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情网网漏了》花间九声

4、四根线

　　第一天开学没有课 ，发完了书本 ，老徐让学生们排好队去学校大礼堂 ，要开家长会和誓师大会 。家长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学生进去之后 ，雏燕一般自觉坐到自己父母身边 。

　　宋淡山放慢脚步跟在队伍最后 ，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刚坐好老徐就带着几个任课老师走了过来 ，排成一排坐在了他的身后 。

　　“......”宋淡山忍住换个座位的冲动 ，拿出笔和本子摊在膝上 ，准备记录校领导讲话 。其实每次开学校领导讲话都是大同小异 ，开头夸一夸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的天气 ，中间吹一吹本校悠久的发展历史 ，结尾望一望更加灿烂辉煌的未来，热烈的掌声一起就迎来了新的一学期 。

　　但宋淡山喜欢从无聊的讲话里找重点 ，比如本校的升学率 ，哪个优秀毕业生以多少分的成绩考了哪个大学 ，然后默默计算自己的成绩和分数线之间的距离。别的学生都听的昏昏欲睡 ，只有家长在全神贯注 ，宋淡山只能自己将家长的那份凝重也拾起来 ，因为他......没有家长 。

　　爷爷年纪太大了 ，耳背 ，离远了根本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就算听清了他也记不住 。从小学开始 ，他的家长会都是自己参加 。

　　老徐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宋淡山 。”

　　宋淡山把笔夹在本子里 ，回过头：“徐老师 。”

　　徐春生被班上那群猴崽子“老徐老徐”的叫惯了 ，乍来了这么个乖巧的学生还有点不自然 ，清了下嗓子才给几个任课老师介绍：“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学生 ，宋淡山 。”

　　他站起来就要鞠躬 ，老徐是怕了他动不动就行大礼的习惯，抬手扶住他的肩膀 ，这一躬就半途而废了 。宋淡山呆了一下，才讷讷说了声：“老师们好 。”

　　刚才他是不是礼数不周全 ，要不要重新鞠一个 。

　　几位老师见他长的白白净净的 ，看着就喜欢 ，都微笑着点点头 。

　　开完会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宋淡山拿着饭卡去餐厅打了两个馒头准备回去吃 ，他宿舍里带的有炸酱和咸菜 。

　　宿舍没人 ，中午送出去的花生已经被吃光了 ，地上扔了一层花生壳 。宋淡山却弯了弯嘴角 ，拿来笤帚把地面扫干净 ，又去水房打了壶热水，坐在座位上开始吃饭 。

　　顺手从书架上拿了本牛津词典翻看 ，他英语有些偏科 ，发音不标准 ，口语尤其差 ，听力连蒙带猜总是错一半 。

　　吃完饭还要上三节晚自习 ，所以回宿舍的学生不多 ，同寝室的其他三个人都没回来 ，宋淡山吃了一个半馒头就饱了 ，喝了半杯白开水又硬塞了半个 ，爷爷说他长身体呢 ，得多吃点儿 。

　　他把装咸菜的罐头瓶子盖好 ，又裹了个塑料袋放进抽屉里 ，便起身去教学楼上自习 。

　　进教室的时候预备铃响起 ，接着就是英语听力练习 ，有些学生饭还没吃完 ，手忙脚乱的翻开同步练习册 。宋淡山竖起耳朵很认真的听 ，音频里的外教老师口音纯正 ，他觉得自己听懂了一些 ，结果一对答案 ，错了一大半 ，比平时还多 。

　　他肩膀有些垮 ，不知道该怎么办 。英语这种东西 ，就得多听多练多说 ，最好是有人一起交流 ，但这么多年 ，每次老师让组队练习口语时 ，同学们都会略过他 ，时间久了 ，他也越来越开不了口 。

　　他也不可能上外教课 ，即使把每个单词的拼写记得滚瓜乱熟 ，也还是读不出来 。

　　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 ，他去店里问过了 ，最便宜的智能手机五六百块钱 ，他周末去打打工 ，差不多两个月就能攒够钱 。

　　可是还得买画笔颜料画纸 ，那个也好贵 ，还有大半年就艺考了 ，画画也要加紧练习 。

　　宋淡山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眉头微皱 ，有些难以取舍 。

　　一旁的周光宇一只耳朵上挂着耳机 ，看了一眼宋淡山的书 ：“呦 ！我还以为来了个学霸 ，原来是个菜鸡 。”他的脚在地上踩着拍子 ，故意说的很大声 ，“这么简单的题目 ，我听着歌儿都能全对 ！”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明诚可是学霸的天下 ，学习不好一切白搭 。

　　宋淡山不愿意和他争论 ，将书翻到最后去看听力原文 ，能看懂也知道什么意思 ，属于一看就会一听就废 ，宋淡山有些烦躁的捋了把头发 。

　　光洁的额头露出来一瞬，又被浓密的碎发挡住 。回头正要说话的柳依依直接看呆了 ，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过了好几秒 ，宋淡山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 ，眼中带着疑惑看向她 ，柳依依才猛的回神 ，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咳咳......我是想说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练习对话 。”

　　宋淡山一愣 ，余光瞅见周光宇阴沉的要滴水的脸色：“不用了 ，我看完了，要做数学题了 。”

　　“哦 ，那好吧 。”柳依依有些失望的转回身 。

　　“切！装什么清高 ！”周光宇将另一只耳机也戴上 。他想找柳依依练习 ，但柳依依刚被宋淡山拒绝了他就上赶着 ，岂非很没面子 。

　　周光宇是走读生 ，他家里有钱 ，每天放学都有司机开车来接他 。放学铃声一响 ，他站起来踢了踢宋淡山的凳子：“起来 ，我要过去 。”

　　宋淡山拿着笔让开 ，眼睛还盯在数学题上 ，等周光宇走了 ，又坐下继续做题 。他并没有把晚上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也犯不着跟周光宇生气 ，他观察过 ，周光宇对接近柳依依的男生态度都不怎么样 。看着凶巴巴的 ，也不过是情窦初开的男生吃干醋而已 。

　　自己离柳依依远一点就好了 。

　　他这样想 ，柳依依却不这样想 。

　　第二天，早读是语文 ，柳依依拿着课本让宋淡山给她检查背诵 ，好死不死正是那首《关雎》。宋淡山还没来得及拒绝柳依依已经流利地背颂起来 ，背完这首顺带着又背了《蒹葭》 。

　　宋淡山觉得周光宇看他的眼神里都是凉嗖嗖的刀子 。

　　见柳依依还想再来一首《琵琶行》 ，宋淡山连忙让她打住 。

　　这么背那就长了去了 ，周光宇得杀了他 ！

　　“我以前学校进度跟这边不一样 ，这些我都没背过呢 ，你让别人帮你检查？”宋淡山看了周光宇一眼，意有所指。

　　柳依依却回头找自己同桌去了 ，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周光宇 。

　　大课间 ，柳依依又拿着卷子来向宋淡山问数学题 。

　　“这个题我也不会 。”宋淡山十分无奈 。

　　“不可能呀 ，我刚才发卷子的时候看见你的成绩了 ，是满分 。你怎么能说不会呢！”柳依依的同桌梁小燕是数学课代表，张口就来了个神助攻 。

　　宋淡山把数学卷子递给她们：“你们看吧 ，我能做出来但不会讲 。”这种情况还是少说话为妙 。

　　好在柳依依后面没再找他 ，宋淡山认真上课记笔记 ，明诚的课程进度确实比实验快一些 ，他决定晚自习的时候自己把落下的课补一补 。

　　高三一班是重点中的重点 ，所有的学生都是要冲985、211的 ，而且学校别出心裁 ，从各个特长班里挑了前三名加了进来 ，音乐、美术、体育、播音主持一共12个人 ，把好好的尖子班弄成了大杂烩 ，说是要活跃学习氛围 ，效果还意外的不错 。

　　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12个特长生就回到专业班里上专业课 ，班上一下子空出来许多空位 ，有关系好的同学会悄悄换座位 ，值班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 。

　　宋淡山收拾好自己的画笔颜料和速写本 ，正要去楼下上课 。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抱着作业走过来 ，一笑就露出俩小酒窝：“同学 ，我叫弭芳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座位吗？我和依依要讨论题目 。”

　　见宋淡山有些愣神 ，赶紧补充道：“以前这个位子没人 ，我每天下午自习都坐这的 。”

　　宋淡山听了倒有些歉然：“哦没关系你坐吧 。”

　　周光宇和赵越都是体育特长生 ，抱着篮球也下了楼 ，周光宇跳下三个台阶 ，在拐角处拦下了宋淡山：“我警告你 ，离柳依依远点 。”

　　“我高中不谈恋爱 。”宋淡山只解释了一句就进了画室 。

　　周光宇气的用球砸了下墙：“靠 ，拽什么啊！”

　　赵越手一伸接下了弹回来的篮球：“哪里拽了 ，人家很明确的告诉你了 ，不会跟你抢女神。我看是柳依依老缠着他 ，也没见他主动跟谁搭话 。”

　　“啧 ，你别老提醒我柳依依喜欢别人成么？”周光宇愤愤不平，“以前是商逸 ，现在又来了个宋淡山 ，烦死了！”

　　宋淡山这节课上的岁月静好 ，画室里浅蓝色的窗帘 ，雪白的画纸 ，色彩缤纷的颜料 ，都让他感到踏实自在 。

　　美术老师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姓李 。画水墨画很厉害 ，听说得过全国大奖 。

　　李老师看了宋淡山的画 ，还点名夸奖了他 ，说他很有画画的天分 ，只是基本功不太扎实 ：“你以前的老师是谁？”

　　宋淡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他以前的学校只重视文化课 ，美术老师是别科老师代上的 ，他都是买了书自己琢磨 ，凭着感觉下笔 。

　　见他不说话 ，李老师也没多问 ，指出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便去看别的学生了 。

　　晚饭照例买了馒头回宿舍吃 ，然后再回教室上自习 。

　　走到座位前 ，桌子上放着一罐牛奶，宋淡山以为是弭芳落下的 ，拿着去还，对方却说不是她的 。

　　“谁的牛奶落我桌上了？”宋淡山问了一句 ，声音不大 ，但周围人都能听见 。

　　前桌的梁小燕回过头：“帅哥你是不是傻 ，谁会无缘无故丢牛奶呀 ，肯定是哪个女生暗恋你 ，送给你喝的！”

　　一旁周光宇的脸色很难看 ，宋淡山猜到了什么 ，突然觉得这罐牛奶有些烫手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柳依依 。

　　好么 ，还以为今天能相安无事 ，结果这位憋到晚上直接作了个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