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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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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澄醒了。
在如寞楼的厢房里。
她怔忡间发现了悬在房梁上摇摇欲坠的铁剑,顿时清醒,趁其不备急忙躲开了它的掉落范围。
吓了自己一身冷汗。
厢房外驻守的两人听见了些许动静,打开门确认了她的状况,匆匆离去。
她瑟缩在床沿边,余光瞥见那把剑又往下挪了一寸,眨眼间变对准了她。
她又往身后挪了挪。
心跳加速。
这是哪儿?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剑一直对着她?
门外跑出去传信的两个人呼哧呼哧地都跑了回来,进了厢房二话不说,拖着文澄就走。
她不明所以,十分惊惧道:“二位大哥?这是干什么?”
对,两个男人,且是魁梧强壮的那款。
但二人红巾覆面,双目无神的样子,拉回了文澄一些神智。
她想起来了,她是被这伙人救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醒了。
第一次醒在曲河边,就是这模样的男人救了她。
当时死尸遍野,河水都被那一滩血染了红,她躺在尸堆里,茫然的和救命恩人对上了眼。
救命恩人送她上了马车,嘱咐她去东来镇找一个叫如寞楼的酒楼,到了之后报李挽均的名号,有人会收留她。
她趁着夕阳的余晖赶车,一路行进,那马仿似认识路一样,左拐右拐的,就这样在夜幕降临后的一两个时辰里,找到了如寞楼。
她因失血过多,看见那楼的牌匾后便不合时宜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这一番场景。
那二位大哥不仅不是能说话的主儿,根本就不知怜惜,拖她在地上不说,强硬的双手掰得她双臂淤青。
将她扔在了庭院对面的正堂门口,二人一左一右,站定不动了。
文澄嫌弃地看了两眼,有些委屈的揉了揉酸痛的双臂,心里九曲百转。
她是谁?她只知道自己叫文澄啊!
这里又是哪里?为什么醒来的时候旁边都是尸体?
门内窸窸窣窣地起床声,撩水拂面声,还有些莫名其妙地嘤咛。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柔媚婉转地女声响起:“门外的姑娘快请进。”
她站起身拍了拍土,不明就里的推开门。
就见卧榻上一女子倚着凭几,一男子光裸着背脊背对着她给那女子捶腿。
那美背光溜溜的,看着就想摸。
见文澄肆无忌惮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厮,那女子也不恼,悠悠道:“你怎会上我如寞楼的马车?”
文澄咽了咽口水,收回放浪的眼神,如实回答:“是一位叫李挽均的人救了我,他让我来如寞楼,说可以避难。”
女子眸色一暗,冷哼一声,却不是对着她的。
“李挽均?不是早死了?”
文澄蹙眉回:“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活着。”
女子回神,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长“哦”可一声:“也许没死透。”
看了文澄两眼后,意味深长地问:“你晓得我这儿是什么地儿吗?”
文澄摇了摇头,开始认真打量起这厅堂。
红烛滴坠,香气弥漫。
新竹做的软榻,榻上散着果脯蜜饯,红帐子外添了一层细纱,连那梳妆台都有红色描边。
四周铺设着大红灯笼,可惜天明了,灯熄了。不然夜晚一定好看。
如果没有“妓”字的话,应该会更好看。
文澄头轰轰地,要晕了。
这里竟然是妓院!
她两眼一抹黑就要晕倒,门外那两位大汉这回派上了用场,二人一人一只手臂,扶着她站了起来。
“小姑娘,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来到这里,可就没有退路了哦!”
文澄可以确定,说话的这名女子一定就是老鸨!
她辩驳道:“真是李挽均叫我来的!!是他救了我!”
那女子笑了笑,说话却带着股阴冷:“我说过,李挽均早死了!”
文澄不依,她继续道:“没死啊!我走之前好好的!你不信我带你去见他!”
女子笑呵呵地,十分有耐心:“你让一个死了十年的人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捏着发丝,饶有兴趣地看着文澄:“也罢,既然你说是李挽均让你来找我的,来做个妓子还个人情总也可以。”
文澄懵了,这什么跟什么?
她还没弄明白自己是谁,这是在哪儿,怎么就先把自己的工作安排了?
女子轻轻柔柔地避开了小厮捶腿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起身走到文澄面前。
笑意盈盈地说:“真巧,我这好久没上新货了,让老主顾们尝尝鲜。”
说罢,她给左右二人一个眼神。
一个锤头下去,文澄又晕了。
昏昏沉沉间,文澄被拖进了妓院的柴房,她疲惫不堪,还真就睡了一觉。
再醒来天色昏黑。
她喉咙干咳发痒,极度缺水,肚子也开始叫了。
门扉有断断续续地声音传出,她从草堆里爬起,叮铃咣当的带出一阵杂音,她这才发现镣铐铐住她的双手和双脚。
艰难地爬到了门前,门槛边塞进一小块馒头。
外面有好心人?
她逮住馒头一通乱啃,头发上沾着的草打在她眼上,文澄不争气的哭了,她觉得非常委屈。
当然这一点也不妨碍她虎狼般的吞咽。
末了,她没有听见外面离开的脚步声,于是得寸进尺道:“有水吗?”
外面的人静默了一会儿,回:“有,我去拿。”
是个悦耳的男声。
文澄扒拉了两下凌乱的头发,咽了咽枯竭的口水,小声道:“多谢好心人!”
男人来去匆匆,仿佛根本不受壮汉的挟制。
又从门缝里塞了些吃食,文澄一一接过,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途中文澄道:“恩人姓甚名谁?等我出去我一定报答你!”
说罢她的泪便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呜呜呜,嗯,呜呜呜……”
边吃边哭。
那男人十分有耐心,等她哭累了,才说道:“能出去的,姑娘配合我,我会带你出去。”
文澄愣住,她止住哭泣,趴在门缝里看外面的男人。
只看得到月白衣衫的一角。
她问:“你是谁?我怎么出去?”
男子的声音从上方的门缝里传来,“姑娘白日里说见过一个叫李挽均的人?”
看起来那男子是蹲着同她说话的。
她点点头,想了想对方看不见,于是补了一句:“见过。”
转念又觉不对,正要开口,硬生生被她的思绪收回。
这人对李挽均有想法,就算在河边救她的人没有自称自己是李挽均,这个时候要想逃出去,也只能说自己见过他了。
沈听云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在内心里感叹一声,终于找到这个人的踪迹了。
便耐心地同对面的女子说:“姑娘,明日一早,我会放你出去,但你不要走远。在镇子外等我。”
文澄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怎么救我出去?”
她一点都不放心。
万一又进虎狼坑了,岂不是太惨了。
沈听云笑了笑,回:“姑娘捏一捏你的镣铐。”
文澄愣了愣,但下意识还是照做了,那镣铐摸起来虽硬,但摸着摸着就变软了。
这是什么鬼?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却听对面的男子说:“抱歉,在下本是岳东山的行者,此来捉拿元妖,为了方便行事才用幻影之法还原了十日前的村子,抓你的老鸨其实已经死了。”
???
什么?
文澄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问了一遍。
男子道:“姑娘昨日里从何处来的?”
男子不慌不忙地询问她。
文澄说:“从一个漫山遍野都是尸体的地方来。”
沈听云了然,他说:“那便是了。”
文澄:“?怎么就是了?”
沈听云又道:“这村子才被屠了不久,元妖在找一个叫李挽均的人,在这村子停留了两日,我赶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文澄一阵恶寒,四肢生凉。
她道:“现在外面的都是什么人?”
沈听云说:“都是幻影,姑娘不必担心。”
文澄心想,那还不快救我出去?!
沈听云似乎听见了她内心的呐喊,只抱歉道:“对不住,幻影之法只可以还原前几日的回忆,不能改动回忆线,本来你的角色是我师妹来代替的,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在了你身上。”
文澄丧气:“好吧。”
沈听云正舒了口气,心道虽然不知这姑娘从何而来,为何乱入了他的幻影阵里,但总是个好说话的人。
换成他师妹,此刻应该已经炸翻了天。
可惜文澄并不如他所愿。
文澄后知后觉地怒道:“那我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
沈听云收回刚刚那句话。
他耐心地同文澄解释了情况,告诉她幻影阵入阵不解阵会死,入阵不成阵亦会死,或许是因为文澄在他设阵时便在周围,所以与他和师弟师妹一同关在了阵里。
好在文澄知道李挽均的下落,明日他便可趁阵眼与外界相连时解了阵法,带文澄一起去找李挽均。
在元妖找到之前先找到他。
文澄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成了倒霉鬼。
逃命到这里,结果这里人都死光了,不仅死光了,自己还被困在这莫名其妙的阵里。
她只能认命地说:“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转念,她又问:“我白日里见过你吗?”
沈听云默默地,见过,他还掐过了她的手臂。
一早入阵时,他便深觉奇怪,为何镇子那么大,三人全围着青楼转。师妹变成了老鸨,师弟变成了养在老鸨身边长大的娈童,而自己则变成了护院。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老鸨认识李挽均。
此阵用意在此。
入夜降临他们一行三人暂退阵外,盘算间师妹说今日见过的年轻姑娘多半是个人。
有不同于幻影和他们的气息。
他近距离接触过,竟没有察觉到,于是自己折返,小小试探一番,果真是个误入阵法的普通人。
且这人还见过李挽均。
文澄见他不说话,便问道:“你不会是白日里那个小倌吧?”
沈听云抽了抽眼角……
那是他师弟。
文澄见他不说话,又问:“难不成是那个美艳的老鸨?”
沈听云:“不。”
文澄:“好吧,不管你是谁,请你明天一定放我出去!”
还好,她没再问。
沈听云“嗯”了一声。
文澄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走,问:“还不走?”
沈听云:“是我的过错,我在这里陪着姑娘。”
文澄心中一暖。
瞧着真是个好人。
她也不再埋怨,拖着镣铐回到了草堆旁,拿了些柴火铺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见惯了风餐露宿的场面,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过了不一会儿,她睡意朦胧间被冻醒。
于是出其不意地问道:“哎!能在这里生个火吗?我好冷!”
对方没有应答。
文澄等了一等,还没有人回应。
她立刻困意全无,起身慌也似地爬到柴房的门缝前,两只眼睛像是要钻出去一样,看着狭小缝外的庭院。
骗子!
门外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