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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起床之后多交流 ...

  •   “忘带钥匙了?”
      “不是。”
      “你舍友呢?”
      “在屋里。”

      高渡圆珠笔戳在本子上,“嘎达嘎达”有节奏的响着。徐灿阳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和在幼儿园住宿的小孩没区别,生气了,不开心了,跑老师这告状来了。

      “吵架了?”

      徐灿阳咬着嘴唇,闷闷的“嗯”了一声。

      要是没有自己救高渡这回事,高渡对自己的印象可算不上好,现在恐怕要在“看不起急诊科”和“心肺复苏做的都不合格”以及“要血这种小事都办不好”里再加一条“幼稚”。

      书看了一小部分,高渡合上笔记本推到一旁,打开最下边的抽屉,拿出那本泛黄的病历。柜子上面有个带锁的小盒子,高渡将病历本塞了进去,锁起来,放到高处。

      “为什么吵架。”

      事情关系到高渡,徐灿阳不知道怎么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回去面对苏傲天压力小一点。

      “谢谢老师,我回去了。”
      “刘澜找你了吧?”

      徐灿阳闻言愣住了。

      “你不问问刘澜是谁?”
      “我……”
      “看来是真的。”

      高渡的反应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没人可救的时候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才两句话把徐灿阳藏着掖着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您知道?”
      “我好歹也是个溪山医院的医生,风吹草动多少能听见些,坐着说吧。”

      既然高渡早知道了,徐灿阳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乖乖坐下。

      “刘澜找你干什么?”
      “您不是知道吗!”
      “确定一下传言是不是真的。”

      徐灿阳看出来了,来高渡的宿舍就是个错误,这凳子坐着跟酒吧的凳子一样扎大腿。

      “传言是什么,我也想听听。”

      一盘无形的棋摆在了徐灿阳和高渡中间,黑白交错迷踪如云,高渡缓缓抬手,把烟送到嘴边,这一口吸的比平日长了好几秒。

      半晌他才出声。

      “刘澜想引荐一个学渣去内分泌科,花了一百五十万改分进溪山医院的那个,是你舍友吧?”
      “是。”
      “溪山医院最重视医生水平,内分泌科要分不低。刘澜心高气傲,肯找你谈话,你这位舍友家送的礼恐怕不小。”

      徐灿阳摇头,“我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现在不认识我的人听到我的名字,第一句话都是‘就是你救了高医生’,连语气都差不多。说句没礼貌的话,老师只是偌大医院里的一位医生,就算我保护了溪山医院的栋梁之才,院长给我前程,副院长要调我去好科室,于我而言许诺都太重了。”

      高渡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还在默默抽烟。

      “更何况在校生出事,自然有合同规定医院赔偿,既然院方已经向我履行了该履行的义务,这额外的好处让我惶恐。”

      徐灿阳目不转睛的看着高渡,连一个呼吸都不肯放过,“难道这里还有我不知道的缘由,让院方高层领导对我格外看重吗?”

      烟还有一半,高渡抬手将其怼进了烟灰缸。

      “换成你救了任何一个老师,都是一样的局面,溪山医院重视人才,仅此而已。”

      他还是不愿意承认。

      这么明显的话题高渡依旧选择回避,明显有意为之,恐怕高院长和老师之间的不愉快已经冰冻三尺,非三言两语能说得通了。

      “你和舍友为什么吵架?”
      “他们让我去内分泌科。”
      “内分泌是好科室,你不想去?”
      “我爸妈都不会这么强制要求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

      高渡在溪山医院时间不算太短了,他很清楚内分泌科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这还是头一次听说不喜欢内分泌科的。

      “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急诊科。”
      “在急诊科,救最多的人,拿最少的钱,挨最多的骂,男的娶不上妻女的嫁不出去,就算成家了离婚率还高达百分之五十,你可想清楚。”
      “那我在急诊科里找不得了,找个班次一样的,上班一起忙下班一起闲……”

      徐灿阳跟着高渡,上班时间就是和高渡同步的,老师休息他休息,老师上班他上班,这话越说越往高渡身上靠,徐灿阳赶紧闭嘴。

      高渡似乎没听出徐灿阳的话中有何不妥,继续问道:“他们怎么劝你去内分泌科的?”

      “他们说,内分泌科相对清闲一些,挣得也多,医生成长时间长,很久都赚不到什么钱,不能早早帮父母分担压力。”
      “这是事实。”

      高渡都这么说了,徐灿阳也就不再接话了。

      “你上次说你母亲是防暴警察?”
      “是。”
      “父亲呢?”
      “……”

      不想骗老师,但也不想说实话。

      高渡看出来徐灿阳不想说了,没多问。

      “行了,你睡觉吧。”

      徐灿阳眼看着高渡要出门,拿出手机看了看表。

      差十五分十二点。

      “老师你今天晚班?”
      “嗯。”

      高渡翻开抽屉拿了一盒烟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除了烟味,陪着徐灿阳的就只有那本被风吹翻页的书,红蓝黑色的笔写满了笔记。

      -

      这屋子东西少,显得空,晨光洒进来只觉得刺眼。徐灿阳从床上爬起来,摸到手感不同的床单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睡哪去了。

      “哦对……这是老师的宿舍。”

      昨天的事乱七八糟的往脑子里涌,徐灿阳起来坐了一会才恢复思考能力。打开手机,看见三个未接电话。

      苏傲天。

      凌晨两点多打的,手机静音徐灿阳没听见,不知道他打电话干什么。

      起床,收拾屋子,桌子和地都擦得光亮,正打算把老师的睡衣脱下来洗干净,外头居然响起了敲门声。

      高渡不会不带钥匙走,徐灿阳甩了甩手去开。

      “咦?”

      门外是生面孔,这男人不到五十的样子,个子不高,满面疑惑的看着徐灿阳。

      “我走错啦?”

      他拧着身子去瞧门牌号。

      “嘶……没错啊。”

      眼前的人不像溪山医院的医生,要是病号的话问诊找到宿舍楼也不应该,可是怎么看着就那么眼熟呢?

      “您是找高医生的?”

      话还未出,笑脸先挂,男人的鱼尾纹在眼角开了屏,“啊,是,我记得是这间宿舍来着,你是?”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又长相标志的青年,穿着高渡的睡衣,打扮居家。男人脸色古怪了一阵。

      “我是高医生的学生。”
      “哦,还是高医生的学生……”
      “您是——程在峰程医生吧?”
      “你认识我?”

      难怪眼熟,之前查网页查到他了,一直没对上真人正脸,这才没第一时间瞧出来。

      “老师快下班了,您先请进吧。”

      程在峰来找高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本以为高渡上班了病就算过去了,现在看来分明是急诊科人手不够,高渡带病上岗。

      徐灿阳领人进来,先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再泡上高渡的睡衣,赶紧招呼客人。

      程在峰是锦城人,这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您喝点水。”

      “哎谢谢谢谢。”程在峰双手接过水杯,“你说你是高渡的学生?”

      “我叫徐灿阳。”
      “哦……就是你救了高渡啊。”
      “是。”
      “你们现在是住一起吗?”
      “昨晚我刚过来。”

      程在峰喝口水,沉默了一会道:“小渡这孩子心很好,人比看上去好接触,你有时间就多陪陪他,他很需要陪伴。晚上你们要在一起,起床之后也多交流。”

      话听着有点毛病,但徐灿阳也说不上来是哪的问题,程在峰的语气总像在暗示什么。徐灿阳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怕自己想多了,只好捡着重点说。

      “程医生,我想问问我老师他现在怎么样。”
      “你最近有发现什么不寻常吗?”
      “我在养伤,老师现在正常上班,不能经常见面,所以不太清楚。”

      程在峰点点头,徐灿阳继续问:“我老师得的是什么病,能治好吗,有没有困难?”

      “他得的是PTSD,应激性心理障碍中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程度呢?”
      “很严重。”

      程在峰医人无数经验老到,既然他都这样说,高渡的情况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可是老师看起来一切正常,至少我从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

      程在峰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一根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更何况这根弦禁不住外界刺激。一旦真的垮掉,就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

      六年前萌翻爆炸,随之而来的社会舆论压力,归璨死亡,加上当时审讯不当,导致高渡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徐灿阳更不明白了,那萌翻的重建呢不等于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吗?他图什么?

      “小渡啊,要强。不喜欢跟人说这些,很忌讳。可他不表现不代表他心理健康,他在强迫自己,觉得发泄可耻。”

      程在峰边说边叹气,“我透露给你是因为你们关系特殊,能多帮帮他就帮帮他。我离得远不能随叫随到,他又不愿意跟长辈诉苦,你和他是同龄人,多注意一下。小渡经常抽烟吧?和PTSD有直接关系,他需要外界刺激短暂逃避痛苦,这样对他身体有害。”

      徐灿阳想起昨晚那一地烟灰和潦草的像鬼画符一样的笔记,身为医生的高渡怎会不清楚自己的肺寿命本就比别人短,屡教不改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相比死,生不如死就难受多了。

      “那我平时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有所好转?”

      程在峰咂了口水,“你只能是尽力帮他避开刺激他的东西,什么时候你发现他情绪低落,行为异常,一定从侧面转移他的注意力,相似情况发生后要让他回忆起你带给他的美好,慢慢掩盖之前的创伤,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灿阳点头如捣蒜,“我记住了,可是我只知道老师对火灾、爆炸有应激障碍,其他该回避的东西我并不清楚。”

      “这……”程在峰摩擦着端在手里的杯子,欲言又止。“他本人都没跟你说,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病人的隐私。他情绪好不好你应该能看出来,跟着情绪走吧。千万别跟他说我跟你说了这些啊,你就装不知道。”

      两人话音未落,门却突然被推开,“咣”的一声撞在墙上。屋里徐灿阳和程在峰对坐着,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愁容,眼神里残留着没能褪去的怜悯。

      高渡冷着脸放下刚买的两份早餐,本就不算和善的脸,像用万年寒冰滚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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