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饭和朱砂痣》渡冷汀

3、你好铁牛，我是翠花

　　盛芷兰踏上四楼地板的刹那，不禁打了个寒颤——四层不同于下面三层的热闹，它的寂静让盛芷兰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在这里都像是一种噪音，就连阳光都变得单薄而脆弱。
　　盛芷兰感觉自己站在这儿，活像被打入了冷宫。

　　靠窗的地方有一排桌子，最后一张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堪比“蓝色生死恋”高度的书。
　　她不禁摇头叹道：“后排靠窗，天下无双，这要是在动漫里，我估计马上就要封神了。”

　　口嗨归口嗨，盛芷兰还是认命地走了过去，抄起本书翻了翻，然后不由得松了口气——书上的字不是奇怪的符号，都是标准的中国汉字，自己应该能看到点有用的信息。

　　她垂眸扫了一眼，笑道： “这隐山规矩还不少。”
　　“凡隐山弟子，不可贪食辛辣、鱼肉，应多食果蔬、素食，”她一边翻看一边摇头道，“难怪盛芷兰晕了三天，这伙食和养兔子似的，身子骨不弱都难。”

　　盛芷兰不知抱着那一厚本书看了多久，等看完抬头，就发现天都黑了。

　　她伸了伸懒腰，把书扣在了桌子上，整个人郁闷地趴在了桌子上：“还真有点饿了，当兔子也挺好，虽然吃草吧，但一日三餐有人投喂，饿不着啊。”

　　话音刚落，一股诱人的香味就从她头顶传到了鼻尖，她忙抬起头，就看到洛清提着一个餐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覃宁说你昏睡了三日，醒后，一口东西都没吃。”
　　盛芷兰望着洛清，小心地问道：“所以，师尊，您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洛清没接话，看着盛芷兰散乱在桌子上的书，不由得眉头紧锁。
　　盛芷兰见状，赶忙把书归置整齐，一边收拾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洛清。

　　洛清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盛芷兰整理，盛芷兰一边整理一边偷偷地瞥着洛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她总觉得洛清冰冷冷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见她整理完了，洛清才开口说：“看不进去又何必装模作样，还搞得这般乱。”

　　盛芷兰闻言笑道：“师尊既然看不惯，刚才何故偷笑？”

　　洛清放餐盒的手顿了一下，望向眼中满是玩味的盛芷兰，说道：“我刚刚笑了吗？”
　　盛芷兰用手撑着自己的头，一双桃花眼满含笑意地看着洛清，说道：“师尊刚刚笑的特别好看。”

　　她依稀记得，小说简介里说洛清是个面冷心热的冷美人，她瞥眼就看到洛清的耳朵染上了一片红晕。
　　盛芷兰此人，最是喜欢调戏害羞的小姑娘，到了一次元也控制不住骨子里的流氓气质。

　　“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盛芷笑道，“师尊，这词像不像是为你量身订做的？”

　　洛清耳上的红晕很快褪了下来，语气冷冷地说道：“看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子，全然不像覃宁说的那般可怜，再饿一会儿吧。”

　　说罢，提起餐盒就要离开，盛芷兰忙敛起笑意，伸手牵住她的衣袖，说道：“别啊，师尊，我快饿扁了。”

　　洛清看着盛芷兰拽着自己衣袖的手，顿了一下，便又转过身，把餐盒里的菜一样样地摆到了桌子上。

　　盛芷兰看着洛清端出来的菜两眼直放光——第一盘就是荤菜啊，红烧肉啊！素菜是小炒青菜，紫菜蛋花汤；外加一碗米饭。
　　这一顿，有肉有菜，有饭有汤，这生活质量直奔小康啊！

　　盛芷兰刚想动筷，就想到《隐山实录》里说的“不可贪食荤腥”，心道：这不会是洛清的钓鱼执法吧？

　　“师尊，不是说隐山弟子不得贪食鱼肉吗？”

　　“那你是吃还是不吃？”

　　盛芷兰忙夹起一块红烧肉，说道：“我吃，吃肉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见洛清的脸色仍然是静如秋水，盛芷兰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红烧肉——好好吃啊！这红烧肉入口即化，甜咸适中，汤汁就着饭，盛芷兰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三大碗。

　　洛清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是饿了三天？这是饿了三年吧。

　　她忍不住说到：“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不要只吃肉，青菜也要吃点的。”

　　盛芷兰一顿风卷残云后，偷偷地瞄了一眼洛清——洛清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表情地翻着书。

　　她放下筷子，舔了舔嘴唇上的汤汁，说道：“谢谢师尊，师尊，您做的菜真好吃。”

　　洛清把书合上放到了一边，“谁说是我做的了，”说话间，她抬眼望向了盛芷兰，就看到了沾在她嘴角上的米粒，眉头微微一皱，拿出手帕一边给她擦拭一边说道：“多大的人了，吃饭还和小孩子一样。”

　　盛芷兰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这句话，奶奶还在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说，她也会和洛清一样给自己擦嘴角。

　　她下意识地嗅了一下手帕——上面有淡淡的禅香，让人莫名的安心。

　　“你精修内功心法，人又惜命的很，怎会在传习堂晕倒？”

　　盛芷兰回过神，老老实实地回道：“弟子不知。”

　　洛清刚想再说她几句，抬眼就看到盛芷兰真挚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便生生地咽了下去，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继续准问。

　　盛芷兰见她没有再追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十八年的社会主义生活经验告诉她：生而为人，唯有学会真假参半，才能制霸操蛋的生活。

　　失忆是给自己加的一层保命buff，这便是假；她只不过是在做高考真题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睁开眼 ，发现自己不但穿书了，而且要是回去晚了，自己可能连高考都赶不上了，这便是真。

　　“那你知道今日为何要罚你吗？”

　　盛芷兰刚松口气，就又被问噎住了：还来，洛清这么牛逼一仙人，不会算命吗？就不能自己算算吗？

　　“因为我站姿不雅？”

　　她小心地观察洛清的表情：洛清和初见时一样，冷着张脸，但盛芷兰莫名的从这张冰块脸上看出了一丝情绪——这一丝情绪好像是生气。

　　求生欲迫使盛芷兰开启头脑风暴模式——站姿随意，很明显是我说她好看后，说辞；知道我晕倒后说我不自量力。
　　应该就是错在那儿了。

　　盛芷兰飞速地整理好措辞，找补道：“我错在自不量力，在传习堂练功过度，不但把自己弄的记忆混乱，还给长平长老添了麻烦。”

　　“知道给人添麻烦了，还不算朽木不可雕。”

　　洛清脸色柔和了很多，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放在了桌子上，“这是长平长老给你的药，这一瓶是七日的量，一日三次，记得按时服用，你这七日就在清心堂好好反省。”
　　好好反省，那不就意味着还得抄那500页吗？

　　盛芷兰瞥了一眼那一摞快赶上她腿长的书：七天抄完这些磨人的小宝贝们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瞄了眼洛清，心里一横—— 一不做，二不休，剧情线走不了，那就先来感情线。

　　盛芷兰深吸了一口气，挪到洛清的身边，还没等洛清反应过来她要干嘛，她伸手拽住洛清的衣袖，语气里带着些撒娇说道：“师尊，那一摞书都快和我腿一样高了，七日我真的抄不完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洛清——洛清虽然还是那张冰块脸，但盛芷兰看得出来，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动摇了。

　　她又摇了摇洛清的衣袖，语气更加娇嗔：“师尊，我的好师尊，我真的抄不完，而且我才刚醒。”

　　洛清忙移开视线，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没让你抄那些书，是让你抄门规300遍。”

　　盛芷兰暗道：不妙，还得抄，加大力度。

　　既然都已经开始撒娇了，那就干脆再来一点——她松开衣袖，顺着洛清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了她怀里，软软地对说道：“师尊，300遍门规也太多，我已经知道错了，知错还要被罚不就是浪费时间嘛，师尊，我的好师尊，求求你了。”

　　月光透过窗，温柔地洒在两个人身上，盛芷兰抬头凝望着洛清，两人的脸上和耳朵上都笼上了一层红晕。

　　洛清面带红晕的样子比白天初见时多了几分烟火气，更让人心怜，盛芷兰鼻息间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禅香，味道和手帕上的一样，但盛芷兰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初见时跳动的更快。

　　两人的氛围过于暧昧，理智告诉她快把手松开，但手还是环在洛清纤细的腰上，纵然她能感觉到脸已经发烫了，但还是舍不得挪开眼。
　　她们就这么对视着，洛清不知什么时候，也环住了她。

　　洛清望着怀里的盛芷兰，温柔的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说：“好，你这七日就在清心堂好好的反省，不必再抄了。”

　　盛芷兰的脸也不由得变得通红，下意识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点了点头。

　　“你还要继续抱着我吗？”

　　她连忙松开洛清，往后退了一大步，洛清也轻喘了一口气，刚刚的温柔一扫而尽，语气故作严肃地说道：“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她提起餐盒准备离开，盛芷兰看着她的背影，脱口问道；“师尊，你还会来看我吗？”她看着洛清停住的背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有时间的话，就来。”

　　“好，那师尊，我等你。”

　　“嗯。”

　　“师尊，”盛芷兰叫住了她，望着她的背影莞尔笑道，“那些饭菜是你做的吧，真的很好吃，谢谢师尊。”

　　洛清推门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话便离开了。

　　“这是害羞了吗？”

　　盛芷兰盯着洛清刚才站立的地方，鼻息间仿佛还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刚刚的画面，心道：洛清的腰好细啊，好像用一个胳膊就能搂过来。

　　她冒出来这个想法瞬间，就把自己吓得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这是什么危险的想法，清醒一点，你是个直女，想想沈怀瑾，不香吗？不美吗？他可是你最喜欢长发美人啊！”

　　盛芷兰话音刚落，心里就有一个小人反驳到：“你闻过他吗？谁知道他是香是臭，反正洛清是香的，你喜欢的是长发美人啊，又不是长发帅哥。”

　　而且，她还亲自给自己做饭，她一个技能满点的谪仙人，亲手下厨给自己做饭，她，应该是喜欢…

　　“啊，不对，盛芷兰，你清醒一点啊，不能为色所困啊，她就算喜欢，喜欢的也是原来的盛芷兰啊，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一次元的角色，你是三次元的人啊，你终有一天会回去的，你还要高考，还得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生活啊！！”

　　她趴在桌子上，脑子里全是洛清那张不染纤尘的脸，和那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盛芷兰望着月亮，忽然觉得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可爱。

　　她起身，手指在洛清翻过的那本书上摩挲着，喃喃道：“被偏爱真的是一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呢。”

　　盛芷兰活了18年，第一次享受到的偏爱竟然是在一本书里。

　　她出生的时候，妈妈就死了，爸爸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但老天好像和她过不去一样，她三岁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爸爸；她就跟着奶奶生活，奶奶是个很好的老太太的，人又热心，街坊四邻有个什么事只要她知道了，能帮忙就一定不会不管，她那时候不理解，就问她，奶奶一边坐着针线活，一边笑着回到：“大家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又不会掉几斤肉，你说对吧，宝儿。”

　　但那么好的奶奶，也没有被生活善待——盛芷兰十三岁那年，奶奶突发心梗死在了院子里，大门是开着的，经过的人来来往往，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帮忙打120。

　　奶奶走后，那些她曾经帮过的人，并没有给盛芷兰一点善意，他们在背地里说她是个灾星，出生就克死了自己亲妈，现在又克死了奶奶。

　　他们都忘了，那天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打一通电话，奶奶也许就不会死了，但对这些，他们都默契地保持着缄默。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她也觉得自己是灾星降世。

　　一个生来就不被上天怜爱的存在，又凭什么去要求凡人对自己施以善意呢？

　　盛芷兰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怎么还对着月亮矫情起来了，都多大年纪了，”她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早点走完故事线，早点回去高考！”

　　“《门规》，《道德经》，《清心咒入门手册》，”她皱着眉头翻着那一大摞书，然后眼睛就瞪大了，“《勾栏瓦舍攻略大全》，《我与欧阳铁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都什么玩意！好歹这也是个名门正派啊，这都是些啥啊？！

　　“欧阳铁牛，我还皇甫翠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