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土历代记》烛星

5、四、云起岛

　　“这里就是麒东最大的港口，从这里每天都有许多船出海捕鱼，并运回海岛上的各种珍稀货物，或者通过内河向各地运输麒东的特产。”千银泉到哪里都不忘记卖弄一下他丰富的地理人文知识，“而且因为麒东的水手和船是东大陆最好的，各国每年都有很多的旅行者通过麒东乘船去海上旅行。”
　　“我也听说过，麒东以东的海上有许多奇特的地方。银泉，你听说过‘云起之地’吗？”铃夜想起了什么，说，“据说虽然只是个小岛，上面却有非常巨大的魔法阵，几乎整个岛都背一个古怪的魔法阵覆盖，好像有很多人去参观或者搞研究。”
　　“嗯，我也听说过，但是那个魔法阵至今没有人能破解它的功用。”千银泉说，“我也希望有机会能去看看‘云起之地’的魔法阵遗迹，一代一代的国家更迭，同一土地上不同的民族迁来迁去，城市兴起又没落，最后在黄沙尘土中掩去踪迹……留给后世的只有让人遐思尔想的只言片语和重重谜团，也许，历史的真实会让那些写历史书的老学究们吃惊到连下巴都掉下来吧，呵呵！”
　　苍铃夜表示了解地点头。
　　“你们两个历史地理的讨论完了没有？”走在前面的凌妃嘉返回来喊，“我还要去找月乌呢！”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历史有沉重感的。”苍铃夜看着又跑开的凌妃嘉说。
　　“同感啊。”千银泉表示无比赞同。
　　这次三个人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在一个小孩的引导下在海港附近一家叫“望月”的酒馆里面见到了一直闻名不见人的月乌。
　　被称为月乌的女子身穿时下麒东最流行的团花丝绸套裙，梳着少女常梳的双马尾，樱红色的丝带和翡翠花饰点缀在她的白发上异常鲜艳，除了一双淡红的眼瞳和身边一把惹人注意的白玉琵琶外，她看起来和一般喜欢赶时髦的女孩并无太大的区别，包括脸上调皮的笑容。
　　“你可让我好找啊，月乌！”一见面凌妃嘉就说，“我找到你说的龙的眼泪了！该告诉我怎么去见我母亲了吧？”
　　“这两位是——”月乌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好奇低看着苍铃夜和千银泉。
　　“在下千银泉，瞳眬国的古董店代理店长，民俗收集家。”千银泉说，“阁下就是凌小姐一直提起的月乌小姐吧，幸会！”
　　“我们是同行啊，千先生！”月乌笑着说，“都喜欢收集与众不同的东西，你不仅同样发现了凌妃嘉这个怪胎，还找到了更加稀有的山鬼，真的是很有眼光！我想，生意人的眼力不是白长的，你给妃嘉龙涕的目的，不是单单为了四处旅行吧？”
　　“月乌小姐说话的口气和您的年轻美貌还真是不符合，我其实——”没等千银泉把话说完，已经急不可待的凌妃嘉插了进来，“月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当然有在听，”月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示意她稍安勿躁，“现在时机未到，单有龙涕打不开‘大门’，我来麒东的目的也是为了等待时机，再过三天，大门才会出现。”
　　“三天？”凌妃嘉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三天？”
　　“三天之后——”千银泉猛地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合月之夜？！”

　　“‘合月之夜’又怎么了？”晚上，凌妃嘉坐在旅店的屋顶上不高兴地说，“那家伙干嘛那么惊讶吗？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灵者*，连在‘合月之夜’自然的灵力会达到颠峰也不知道。”苍铃夜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凌妃嘉的身边，看着在房顶生闷气的他，“对于大陆上所有需要操纵灵力的术者而言，他们所引发的灵力会随着自然界的变化而产生周期性的规律。通常来说是满月的时候达到高潮，然后逐渐走低直到下一个满月之夜。但是也有例外，就是在月蚀的时候。月蚀会使自然界灵力会突然骤升，尤其是每隔二百三十五年才出现一次的‘三月蚀’，那一刻自然界的灵力会达到一种充盈的状态。因为山鬼一组是生活在自然界中的种族，所以我也能感觉得到。那位月乌小姐一定要借助‘三月蚀’的力量，看来她要使用的术不是一般的庞大。”
　　“铃夜，如果你找到哥哥的话，还会四处流浪吗？”听苍铃夜解释灵力的事情，凌妃嘉望着已经升到中天的蓝月和即将与它并肩的金月——最远的红月正在缓缓地由地平线爬上天顶，每一夜都是这种样子，瑶土的三个月亮象一家人一样相互依偎，在天空彼此追逐。
　　“你呢？”苍铃夜反问。
　　“如果爸爸也在的话，我会和他们一起回我们住的村子。不过，如果他们想住在那里的话，我也打算留下，只要能和他们在一起，哪里都好了。”凌妃嘉说。
　　“是啊，只要能和想念的人在一起，哪里都会是乐土。”苍铃夜说。
　　“咦？银泉那家伙到哪里去了？”凌妃嘉四顾没有发现千银泉的身影，“真不够朋友，人家这么惆怅他也不来安慰一下！”
　　“他那么文绉绉的样子，怎么能象你一样爬到屋顶上来？”苍铃夜失笑，“不过我看到他天黑的时候就出去了，说是要去看看麒东的午夜风情——大概见到什么美女了吧。”
　　“美女？不会的，那家伙会被迷住的，大概会是老太太吧，他只喜欢很老的东西，哈哈！”凌妃嘉说，随即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三天之后的夜里，云起之地。
　　“原来有名的‘云起之地’，就是这么一个荒凉的小岛啊！连树都没有一棵！”踏上岛的那一刻开始，凌妃嘉就对这个到处都是石柱和岩画雕刻的小岛没有任何好感。
　　“因为此地接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过强而且不调和的灵力使得任何生物都无法生长，自然连飞翔的动物也不会轻易接近这里，”月乌不在意地说，“人在这里时间长了也会受到影响。”
　　“真的从那个魔法阵过去，就能见到我母亲吗？”穿过刻有各种符号的石柱，裸露的土地上，由白卵石铺设而成的魔法阵，令人不解的象型符号，在三月即将消逝的光辉下，诉说古老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岛中央有一个五角星形状的石阵，石阵中心此时耸立着一面彩绘的画壁。画壁上的彩绘因岁月的磨蚀已经斑驳不清，只是依稀能辨识翩翩衣袂的精细纹路和兽角鸟羽般的纹饰。
　　“这面画壁应该不是一直在这里吧？”苍铃夜问月乌，他发现画壁不像周围的石柱一般布满海风侵蚀的痕迹。
　　“山鬼的眼光果然锐利，”月乌嘉许地笑着说，她走向画壁，“这是我的伙伴们找到的。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能够破解这里的魔法阵吗？没有它，‘云起之地’的魔法阵只是一个巨大的图画而起。”
　　她来到画壁跟前，对千银泉说：“千先生，请把‘龙涕’交给我；妃嘉，也请把你的项链给我。”
　　“我的项链？”凌妃嘉很奇怪月乌为什么会要她的项链。
　　“我不会遗失它，只是作为定位的媒介，要知道空间的大门可不是只有一扇。”月乌说。
　　“好吧。”凌妃嘉摘下龙牙项链递给她。
　　“龙牙和龙涕——合月……”千银泉似乎想到了什么。
　　“千先生，你将实现你的心愿，看到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华丽法术。”月乌从千银泉手中接过装有龙涕的罐子，旋开盖子，念动咒语。在法术的作用下，晶莹的龙涕从蓝晶草膏中被挤压出来。
　　“醒来吧，通往彼方的门扉！”随即，月乌将液体泼向画壁。
　　此刻，奇迹出现了！画壁吸收了充满灵力的液体，渐渐显出原来的模样：被十二只奇怪生物包围的神祗们，手持宝珠的银色天神被金色天神环抱着，周围还有三个手中握着剑、琵琶和权杖看起来象辅神一样的神祗……
　　同时，原本清朗无比的月夜转瞬间乌云密布，地面上原本其貌不扬的石块也开始发出黄白色的光晕！
　　“这是——龙骨？！”千银泉惊讶之色溢于言表，“难道我们以前，所有来过这里的人看到的都是幻象？！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是个弹琵琶的艺人，”月乌顽皮地眨着眼睛，“稍微懂得些不同的曲谱罢了。但我多说一句，千先生，你所做的事情对你和你服务的国家并不是什么好事，即使你有天雷印也并不代表你有能力打开‘彼岸之门’，而杀人灭口的事情，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杀人灭口？月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妃嘉被月乌忽然说出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妃嘉你的这位朋友是瞳眬国的探子，他的目的就是寻找一百八十年前露垣国灭国之后失踪的‘神迹’，也就是这面画壁。”月乌抱起琵琶，“瞳眬如今势微，所以现今的瞳眬国君急于寻找可以支配强大力量的神的力量——而我和我的伙伴们，不再希望神继续出现干预这个世界。”
　　“伙伴？”对月乌的话，凌妃嘉感到不解。
　　“怀着不同的目的我们都在寻找这扇通往那里的门，不过没想到机缘巧合居然能凑齐所有的条件。千先生，我劝你不要打算使用武力，你所召来的那些军兵恐怕现在已经在海中和人鱼畅游呢吧。”月乌一脸轻松，“不过如果你还想观赏神的世界的话，不怕死就跟来吧。”
　　“设陷阱的反而被更大的陷阱设计了，这么形容不算无礼吧。”千银泉依然很镇定地露着招牌笑容，“也好，既然公事办不成，我还是满足我的个人兴趣吧。不过，小姐能否告诉我你的身份吗？连我国大法师都不晓得的事情，小姐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好吧，门要打开还需要时间，他们也还没到，我就来做点儿我歌者的本职吧，关于这篇大陆的历史讲解。”月乌弹起琵琶，唱起悠扬的歌声：
　　“眠的‘无’，沉默的‘时’，游荡的‘空’，飘游在不可靠近的门扉背后……
　　眠的‘无’，掌控一切的‘无’，接替了创始者的手杖……
　　繁衍融合，直到这个世界都忘记飘游而来的生灵……
　　她的偶人，执行着她睡去一刻所设下的指令，永恒不变，直到她再次醒来……
　　只有传承的古老导师们，依稀口耳相传着逝去种族的歌谣……
　　背负心罪的‘白’，摇摆不定的‘灰’，疯狂复仇的‘黑’——
　　没有‘无’的绵长岁月，这世界早已存在，空中展翼飞越时光的龙鸟羽人，山野奔跑的乘黄吉量，林中歌吟的山鬼鹿蜀——如今只有镜影的幻象才可以见到三月旧时照耀的大地……”
　　月乌放下琵琶，忽然向上一跳，似乎大地再也无法束缚她的身体，一道闪光的薄膜状物从她身后舒展开来，形成两片宽广的薄翼，在逐渐发光的龙骨的映照下，她好似巨大的银色蝴蝶。
　　“我的同伴来了，”浮在空中的月乌望着远处的两个黑点说，“现在下决定吧，是继续回去做个普通人度过一生，还是真的要去看看你们所信奉的‘神’？”
　　“除了我这个好奇心非常重的‘外人’外，其他两位还正热切盼望去解开他们的谜团呢！”千银泉说，“羽人小姐，还能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铃夜说他见过‘无’一族。他的兄长，还有妃嘉的母亲可能都是‘无’一族，那么‘无’就是你所说的‘神’？”
　　“不知道。”月乌笑着说。
　　“不知道？”
　　“如果你们说的‘无’一族指的是‘无’的后代的话，那么整个瑶土现在大多数的人都是她的后代，就像瞳眬王渴望以‘神迹’扬威一般，亦有很多怀有不同心意的人愿意和我们结盟。人们，都愿意自己来主宰命运……”
　　来人近了，是一男一女，男子黑肤黑发，身材魁梧，扛着一柄巨剑，巨剑青色的剑身上刻着黑色的龙纹；而女子则一身夜色装束遮住颜面，她身后诸多信徒一般的人和她一样穿戴着一身黑。
　　凌妃嘉和苍铃夜惊奇的发现，那些人穿着，与那晚在湖边袭击他们的黑衣人一样！
　　“一切准备好了，苏，紫天！”月乌降下来说，“神话时代，从今天开始要走向结束！”

　　*无灵者：相对于使用法术的人的称呼，包括所有不使用以及无法使用灵力的人，还有对灵力及其不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