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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弑魂 ...

  •   沈听云建幻影阵时曾有过一阵的犹豫,幻影阵能助他找出元妖和李挽均的最后动向,由于建阵繁琐且需耗费较长时间校正,实属下下之策,万不得已他不会用。
      可那日三人追到此处,便察觉不到元妖的存在。引雨师妹的锁魂铃对完全变成妖的元妖也没了用处,除非相师在此,不然以他学的三脚猫的天地无极术,最多能引出此地的孱弱小妖。
      可他们的目标最终还是元妖。
      万般无奈处,他们只得选择在此地建阵。
      引雨师妹做了万全的准备,为了保护幻影阵,她在阵外亦施法,用松敛真君独创的一式此间万象,遮住了幻影阵的存在。
      所以在刚刚得知文澄闯进阵里的时候,他们是震惊的。
      此间万象下,她竟还能乱入阵中。
      因此赵雪回不赞成沈听云去救文澄,他们三人昨日都曾见过文澄,但只有师妹主修阴魂之法门,有先天视魂眼,看得出文澄是人不是阵中虚影。
      可他师妹也止步于此。
      当今六界,只有真君们的视魂眼可定人鬼,分妖魔辨修道士。而修三阴术法的无上真君尤为甚,不仅能一眼定人鬼妖魔修道士更识仙者,且能辨得出善恶忠奸。
      像他师妹这样的只辨得出人鬼妖来。
      赵雪回心里想的沈听云未必不懂,沈听云说,相师有言,修道士的责任在于护人于六界之外,捉妖的缘由就是为了保护凡人,所以此人非救不可。
      多方纠结下,赵雪回听从了沈听云的劝导。
      然而在文澄灰溜溜地从沈听云眼皮子底下逃走后,沈听云产生了一瞬的动摇。
      万般回护的凡人,竟然抛弃了他们。
      幸好沈听云道心稳固,不过一瞬而已。

      文澄不是直接逃走的,逃走之前,她还问了沈听云许多问题。
      她知道沈听云动弹不得,便说:“你只管闭眼,如果是‘是’就闭一次,如果‘不是’就闭两次。”
      沈听云轻轻阖上一双眼睛,刹那后睁开。
      文澄确定他听懂了。
      她问:“你上次说要我帮你们找李挽均,可老鸨口中李挽均死了十年了,他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她决定透露这个信息给他们,但同样的,也想从中套取一些其他的。
      毫无意外的,他闭了一次眼睛。
      活着?文澄想。
      出乎所料的,沈听云又紧接着闭了两次。
      弄得文澄一头雾水。
      她紧接着问:“不知死活?”
      对方闭了一次眼睛。
      文澄长“哦”了一声,叹道:“那你们找他干嘛?”
      沈听云顷刻之间闭了两次。
      不是?
      文澄试探着问道:“不找他?哪找别人吗?”
      沈听云额头出了着细密的冷汗,双目已近失焦,显然是快撑不住了。
      但此刻他还是用尽全力传达消息。
      他闭了一次眼睛。
      是。
      文澄料想他是修道士,又说自己来捉妖的,于是道:“这个别人,是不是妖?”
      沈听云又闭了一次眼睛。
      但这次紧接着又闭了一次,两次,三次,开始焦急的眨眼睛。
      文澄疑惑,越走越近,边走边问:“怎么了?”
      沈听云还在眨眼睛,这时文澄才想起回头看。
      只见一头巨大的黑影,遮盖住了天际,甚至挡住了上空的白洞,站在文澄所在的位置,缓慢而有目标的朝文澄而来。
      文澄登时吓成了筛子。
      她想起那个女道士说的,吃完了阴气,影子会来吃他们,不止如此,当时她周身还有女道士的法术保护,如今可不就是剥了皮的花生?白白胖胖的就等着下嘴吗?
      她吓得四肢无力,花容失色,只能凭着意志拖着疲软的四肢跑到沈听云身后。
      但事情并不止如此,除了那个黑影,街边的黑影将整个法阵里的阴气吃殆尽了。
      人群踩在地上,软绵绵的,那地也变得润白起来。
      街边鳞次栉比的房屋并着阴气被吞在黑影肚子里,小吃摊更是拔地而起,没了屋舍的大街甚至能看到远处豆大颗粒的另外两个臭道士。
      而他们二人也被那团团黑影围得水泄不通。
      多半是分不出心来帮她的。

      文澄心一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们三个有道法的道士一时半刻死不了,自己可就难说了。
      临走之前,她还是恐慌得直哆嗦,想了想沈听云的一饭之恩,决定再帮他一回。
      她将手臂再次伸入八卦阵眼,这一次她又进入了虚空,下一刻又是同样的结局。
      她被弹了出来。
      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
      文澄心想,她已仁至义尽。
      趁那黑影行动不便的时候,尽快逃吧,虽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是晚死总比早死更有希望啊!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附近的情状,咬牙站起身,没敢再看沈听云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文澄不是修道士,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术法帮助,只能逃那儿算那儿。
      她用她仅剩的脑袋瓜想,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个时候在白洞旁边躲着,还不如在角落里躲着。
      角落里的阴气比她身上的重,外面的阴气还有一战之力,她躲在角落里能有个喘息的机会。
      于是她找到一处相较混乱的街上更为安全的巷子,趁那些黑影啃食的间隙,躲了进去。
      她精疲力竭地倚着墙边瘫倒在地上,目光不经意瞥见巷口外始终如一,浑然不觉的人流。
      心生荒唐。
      这可真是个影子阵啊,全是影子。
      就算是人流里的一员,也无外乎都是一群回忆里的影子。
      只有他们四个,被这阵法耍得团团转。
      她略带绝望地长“哼”一声,随之而来的是黑夜里巷口吹进的冷风,呼啸着疾驰而过,仿佛是在呜咽。
      在为她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
      她敛目感受着,为这一刻自在的呼吸和略有所觉的触感。
      慢慢地,不知是什么,冷风也不那么冷了,巷子甚至带给她一股春日般的和煦。
      她沉溺其中,在彻底堕入的须臾之间,倏地睁开了双眼。
      仰头看去,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个五官明艳的男人。
      尽管当前是黑夜,可她仍能看到对方穿着一身松泛的稠蓝色缎面衫,宽大的袖袍被他掖在身侧,拖地的长衫将脚藏了个完全。
      那人鬓边插了一枝胡桃花,淡粉色的花朵在冷风地倾轧下少了一瓣。
      他浅笑着说:“是你啊。”
      文澄眯了眯被风侵袭的双眼,扶着墙边站起身,与他的肩膀持平。
      她问:“你认识我?”
      男人撩了一下鬓边散落的碎发,眉目间净是缱绻之色:“换了副面孔你便不认得我了。”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红色的方巾来。
      “它你总该识得。”
      红色的方巾并非正红,是以血迹挂在上面,也并非不可区分。
      但血迹不是今日才有的,它已成红黑色的块状物,静置其中。
      那是“救命恩人”将她救起时,在她身上蹭到的。
      她认得,扶自己上车时她还因此道了声歉。
      那时“恩人”虽身材高大,声音却如现下一般,轻轻柔柔,恍如暖阳。
      文澄悄悄缩起身子,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是你。”
      这个人也入了阵?
      那个臭道士的阵法,这么不牢固的吗?!
      她沮丧极了。经过她的一番推论,这个人有很大可能并非善类。

      李挽均见状笑了笑,这个小姑娘倒是不负所托,成功帮他拖住了阵法,使他在阵中休养生息。
      如今就要走了,看见灰头土脸东躲西藏的救命恩人,他很难不来告个别。
      他纵恶多年,看得出她眼睛里的害怕。
      于是他心血来潮,慢慢靠近她,俯下身来,对上那双恐惧的眼睛:“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吗?”
      说罢,他定在原地。
      ——人的眼睛才是夺魂的利器,我们魔只能弑魂,取不了魂。
      这是一双多么适合夺魂的双眼。
      那眼睑下藏着的一颗小痣,更是挠得李挽均心头直痒。
      痒得他想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入肚中果腹。
      但他没有,而是看着那渐渐湿漉漉的眼睛,忍住四散的戾气,大发慈悲地说:“别害怕,我可以带你出去。”
      文澄亲眼看着他从濒临发狂恢复到春风拂面,此刻他讲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冰凉,加致冷风的摧残,露出来的手指和脸庞都被冷厉的春风冻个通红。
      更让她无法动弹。
      她瞳孔中的惧怕夹带了泪珠,藏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但文澄仍有一丝理智:“恩人,这可是道士……道士的法阵。”
      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蹦了出来。
      李挽均指尖卷起碎发,漫不经心道:“这法阵,最多困得住妖啊,我可是魔。”
      魔?
      文澄微微哽住,她死命地扒住墙边的青砖,一些砖屑从她手中脱落。
      看那一双眼睛的好心情致使李挽均多说了一句:“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出去,它困不住我。”
      说罢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看来舂魔医馆他是非去不可了。
      他心里想着,脸上摆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手里也没消停。
      他毕竟是魔,来去自如,要多带走这个女人,可得费些力气。
      正待他施法要将她带走时,术法却被赶来坏事的人打断。

      来的不是人,是一团黑影。
      这团黑影浑身状如流云,正置于半空中,中间是空心的,打断李挽均的术法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黑影先是行至文澄身前,后又飘到李挽均面前,撞了他一脸后又跑了回来。
      将文澄护在身后。
      李挽均捂住受伤的脸颊,神色变冷:“是你。”
      那黑影夹杂着好些个音色,混成了一句:“不错。”
      李挽均越过黑影看了一眼文澄,心有不甘。
      文澄咯噔一跳,扒青砖的手更用力了。
      他须臾之间分析出利弊,准备拖延时间带走文澄,于是对黑影说:“你从前追着我的时候说你是程家村的,被我逼良为娼,可我明明记得,被我逼良为娼的是她。这不会是你为了杀我找的借口吧?”
      他手指略微偏了偏,指向了身后战战兢兢的文澄。
      黑影动了动,说话间隔极为不工整,像是拼凑出来的:“你……休……要……浪费时间,我此……来……只为杀你!”
      李挽均见它不上钩,用舌头抵住上颚脸颊受伤的地方,再说:“不对,我记得你父亲的确死了,你是澄娘,对吧?”
      黑影这回左右晃动,好像在否认,又好像是在回忆,一时之间几种音色呕哑嘲哳的,分辨不出它要说的是什么。
      李挽均见起到作用了,他面色一冷,哼哧笑道:“一个破元妖,跟我叫板。”
      转而将目光转到文澄身上。
      “现在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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