两个，你可以吃。”
林琬摇摇头，目光却流连不舍地盯着柿子。
江彦昭懂她的意思，她平日入口的水果要么是切成块的，要么是剥了皮的，丫鬟服侍得细致入微，她又素来爱干净，怎会愿意亲自动手。
他净手后，拿起柿子轻轻剥开皮，里面浓甜的汁水瞬间溢出来，沾满了他的双手。
林琬以手支颐，安然地望着他剥柿子，屋内盈满柿子馥郁的香气。
“吃吧。”江彦昭将剥好的柿子递到她面前。
林琬嘴角轻扬，握住他露在衣袖外的细瘦手腕，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江彦昭的手抖了一下。
指尖清晰地传来奇异的酥痒感。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不自然地将视线缓缓移开，不敢再看她沾满汁水的樱唇和红润的舌尖。
似是很喜欢柿子甜美的口感，林琬吃完后有些意犹未尽，道：“再剥一个。”
江彦昭的目光温柔得能拉丝，他沉默地拿起另外一个柿子，极力克制心头的悸动，但似乎天不遂人愿，他的呼吸越来越炽热。
终于，他不甘隐忍，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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