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聂同人) 晴时风》林深不见鹿

6、天子剑

　　李斯与盖聂出了秦宫，李斯今日倒是一边走一边感叹：

　　“说起来先生来这秦国来到殿下身边，时间一晃也有大半年了。”

　　盖聂望了他一眼：“不及你大人在殿下身边待的久。”

　　李斯笑了一笑摇了摇头：“ 李斯只是一介朝臣，远远不及先生你在殿下心目之中的分量。”

　　李斯又对着盖聂说道：“方才殿下所言，如果按先生来看，先生觉得是想让李斯如何处置他们。”

　　盖聂道：“自然是以秦国律法。”

　　李斯点了点头笑了一笑道：“可是秦国律法有千种百种，具体要用哪一种，人心就是学问，这个差事殿下给了我，我便打算差人把这件事先去给吕相透透风。”

　　盖聂又看了他一眼，李斯这个人通透，到底是荀子的门生，他天生就是一个做官的人，什么都懂得，哪里像是儒家的人，分明就是天生于朝廷的人。

　　李斯在囚牢面前将嫪毐和他的两个孩子一同关在了囚车之中，旁边都是围着的秦国兵，他们高举着火把就着夜色，黑夜似乎都染上了火光的颜色。

　　嫪毐对着囚车外面的那些人，对着远远站着的李斯大声的哭喊着：“嫪毐造反是一个人的错，跟着两个孩子没有关系，求求你们放了他们，求求你们开恩罢。”

　　现在倒是想起来他身为人父。

　　盖聂遥遥望着那辆马车。

　　没有人会理这个特殊的阶下囚，他自被抓到囚车里的那一刻便已成了个死人。

　　又过了一会儿，李斯望着远远驾驶过来的马车感叹道：

　　“可惜了，原本他们可以死得容易一些，如今吕相一来便不能了。”

　　李斯起身迎接如今的秦国丞相，他昔日的主子吕不韦。

　　吕不韦这几日似乎越发有苍老之态，他们两个之间渊源颇深，他看着李斯的眼中自然是有鄙夷之色，意有所指地讽刺道：

　　“李大人如今可真是步步高升。”

　　眼神就是在说，他李斯是个卖主求荣的人。

　　李斯却并不这么想，他的主从来都是如今的殿下而不是他吕不韦，不过李斯面上却不动声色，一揖客气道：

　　“李斯能有今日，都是托了吕相引荐的福，只是今夜风这么大，吕相不在府上休息，为何要到这么冷的地方来？”

　　吕不韦看着李斯了当地开门见山道：“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

　　李斯一揖，分明就是明摆着装不知道的样子：

　　“吕相原来这次来是为了他们啊，我知道的，两个都是嫪毐的孩子。”

　　吕不韦立刻皱眉低喝道：“他们也是太后的骨血。”

　　李斯一怔，似乎是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恍然道：

　　“吕相不说，李斯还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如此那他们可就罪加一等，更该死，您说是不是？”

　　吕不韦今夜前来就是为了救那两个孩子，如果他们死了，赵姬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吕不韦皱着眉头又甚是问了一遍：“李大人当真要杀？”

　　李斯索性不动声色地挑明了道：

　　“吕相应该明白，这天下如今是殿下的，又不是太后的和其他人的，与殿下血脉相关的秦姓才配称得上是皇族，剩下的又怎么配称得上是秦国皇族呢？”

　　言外之意，归根结底就连赵姬都不能算得上，更别说是这两个孩子。

　　吕不韦闻言一皱眉，他带过来的数十侍卫立刻包围了囚车与李斯兵马相对，两方之间进拔弩张之时，盖聂手里提着君子剑一跃到了囚车之上，他环顾四周，要是真要动起手来，这些人脚步虚浮绝不是他的对手。

　　要是动手，吕相的人不占优势。

　　李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吕不韦又面不改色地道：

　　“那位是盖聂先生，他手里的是殿下亲赐的君子剑，吕相应该从前也是见过的，这位先生的剑术可是了得，若是真要动起手来，您今日带着的这数十亲兵未必是他一个人的对手，更别说这里还有许多秦国兵马，吕相可真是想清楚了，今日真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硬要劫走秦国钦犯不成？”

　　得罪李斯事小，得罪嬴政事大。

　　盖聂在此，意味着杀嫪毐是嬴政的意思。

　　吕不韦遥遥看了一眼盖聂，他身上的确是君子剑，那便真的是嬴政的意思，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李斯，他知道李斯今日早有防备，为的就是引他过来，皱着眉头道：

　　“李大人不愧是出生名门，真是好本事好手段。”

　　李斯笑了一笑温文尔雅地道：“微臣这些微末本事，远远不及吕相万分之一，相爷实在是过奖了。”

　　吕不韦一挥衣袖让那些兵马随即撤下，自己又上了马车。

　　李斯这才多少有些后怕的后退了一步，盖聂走了过来望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李大人没事吧。”

　　李斯这才勉勉强强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道：“没事。”

　　李斯转身又对着一旁的士兵命令道：“传我的命令，嫪毐处以车裂之刑，至于那两个孩子不留活口就地杖杀。”

　　“是。”

　　两个孩子临死之前哭闹的声音远远便能听到，那两个孩子临死的前一刻，还以为是在玩什么套麻袋的游戏，哭闹的声音随着一下一下摔麻袋的磕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麻袋渗出了骇人的鲜血，最终一动也不动了。

　　*

　　李斯遥遥望着远处，忽然对着盖聂开口问道：

　　“先生是不是也觉得秦国律法严苛？”

　　盖聂摇了摇头，乱世之中，所有人的命都不是命，莫说是成王败寇，哪怕就是寻常百姓也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嫪毐是咎由自取，唯一可惜的是那两个孩子，可他们的身份又不得不死。

　　盖聂收起了手里的剑别在腰间，目光沉沉地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道：

　　“大人今夜既已平安无事，那盖聂便先告辞了。”

　　李斯对着他一揖道：“先生早些回去也好。”

　　今夜吕不韦肯回去，一大部分原因还在面前盖聂的身上，李斯自然不胜感激。

　　*

　　倒是盖聂回秦宫之后无法安睡。

　　盖聂难得喝了些酒，在宫院里趁着零星的醉意舞剑，他现在很少喝酒，但从前的酒量很好。

　　嬴政也还未睡，他去见盖聂时正见他舞剑这一幕，剑势破空而来，划过风中似游龙一般，守在嬴政身边的一旁的侍卫看到盖聂还在舞剑，他对待剑那样认真，根本没有看到嬴政，正欲出言提醒，却被嬴政抬手阻止，只是一个手势，侍卫便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退下了。

　　嬴政朝着他的先生一步步走过去。

　　盖聂对剑的造诣远非常人可比，他出生之鬼谷，武功又高，如果是寻常盖聂自然会发现，但如今他大晚上的喝了酒，而且在秦宫这个地方又不设防，竟然真的没有注意到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他。

　　好一阵子之后他的剑招才终于收住，看清来人之后有些意外地道：“殿下。”

　　这么晚了，盖聂也的确没有想到嬴政会出现在这里。

　　嬴政看着他却开口问道：“先生今日心情不好，可是因为今日在囚场之事？”

　　像这样的大事连吕不韦都去了，肯定也有人跟嬴政禀报，刚才发生的一切嬴政现在应该都已经知道。

　　盖聂不语，对于面前的王上他不能撒谎，也不愿意对他说谎。

　　嬴政抬头望了一眼今日天上的月色道：

　　“寡人其实知道先生心里在想什么。”

　　盖聂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开口解释道：

　　“盖聂只是因为今日听到的哭声，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身在乱世将来也难免会听到更多的哭声，天下乱世，芸芸众生皆是如此，说到底是我不对。”

　　盖聂的剑已是天下最强的剑之一，可就算是再强的剑在天下乱世面前也实在是微不足道，他连他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刚才他听见那两个孩子的哭声，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嬴政望着面前的盖聂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先生是天下举世无双的剑客，寡人一直都想送一把名剑给先生，可是思来想去，最重要的剑还得由自己亲手铸成才是。”

　　盖聂有些不解便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嬴政道：“先生今夜听到的这些哭声，往后不会再听到，寡人欲铸一把天子之剑，刀锋划处便是天下山河，往后便没有六国，只有大秦这一种声音，世间如此再无各国之间的互相争斗与战乱，寡人便是这把剑的执剑者，可要铸就这把剑，需要先生的帮忙。”

　　盖聂一怔，就算是他们鬼谷，从来也都想的是，如何在各国之间权衡各国势力，嬴政今日所说的这些话，就算是盖聂也是第一次听到，寻常人如果说出这话来，必然是大话，可这话是他们殿下心里所想，便万般皆不一样。

　　世间的利益皆由各国引起，若是真能做到统一，必能使得安宁，这是前无古人，也许后者也不会再有的想法，这是盖聂真正的心中所想。

　　能为天下苍生做一些事，一身绝学有了归处，才是剑客的无上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