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聂同人) 晴时风》林深不见鹿

34、三生有幸

　　盖聂知道他面前的将来这个孩子会长大，会长成和他爹一样的人，出名的一方剑客，其实他跟天明之间很有缘分，就好像是命运之中都有注定一样。

　　盖聂看着面前不远处的这个孩子，忽然想起来那一日丽姬见他时的样子，是怎样的胸襟气度，能放下对他所有的仇恨，在明知道是他杀了荆轲以后，还是把天明托付给他，她一定很爱荆轲，所以愿意相信荆轲曾经相信过的人，即便发生了大殿之上的哪些事情，还是想让孩子长大以后往后由他教导。

　　盖聂不亏欠秦国任何人，如果说他对世上还有亏欠的话，他的确欠了荆轲和丽姬，好在天明现在还活着，只要面前这个孩子还活着，他就有补救的机会，他救天明，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荆轲跟丽姬的孩子。

　　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天明其实从小就倍受宠爱，从秦宫里面长大，秦宫里面如今追杀他的那个人，也未必当真就希望这个孩子死，他们殿下是不会忍心的。

　　天明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盖聂说道：

　　“大叔你说要带我离开这里，那我们往后去哪儿呀？”

　　盖聂看了他一眼。

　　帝国通缉令遍布各地，这个时候还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收下他的人。

　　盖聂忽然就知道他们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了，要是这天底下还有能够说到他们的地方就只有江湖上的墨家，只有墨家愿意护着天明了，往后他们离开秦国的都城咸阳，就会变成被通缉的帝国钦犯，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护着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墨家兼爱非攻，更何况当年荆轲行刺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恩情，他们一定会保护天明的，只要能把天明平安的交到他们手上，就算墨家因为当年朝堂之上的事情迁怒于他，他也可以放心了。

　　他从前活着的时候，墨家就敢行刺，而且他父亲生前也是墨家的首领，墨家应该也是能唯一保护下天明的人了，盖聂看着他道：

　　“墨家机关城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不过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至少对于他们来说距离很遥远，这一路免不了会遇到艰难险阻，也许还会遇到来追杀他们的人，不过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全。

　　盖聂望着面前的孩子，他从来都是因为心里面有想保护的人，所以手中的剑才能所向披靡。

　　天明这个时候年龄还小，当然不懂这些，闻言只是瞪大的眼睛说道：

　　“墨家机关城？大叔，你说的那是什么地方呀？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就跟大叔你一样厉害。”

　　墨家机关城当然厉害，那里面的精妙机关数不胜数，数万的秦国的铁骑到了墨家城下，想要攻打这个地方，可是最后都无功而返。

　　只是对于天明来说它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对于盖聂而言也是这样，远到一旦开始决定去那个地方开始，他就再也回不来了，盖聂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他离开这个地方，意味着对秦国的背叛，殿下不会原谅他身边人的背叛的，尤其这个人还是他。

　　面前的火堆发出火星崩溅的声音。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混着兵甲碰撞的声音，想来应该是秦国的士兵，庙内的两个人一下子便警觉了起来，盖聂看了一眼天明，天明立刻便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那人一边推门一边道：“差点被刚才的那个孩子唬住了，差一点就错过了。”

　　“一定要抓到他，他可是价值千金的。”

　　不知道是谁踢开门。

　　面前有刚才他们在烤火火的火堆，显然是刚离开不久。

　　那些事情并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道：

　　“这个人还没走远，追，快追。”

　　盖聂要是一个人的话他们自然追不上，可是带着天明速度就变慢了许多，更何况这还是在秦国都城的范围之内，没有走多远，还是被追了上去面对这些士兵，盖聂用手里的渊虹剑把他挡在了身后。

　　他们是经过都城以内的士兵，自然也有见过盖聂的：

　　“这位莫不是——”

　　“这不是殿下身边的那位盖聂先生吗？他怎么跟朝廷的钦犯在一起？”

　　“先生还请让开。”

　　知道他名字的人也是知道他厉害的人，而且盖聂在秦宫之内的身份很高，其中的一个侍卫看着他一揖行礼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现在站在先生身后的这个孩子是殿下正在通缉的要犯，我们受李斯大人的命令正在找这个孩子，请先生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们。”

　　盖聂手中的渊虹剑一侧，就着月色手中的剑寒光一闪：

　　“各位请回吧，今夜你们是带不走他的。”

　　眼见盖聂也并不打算退让，也不打算让他们带走这个孩子其中的一个侍卫很快便明白了，这位盖聂先生竟然要跟他们作对，公然袒护朝廷钦犯：

　　“先生三思，这个孩子可是殿下要的人，难道先生这是要为了一个孩子背叛殿下吗？”

　　背叛殿下。

　　从前几十年盖聂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背叛这两个字，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的确如此，他之前在大殿之前跪了一夜殿下人就不肯收回成命，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天明死。

　　今日盖聂为了天明不得不与殿下为敌，可是即便是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并且这些人都是他们殿下的近卫，盖聂闻言沉默不语，如非必要他是不可能伤害面前这些人的，他的剑往后不管在哪里也不会杀他们殿下的人。

　　天明躲在他身后，虽然年龄小，但也明白谁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对面那些是想要带走他的敌人，面前挡在他身边的这个大叔为了他得罪了这帮士兵。

　　一个侍卫压低了声音对着一旁站着的同伴说道：

　　“撤吧，这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帝国第一剑客，就连李斯大人也对他礼让三分，我们现在手里面只有十几个人是打不过盖聂的，他带着一个孩子也走不远，不如回去告诉李斯大人再多搬点救兵。”

　　盖聂的身手他们从前也是见识过的，那可是殿下的师父，又是鬼谷的弟子，侍卫思索片刻之后又道：

　　“撤。”

　　天明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盖聂说道：

　　“大叔你原来这么厉害，他们那么多人都怕你一个人呀。”

　　他们怕盖聂不假。

　　盖聂却是抬头看了一眼时辰，知道得尽快带着天明离开这个都城，否则再晚一刻等到封城的时候便走不了了。

　　*

　　深夜，丞相府。

　　“你说什么？”

　　看来事情的确严重，那个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说道：“回丞相大人的话，那是侍卫亲眼所见，盖聂先生为了保护那个孩子，今夜竟然不惜跟殿下近卫动手。

　　李斯听到才侍卫说的话以后一怔，盖聂既然擅自离开秦宫，并且保护天明，很有可能已经知道天明是谁，先不论他是从何处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当年荆轲的事情尽人皆知，而且他们之前本就认识，如此以来盖聂必定愧疚，如此以来他和殿下可能再无挽回的余地。

　　不过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先生还在这个都城里。

　　李斯聪明至极当即立断，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传我命令，用我的相令动用都城内所有禁卫军，关闭城门，今夜全力在城内同时搜查盖聂先生与那个孩子。”

　　面前的侍卫却有所迟疑：“可是丞相大人，这个时候就要用兵令，可要与殿下知会一声？”

　　李斯思索片刻，这件事情正好发生在今夜，他们殿下昨日一夜未睡和他下了一个晚上的棋，今日好不容易才睡下。

　　“你们先调兵，先生不是别人，他非常熟悉周围城墙兵力的安排，再晚一刻就来不及了。”

　　“是。”

　　纵然此刻调兵，他身为丞相也是逾越了规矩，不过那毕竟是相伴殿下多年的盖聂先生，以李斯对嬴政的了解，他们殿下一定会同意的。

　　只是他现在得进宫一趟，盖聂在他们殿下心里面的地位远远不一样，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殿下必须得知道，否则明日定然怪罪于他。

　　*

　　秦国都城咸阳全城戒严，都城之内处处都是火把，来来往往都是身穿盔甲的秦国士兵，甚至有不少百姓也被这些嘈杂的声音从梦中惊醒，只不过现在在夜晚宵禁的时间不敢出门，偶尔有人隔着门议论的声音：

　　“外面这是怎么了？竟然如同从前打仗一般。”

　　“听说是殿下在抓捕武功很高的犯人。”

　　“那又是何方神圣呀，竟能经得动这么多人。”

　　“不知道，但能动用这么多人，那人肯定很厉害就是了。”

　　秦宫的大殿之内，嬴政负手而立，面色沉着听完了李斯的禀报。

　　“殿下，盖聂先生现在与那孩子应该还在城内，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殿下不必担心，我已经调用了咸阳城附近所有的兵力全力封城，现下我秦国的士兵已经在城内满城的搜寻，相信不时便有结果。”

　　“李斯。”

　　嬴政转过身来看着他。

　　李斯准备好的所有话都不敢在他们殿下面前再说出口了，盖聂不是一般人，李斯心里也清楚他们大约是拦不住的，可是在嬴政面前，他根本不敢这样说。

　　嬴政看着他，他再也清楚不过他先生的本事了，他的先生陪了他十年，自赵国那个雪夜他带回他们先生转眼之间就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间。

　　世人皆知盖聂如今是秦国第一剑客，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嬴政却也知道他的先生权谋心术也是一等一的，他的先生是一个聪明人，聪明到嬴政清楚的知道今天晚上派出去的这些人是抓不到他的先生的，先生想走，他们没有人能够留得住。

　　他再给盖聂一次机会，盖聂毕竟是他的人，就算今夜离开了咸阳城，嬴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脾气，他的东西他的人但凡是他想要的一切，没有他得不到的，他的先生也是。

　　如果他真得敢离开咸阳城，嬴政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会重新找回他的，嬴政看着面前的李斯道：

　　“今夜尽全力找回先生便是，若是他带天明离开了咸阳再下令通缉。”

　　李斯对着面前的殿下一揖道：“是。”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殿下还是只是对那个孩子下了通缉令，这边等于是给了他们先生退路，只要他今夜还肯回来，殿下一定会对他既往不咎。

　　“走吧。”

　　出了秦国皇宫的李斯对着一旁的侍卫道。

　　“可是丞相大人，这咸阳城这么大，先生会带着那孩子躲在哪儿呢？”

　　李斯望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他若是熟悉秦国布防一切的先生，该如何带着那个孩子离开。

　　“你们带一队兵马去北城城门口。”

　　“是，那丞相大人现在要去何处？”

　　李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身边也就剩下这么一位知己了，就算是为了殿下，我也得再去试一试，再劝一劝这一位故友。”

　　*

　　还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北城，城门口是可能性比较小的地方，果然盖聂要带着天明离开的时候遇见了久等在这里的李斯，李斯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盖聂，又看了眼一旁的那个孩子。

　　四目相对，昨日还是一同效力于帝国的朋友，今日一切都觉得变得很微妙。

　　李斯纵然知道这是江湖朝堂之上都知的帝国第一剑客盖聂先生，却未带一兵一卒，能得盖聂看重跟敬重的人，这世界上不多，面前的李斯算得上一个。

　　李斯不过一介文臣，竟然能够直直挡在他的面前，这本身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李斯看着他最后开口劝道：

　　“先生当真要走先生，只记得自己对好友荆轲的承诺，可还记得自己对殿下的承诺？”

　　怎料面前的盖聂却平静的道：

　　“那丞相大人应该也知道，我答应过殿下效忠，是直到他不需要我为止，如今大秦帝国势力已经稳固，需要的是像大人你这样能够治国的文臣，像蒙恬将军那样能够镇守边关的武将，如今的大秦帝国今非昔比，已经不再需要剑客了。”

　　“先生你错了，不是秦国需要你，而是如今的殿下需要你，殿下一直都需要先生，也只有先生在殿下身边的时候，天天才不会如此偏激，也只有你能劝得住殿下，殿下能听得进去你说的话，先生可有想过先生这样一走，往后殿下身边有谁的话他还真的能听进去？”

　　李斯目光沉了一沉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何况殿下这个人先生也是了解的，他最恨别人的背叛，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给了先生机会，先生在殿下心目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我也不相信先生过往这十几年说忘了就忘了，先生好好想一想，过往十几年殿下究竟待你如何？先生说走就走却连声招呼都不愿意从殿下打，连殿下的一面都不愿意见，李斯不信，先生当真舍得？”

　　“先生，就算先生执意要救这个孩子，大可以将这个孩子带回去，亲自跟殿下请罪，李斯也会助先生的，今夜李斯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先生答应跟我回去，殿下必定会对先生既往不咎。”

　　能的嬴政如此挽留，在他只要带天明走之后还是既往不咎，如果没有天明，盖聂会被他说的话打动。

　　但如今不会。

　　盖聂望了身侧这个孩子一眼，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个孩子的安全，李斯刚才说的不错，他跟在嬴政身边这么久也足够了解他，他不会原谅天明的。

　　“多谢李大人今夜以身涉险来劝我回去的一番心意。”

　　今日他肯就这样只身来劝 ，对于盖聂而言就是莫大的情谊。

　　李斯一怔，看来今日盖聂先生心意已决，今天是不会跟他回去了，往后江湖再见也便是立场难同的敌人，可惜了，盖聂不仅是殿下的先生，也是李斯欣赏的故友，若是能一同为大秦效力……可惜终究是人各有志。

　　盖聂领着天明从李斯身边走过去，李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切都跟他们殿下所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盖聂要是想走，秦国上下没有人能拦得住。

　　　盖聂从李斯身边带着天明走过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李大人保重，大人往后留在秦国都城，代我往后好好守着殿下。”

　　李斯看着他的背影，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明明哪怕就算是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们的殿下心里还是有先生的，先生心里也有殿下，可是偏偏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到底都是回不去了。

　　李斯对着盖聂背影，知道盖聂去意已决，是他留不住的，只是希望往日不会以敌对的身份相对，李斯看着面前的人缓缓说道：

　　“惟有这一点还请先生放心，李斯必然做到。”

　　对于盖聂来说，过去的十年仿佛就是弹指一瞬间，他没有回头望一眼秦国的都城，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殿下，都言剑客是冷血的，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离开的干净利落，就好像他真的不会心疼过去那么多个待在秦宫里，待在他们殿下身边的日日夜夜一样。

　　盖聂离开秦国都城咸阳城，忽然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驿站第一次见到嬴政，虽然想起那一夜他迎着大雪一步步走到嬴政的马车面前，嬴政亲自扶着他起来，想起他们殿下送给他的第一把佩剑，是他们殿下从前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君子剑，忽然想起来睡在枕边的夜晚，忽然想起他被他们殿下一起去过的很多地方一起经历的许多事，往事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转眼又似乎过去了很多年，变得不再那么真切。

　　那是他过去心心念念的殿下，是他仰慕的人，是他羡慕的人，往后仍旧是只是他不会再陪在他们殿下身边了，不过这天下都是殿下的，往后他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在看他们殿下的影子，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陪在他的身边，他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盖聂望了眼一旁的小孩儿的说道：“天明，走吧。”

　　盖聂没有回头，从前待在秦国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面，他一直以为他会一直待在那里，待在他们殿下身边，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今日，但是也不会后悔。

　　天明欲言又止，但毕竟是个孩子，心里面藏不住事情还是说得出来：

　　“大叔，你是不是还挺喜欢秦国都城的呀，我怎么觉得你刚才离开城门口的时候好像有点儿难过。”

　　孩子的直觉其实是最准的，至少比所有大人要准的多，哪怕盖聂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天明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盖聂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他看了一下现在的时辰也知道此时此刻，若是以往，殿下应该应该还在大殿之上批阅奏折，他要么安安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靠着柱子看着窗外夜色，要么站在门口抬头望着今夜的月色。

　　盖聂抬头望了一眼，今日天上还是同一轮月。

　　盖聂虽然走得决绝，只带了身上的一把佩剑，但是说到底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但是如果再选择一次的话，也不会后悔当时选择效忠于他，就像现在不会牵着天明的手离开秦国都城一样。

　　其实如果不是天明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盖聂心里面清楚的知道自灭六国以后，秦国统一之后不再同以前一样需要他，他的殿下也是。

　　帝国的和平之下还藏着许多危机四伏的事，还有许多他可以做的事，秦国平定六国之后，举国上下都是嬴政的子民，纵然偶尔带着敌意的人也威胁不了他们的殿下，盖聂知道自己在江湖上比在宫殿里有用。

　　盖聂以为他们殿下应当明白他心里所想，其实这么多年以来，盖聂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这就跟从前一样欣赏也喜欢嬴政，不过他心里得道义犹在殿下之上，就像对于他们殿下而言绵延万里的秦国也在他之上。

　　他开始有些理解王翦那时离开的心情，如今功成身退，回首十年如一梦。

　　纵然如此，盖聂也觉过去十年能够认识嬴政陪在他的身边，是他三生有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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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感谢看文的各位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