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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被大车包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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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灿阳心情很复杂。
没想到拆了个盲盒老师,误打误撞附赠了“爱豆”,可“爱豆”却和老师之间不清不楚的,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季思远在商业圈本来名气就大,医学界名气也不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曝光,徐灿阳也是近期才知道季思远是同性恋。可人家有才,徐灿阳也没因为“他是GAY”,对季思远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人都有选择,就是没想到高渡选择了季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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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入秋,急诊科人心涣散,徐灿阳不止一次看见急诊科的医生们和其他科的主任去拉关系,自己跟着高渡跑前跑后,没少见他为这事抽烟。
秋天一旦逼近,冬天也不会远了,拿着急诊科当跳板的人渐渐按捺不住,想在撞上冬季急诊高发期前抽身。
难熬。
高渡的烟抽的多了,去林有为那看病的次数就多了。每次都听见林有为说高渡作死一把手,高渡都是充耳不闻,挨过病痛,继续抽烟。
蝉鸣越发歇斯底里,吵得人睡不着觉。徐灿阳下班想出去溜达,路过急诊科门口的介绍牌,看见肖志正整理急诊科介绍牌的空位,手里还拿着两张取下来的照片。
“肖医生。”
肖志应声,手上的活没停。
“在溪山医院,跳槽很容易吧?”
肖志笑道,“容易,高医生带的都是精英,去哪个科室都有人乐意要。想去外院更简单了,简历挂了溪山医院,等于毕业于清华北大,一路绿灯。”
“那有人来吗?”
“研究生?”
“正式工。”
肖志摇头,“急诊科苦累脏挣得少,你也不是不知道,薇薇这么漂亮的女孩被工作耽误的现在都没找到男朋友,谁会来这种鬼地方啊。”
急诊科医生工资没有绩效,绩效都是用药和手术拿钱。这些大夫只负责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然后转给专科医生救治,钱是人家赚的。徐灿阳上大五的时候就吐槽过这种模式,从某种意义来说急诊科才是难度最高的科室,但挣得却是最少的。
见徐灿阳不做声,肖志以为自己的话题说的太严肃了,赶紧打岔,“灿阳啊,跟着高医生还习惯吗?”
“还好。”
“他连高年资医生都骂,这两天我瞧着他也没少给你难堪,我就是想告诉你,他没有针对你,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徐灿阳又看到高渡的那张照片,真是百看不厌。
“老师对主任也这样?”
“就算对院长也是这么个脾气。”
一个急诊科的小主治,水平再好也不至于横行霸道到这个地步吧?
肖志把扯下来的照片攥在手里,“急诊科缺人没错,但如果高医生真为你考虑,他是不会让你留在急诊的,没前途。”
介绍牌收拾好了,肖志转身离开,徐灿阳的眼睛在空白的小相框里划了一圈,最后又把视线落在高渡的照片上。一股吸力拉着徐灿阳的手伸向介绍牌,身后突如其来的烟味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徐灿阳如梦初醒,猛地回头,照片里那双桃花眼赫然出现在背后,正警告似的眯起来盯着自己。
“你摸我照片干什么?”
徐灿阳心虚的攥拳,“有土……擦擦。”
“闲的没事干?”
一见面就呛人。
“老师,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我都需要休息,神经总紧绷着对身体没好处。”
高渡不置可否,盯着自己那张照片,自言自语似的问道:“出过外勤吗?”
“出过。”
高渡摸出兜里的烟,开盒叼出一根点上。
“明天晚上,跟我去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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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只以扣分为绩效的疯狂车队。
救护车司机的眼里,红灯不存在,马路自己家开的,限速不限救护车的速。这些司机超车认路一把好手,大街小巷的地图全在脑子里。
刘伯开了十五年救护车了,每天起早贪黑的接送病人,等待指令。西城什么拐弯抹角的地方都去过,真正的“活地图”。
外头黑,天暗的像个墨色盖子,车场不缺照明灯,就是白洼洼青惨惨的一片,印在这水泥地上又掺着灰,一辆辆面包车停得整整齐齐,气氛堪比太平间。
徐灿阳觉得这地方煞气还挺重,阴冷阴冷的,摊开手掌搓搓胳膊。
“高医生,这儿!”
刘伯脸上有高原红,入了秋更明显,在白炽灯的照耀下,色彩饱和度降低不少,倒比高渡更像个活人。
“今天出去的车不多。”
“嗨,可不是吗!这救护车出去的越少,有危险的人就越少啊,好事,好事,哈哈哈哈哈,呦,小帅哥没见过,新来的?”
刘伯的大嗓门加上高原红,笑声又如此爽朗,徐灿阳总觉得这大伯能随口一嗓子草原好汉歌。
“您好伯伯,我是高医生的学生,徐灿阳。”
“灿阳……好名字,今天第一次出外勤吧?高医生平时是在急诊科坐镇的,一般情况不出去,咱们这次外勤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急救,人家是点名让高医生来接的。”
“点名让接?”
大白牙从刘伯的嘴里露出一排,“上车,咱们上车说,得开仨小时才能到呢。”
刘伯沉身进车,车上已经等了一名担架员和一名随行护士,见到高渡都躬身打了个招呼。刘伯看起来粗枝大叶,开车倒是极稳,上了大路,速度也提的快。
“灿阳啊,咱们这次是去城南边接一个转院的病人,如果今晚不忙,医院里那点救护车都用不完,咱们就这一个任务,完事就能回去洗洗睡大觉了,简单吧?”
简单?在急诊科坐镇的高渡都被拽出来了,最可怕的是高渡还接了,这患者肯定不像刘伯说的那么好伺候。
“这病人什么情况?”
高渡道:“病人没什么,和院长有点关系,所以才让我跟着。”
“高院长的朋友?”
“嗯。”
原来是这样,高渡接不在于患者病情,而在于患者身份。徐灿阳不再多嘴询问,高院长是大人物,自己还是少打听的好。
好在刘伯是个开朗的人,一路上没少说话。徐灿阳和刘伯聊得来,一句一句接着,主要也是怕车里太安静,路程远夜又深,刘伯犯困。
“灿阳多大了?”
“二十三。”
“好年纪,谈恋爱了没?”
“还没呢。”
“那可不行,得多寻思着,我儿子快三十岁了,连个对象都谈不上,可愁死我了。”
车上随行的担架员和护士都默不作声的打盹,毕竟是接转院病人,不是紧急出车,看得出大家都比较放松。
凌晨1:43。
马路上没人,车速也快,饶是如此还要将近3个小时的路程。高渡把后脑上抵在车身上半睡半醒,徐灿阳放低音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刘伯聊着天。正说到兴头上,车身突然像卷进什么气流里,方向盘不受控制的往右侧偏移,刘伯赶紧攥紧往左打,车上的人全都跟抖饺子似的被晃醒了。
高渡得睡意也一哄而散,“怎么回事?”
一辆超速飞驰的大货车闪着灯呼啸而过,距离近的差点擦掉救护车的后视镜,刘伯脑门子上渗出一大把冷汗,赶紧用袖子沾了沾。
“晚上这车开的都野,前头全是货道,咱们车小,这次装的东西又不多,轻。旁边要过个什么,轻则哆嗦两下,离得太近就像刚刚那样,容易吸车。”
天外是黑的,这条路不光货车颇多,还没有路灯。车速行驶的快,靠灯光这点可预判的能见度,实在不靠谱。
“今儿不巧,赶上这条路停电了,不然往常晚上也亮的像白天,跑起来没什么危险。”
刘伯打开车顶灯和出车警铃,刺耳的鸣叫在车内也听得清清楚楚,虽说这样吵的人没法入睡,但也比大车完全看不见强。
前头的车一辆接一辆,徐灿阳偶尔能看见驾驶位车窗里扔出来的烟头,拖着黄色的尾巴扎进绿化带里。刘伯开车也累,大晚上为了提精神,也抽完一支烟,顺着车窗把烟屁股扔了出去。
“刘伯,这烟头都往绿化带扔吗?不起火?”
“这绿化带都假草皮,起啥火,有个水啊啥的也渗不进去,不是真土,也不是真草。”
大车旁侧一整串光色旖旎的小灯拖了长尾,车速极快,救护车这种体型的在马路上像个婴儿车。
刘伯时不时打开远光灯照一下,让可见度尽量拉远一些。但远光灯会照到前方车辆的后视镜,给前车司机带来不便,也不敢长期开着。
徐灿阳探身扒着副驾驶座往外看,只能瞧见围绕在大车外侧的一串霓虹灯,看不清大车车身。
“这路段最怕没灯,应该已经抢修了。”
徐灿阳盯着外头心惊胆战,从出发到现在将近两个小时,看电子地图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开出去。
“不行咱们走别的路吧。”
刘伯无奈道:“这周围绿化带是封死的,没有转弯和调头的地方,一条龙。”
“什么声音?”高渡突然抬头问道,刘伯闻言往前探身。徐灿阳瞧见前车几坨肉粉色的大物件撞在笼子里,细微的哼哧声传进耳朵。
“前头……是个运猪车吧,应该是猪叫声。”
高渡挪身凑到徐灿阳旁边,一臂撑着徐灿阳身前的副驾驶椅背向前探身。徐灿阳被挤的躲不开,老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响在耳边,他抬头就能看见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近在咫尺。
“不是猪叫,有铁的撞击声,很近。”
徐灿阳闻言,赶紧回神,从高渡的双臂中穿上来,扒着副驾驶后车座巡视前方情况。他眯起眼睛,真发现有个铁锁挂在运猪车上。随着车身晃动,铁锁时不时摩擦到笼子边缘,黑暗中被撞出耀目的火星。
刘伯也注意到那大锁疙瘩,赶紧打开远光灯查看情况。徐灿阳视角有限,来不及观察仔细,但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关猪笼的锁竟然开了,松松垮垮挂在锁眼上。
不太妙。
“刘伯,咱们往右变道……”
话还没说完,一个铁疙瘩顺着前方货车抛了下来,直砸在救护车玻璃上,“啪”的一声,救护车玻璃在副驾驶位贴上一层透明蛛网。
锁掉了。
高渡盯着副驾驶位玻璃上突然砸出的大坑,紧接着被一堵肉墙压在了后背上。这股扑力极大,胳膊差点被上面的人挤错位。
“趴下!”
玻璃大片碎裂的声音刚起,周围便天旋地转,五脏六腑找不准地心引力似的在皮囊和骨骼里翻腾。高渡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包住了,身后一堵肉墙结结实实的把自己压在和车身连成一体的座位上。
猪的惨叫声和撞击声同时炸响,没有全副武装的救护车重量不够,像个纸片似的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砸在地面,严重变形的车身,滚丸子一样的滚进了绿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