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暗恋》敲碎键盘

21、应激障碍

　　“聊什么呢。”

　　两份早餐是放在桌上了，可袋子并没有脱离手的控制，徐灿阳觉得自己万一说错一句话，高渡就能立刻把他们拎起来准确无误的砸到自己脸上。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门外的，听到了多少。

　　“我和程医生说……爸妈不让我选医学专业的事呢，他们挺生气的现在也不原谅我，问问程医生该怎么办。”

　　程在峰信号收得快，话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灿阳现在跟着你，你是人家的老师，都不开导开导人家？”

　　俩人一唱一和的无缝衔接，高渡拎着早餐的手慢慢松开，垂在身侧。

　　“我不知道他家里不同意他学医。”
　　“老师每天都忙，学生的私事没那么多精力问。”

　　程在峰见好就收，不再多言语。徐灿阳一溜烟的跑到洗漱池，准备把泡上的睡衣洗了。

　　“放着吧，拿走一份饭，我和程医生说会话。”
　　“好。”

　　和屋里两位打了招呼，徐灿阳出来才算松了口气。

　　幸亏自己和程在峰聊天的时候说话声不大，高渡八成没听见，进宿舍感觉屋里氛围不对才差点发火的。

　　只是这么一点点表露都会让高渡大发雷霆，他到底有多在意自己的过往被人知道？如果高渡清楚某学生来了医院十天就把他的老底翻透了，恐怕会被他拿着手术刀无麻醉活剥了吧……

　　想想进门那个冷的冻住浑身血液的眼神，徐灿阳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

　　“徐灿阳！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苏傲天的白大褂还是穿的和风衣一样不系扣，走得风风火火，像只展翅的大白鹅。

　　徐灿阳见了他掉头就走，苏傲天紧跑两步追上前去，拉了徐灿阳一个趔趄。

　　“叫你呢，听不见啊？”
　　“……”
　　“昨天晚上去哪了？”
　　“……”
　　“电话电话没人接，宿舍宿舍不回，不就摔你一个杯子啊你至于一宿不回来吗？”

　　徐灿阳真是拿苏傲天没辙。

　　“我的杯子有几个能活过两个月的？我为你摔我杯子发过火吗？我为什么生气你心里没数吗？”
　　“还不是你非用玻璃的。”

　　苏傲天这话说的还挺委屈，好像徐灿阳的杯子被摔错在它们都是玻璃材质。

　　从来和苏傲天争执就没在一个聊天频道上，徐灿阳把自己气死都跟这祖宗说不明白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苏傲天，领导调配员工还得询问人家意见呢，咱俩是同学，不是上下级。你安排了我都不跟我打招呼，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想不想去？”

　　苏傲天的眉头拧的更深了，一脸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样子，“我不是看你家穷你爸妈还不管你吗，内分泌科有什么不好的，从进医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了，想升职想去好科室没有人不送礼的，院长给你橄榄枝你不接，那我替你操心还成了错了？”

　　说了半天说不明白，徐灿阳紧抿着唇不想开口。

　　“你说话啊。”
　　“我说什么，说你爸办不成事拿院长欠我的人情草船借箭，就为了顺利送你去内分泌科？”
　　“我他妈……”

　　苏傲天的拳头扬的还没腰高，想起来根本打不过，又愤愤放下了。

　　“内分泌你不去，那你去哪？”
　　“急诊科。”
　　“我操，你是疯了吧？急诊科都是一群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你……”

　　高渡的宿舍就在旁边，昨个苏傲天拉徐灿阳赴宴，他好像就在这附近。

　　徐灿阳和高渡的走动似乎比普通师生频繁很多，苏傲天昨天打了卡就溜出去找徐灿阳了，这整晚没回宿舍哪都不见人，大早上碰见徐灿阳就在高渡宿舍附近转，怕不是在高渡的屋子睡了一夜。

　　不好好上班的苏傲天并不清楚昨天急诊值班的都有谁，他满脑子都是徐灿阳和高渡大晚上的在一起。

　　普通人倒是没什么，可高渡是个同性恋啊。

　　细想起来从来了溪山医院开始，徐灿阳就格外欣赏高渡，来了急诊科知道自己跟错老师也没反应，出事也护着高渡，院长问徐灿阳想要什么他也是优先询问高渡怎么样，现在恐怕是要为了高渡留在急诊科了。

　　不会吧？

　　苏傲天觉得喉头发紧，口水吞的艰难。

　　“徐灿阳，你是不是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上急诊科的人了？”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徐灿阳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我留在急诊科是我自己的意愿，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

　　AM-10:00，新晨图书馆。

　　这座图书馆位于繁华商业街的地下，六层书店每层都有开放式咖啡厅，这里的咖啡都是手工现磨，进屋便能闻见咖啡和巧克力下午茶甜点的香气。

　　徐灿阳不是为了咖啡来的，只是这本书太厚，需要找个安静能坐着的地方慢慢看，入座有消费规定，只能点一杯咖啡。

　　太过专业的心理学资料很难找，网上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东西又太少，而且是不是专业的网友都在上面发表言论，治疗方法也没什么人提及。

　　专业知识区人很少，大多数人都在楼上的网络文学区晃悠，徐灿阳坐在那像包场的。好不容易找到的这本书，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专业讲解只有那么四五页，徐灿阳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眼睛扫过文字。

　　他的目光不像看书，像在挖书。

　　【创伤后应激障碍——往日重现，又叫侵入性被迫再度体验创伤。

　　无论是在睡梦中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无论是具有相似性的场景、声音、气味，还是能联想到以前事件的导火索，或者无意识无诱因的情况下，都会触发的一种心理疾病。

　　常见称呼——闪回。

　　闪回的现象不会根据事件在记忆中淡化或模糊场景，十年如一日的时刻重复，让患者身临其境，不能自控，场景重现可能持续数个小时或者几天。

　　此类人经常噩梦、失眠、高压力、高焦虑，如果处理不够及时，一旦遇到类似刺激，会加重病情，严重导致精神脆弱、失控、人格障碍等。

　　令人生不如死。】

　　徐灿阳看的眉头紧锁，他不懂心理学，听程在峰那样说以为高渡只是有一些创伤阴影导致的抑郁，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治疗方法：1.让患者走出自我责怪的认知中，逐渐转变心态……】

　　“我可以坐在这吗？”

　　好像有人在对面说话，徐灿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说的，他满脑子都是“治疗方法”，漫不经心的随口“嗯”了一声。

　　“你在看心理学？”

　　一股花香调的香水味顺着鼻尖涌了过来，徐灿阳这才抬起头，看见眼前这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

　　混血，鼻梁笔直高挺，睫毛浓的像把扇子，单手把一侧栗子色的长卷发别到耳后，凑过来看着自己手上的书。

　　“你要看？”

　　女孩抬头，眼窝嵌着琥珀色的眼睛，面貌结合了亚洲人的唯美和西方人的深邃，近距离观察，美的摄人心魄。

　　“我可不敢看，你捧着这本书和捧宝贝似的。”

　　左右桌上并没人，女孩还坐在自己对面，徐灿阳抱着书，起身又找了个其他位置坐下，刚看了没两眼，那花香调的香水味又过来了。

　　“你咖啡没拿。”
　　“谢谢。”

　　女孩不走，徐灿阳也不躲了，左右就那么几页，看完赶紧离开这。他外形条件好，上学的时候没少被女孩追，徐灿阳明白这个套路，不多理会。

　　创伤后应激障碍最后一页翻完，徐灿阳合上书，大步流星的离开咖啡厅，头都没回的出了书店。

　　一路坐在公交车上，想起第一次和高渡遇上的场景。那张胡茬没处理干净，黑眼圈几乎挂在法令纹上的脸，眼角枯树杈一样挂着横七竖八的血丝，身边半径一米内没人站着。

　　这样的高渡曾经在台上，也有无数粉丝为之尖叫。

　　公交车外的天很闷，看样子要下雨了，徐灿阳的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流，没由来的从心底涌出一股酸疼。

　　【徐灿阳，你是不是喜欢上急诊科的人了？】

　　大脑里短暂的电光一闪而过，徐灿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只要能帮助到别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徐灿阳的初衷，这也是父母从小的教诲，瞎想什么呢？

　　从公交车上下来，徐灿阳被八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惊醒。

　　几辆车从溪山医院门口飞速驶入急诊大楼外，徐灿阳在旁侧赶紧让路，院内出来迎接的护士成批涌出，门外的叫喊声和抢救声此起彼伏。

　　“急诊！让路！”
　　“送抢救室，快！”

　　几个从担架床上抬出来的工人还穿着工地的工作服，身上伤的位置不尽相同，但伤口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人就剩一口气吊着了，随时有生命危险。

　　人手不够，徐灿阳赶紧上去帮忙推车叫大夫。

　　“哎灿阳，你在这呢？”

　　这个护士叫廖萌萌，和迪薇薇关系很好，就是不如迪薇薇爱说话，人文文静静，喊人都是柔声细语的，两条细细的眉毛总是皱的像条丝带披帛。

　　廖萌萌跑的气喘，“灿阳，辛苦你去叫一下高医生吧。”

　　十一点多了，程在峰不知道走没走，连着夜班再加心理问诊，徐灿阳怕高渡吃不消。

　　“萌萌姐，老师刚下夜班，白天科里人手还不够吗？”
　　“有一个高空坠物的伤得太严重，高医生的缝合是最好的，让高医生亲自出马吧。”

　　廖萌萌拍了拍徐灿阳的肩膀以示感谢，又去忙了。徐灿阳拿出手机找到联系人高渡，刚刚那句话又在脑子里闪了一遍，手机屏上高渡的拨号像同级磁铁一样排斥着自己的手指头。

　　“高空坠物？”

　　水泥砖下那颗压爆的“西瓜”，在徐灿阳还未淡去的记忆中，再次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