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楼逃生实录》衡木支天

20、第 20 章

　　庄旭是最后一个离开食堂的，踏出那扇门以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空荡荡的诺大空间里只有一片灰暗和孤寂，暴雨哗哗的打着玻璃，树叶在狂风席卷中挣扎着扑打墙壁，时不时一道闪电划过，劈开夜空的同时也照亮了整个厅堂。

　　在他身侧，厨房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幅照片。这一幅照片却有些不同，镜框并不大，有半臂长。照片上是一个面色苍白沉睡女人的正脸，清晰的似乎可以看到她纤长睫毛下的阴影。

　　端详着这张格外生动的照片，没来由的，庄旭有紧张。黑色的镜框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而所有照片里，唯有这一张女人闭着双眼。

　　鬼使神差般，他向着镜框伸出了手。

　　就在即将碰触到画面上女人的一瞬间，他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照片里女人的睫毛似乎在微微颤动。

　　与此同时，庄旭也意识到了为什么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如此古怪......

　　没有灰尘......他的喉结滚动，后退了一步。

　　没有玻璃，没有灰尘，这张照片......

　　又是一声暴雷响起，他下意识的转身去看，呼吸却在视线扫过大厅的一瞬间停滞。

　　闪电划过夜空，厅堂被照的大亮。所有照片里的女人都站在镜框前，漆黑长发下一张张惨白的脸转向门口，血淋淋的眼眶里空洞无物，无数道无形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耳垂碰触到一点冰冷，扭过头，身侧相框里的女人半个身体探了出来，鲜红的嘴唇正紧贴着他的侧脸。

　　“他......来了。”

　　庄旭猛地后退了几步，沉重的铁皮大门擦着鼻子“砰”一声合上。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回过头，是陆方紧皱的眉头下目光深沉：“怎么回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庄旭并没有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说出来。他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感到心脏还在紧张的怦怦直跳。

　　面前的门似乎已被锁死了，他按了按把手，果然打不开。

　　他忍不住在想，门后的女人是否还在看他？那句出人意表的提醒又是什么意思？

　　向四周张望，他们此时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但和大楼里不同，这里的环境看起来更像是医院急诊室外的走廊。

　　头顶的日光灯闪烁，墙壁蓝色漆皮斑驳脱落，贴着半人高的黄色纸板和木板。走廊很长，散落着废弃的担架床和隔离架，还有挂着满是污渍的输液瓶的铁架。

　　前头几人已经绕过了转角，此时可以听见他们交谈的说话声。

　　“我们也走吧。”庄旭缓了缓神准备离开，却发现身边的年轻人并没有跟上。回头一看，陆方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啊......他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证明这点，但庄旭就是莫名其妙的确定，陆方正对他敷衍般的回答感到不满。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情不自禁的捏了捏眉心，还不等对方继续追问什么，有些话就已经下意识的说出了口：“比起追究这些细枝末节，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去关心吗？”

　　原本只是略有不快的年轻人闻言一愣，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怒意。

　　他抱着胳膊的手指点了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和你所谓的‘队友’通力合作而已。”

　　说完后他不再看庄旭一眼，转头就向着远离众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似乎是更生气了，该担心吗？但不知道为什么，庄旭忽然感到有些想笑。

　　他按了按额头调整了一下情绪，而后就向着卢正初他们那儿赶了过去。

　　一路上经过几个拐角，有几个门板已经被拆掉的房间，里面是翻倒的病床和敞开的铁皮柜，屋角是横倒在地的陶瓷花瓶，枯枝败叶散了一地。

　　鼻尖可以闻到清晰的消毒水气味，还有一股隐隐的腐败臭味。走廊里的窗户都被木板封死，露出一点点外面的夜空景色。

　　走到近前，面前是一扇被拉到底的不锈钢卷帘门，旁边的墙上有一个感应门锁，上面的灯还是亮的。

　　卢医生挽着袖子蹲在地上，似乎正试图用蛮力把卷帘门拉开，谢行叉着腰站在一旁说风凉话：“找个东西把它撬开算了。”

　　“那你来撬。”卢正初不以为然，顺手就把立在一旁的钢棍塞进了对方手里。

　　谢行愣了愣，又忙不迭的把钢棍给还了回去，悻悻然道：“唉，我也就是说说。哪能真撬啊，万一出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卢正初懒得理会他，干脆不再和他说话。

　　谢行也有些不高兴，哼哼了几声，和庄旭擦肩而过往，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庄旭心中暗暗警觉。在看见自己的时候，谢行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就好像刚才在厨房里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似的。而像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其实要比真的撕开脸皮更要让人感到忌惮。

　　“不行。”卢正初站了起来，他满头大汗的拍打着手臂和裤腿上的灰尘：“看来硬开是不行的，恐怕得找到这里的门卡才行。大家都四处找找吧，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徐老和乔安青原本正坐在一旁靠墙的长椅上，乔安青依旧耷拉着眼皮，但看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此时听他这么说，两个人也站了起来要去帮忙，正好走到旁边的庄旭顺手扶了她一把。

　　一碰到对方的皮肤，乔安青毫无情绪的双眼就望了过来。

　　庄旭立刻收回了手，平静的和她对视了一眼。几秒钟以后，似乎是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乔安青又收回了视线，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脚边的地板。

　　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的手背到身后，庄旭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

　　虽说接触不超过两秒钟，可他分明感觉自己是碰到了一块正在融化的冰，那不是人类身体应有的触感和温度。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碰到掌心的指尖还留有一点没有消退的潮气。

　　几人分散开来在走廊中寻找，一路上有两三个分岔路口，有病房、医生办公室、护士站等，虽然他们人不少，但找起东西也颇费工夫。

　　庄旭一路上没看到陆方的身影，倒也不着急，随意拐进了某个像是值班医生休息室的房间，拉开抽屉，看到了一些文件的残页。看着病历单上的科室，他缓缓念出了声：“烧伤科......”

　　还真是个医院，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把他们带进来的东西又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一旁的显示器屏幕却沙沙的亮了起来。

　　庄旭一愣，警觉的看了眼门外，听声音其他人都在另一侧的拐角。

　　往前站了一步，他拍了拍画面不稳定的机器，嗡嗡声过后影像清晰了一些。

　　是监视器的录像，角度正对着外面的这条走廊。视频里的医院还没有废弃，时不时就有家属搀扶着病人和医生护士擦肩而过，是很正常的样子。

　　看了两分钟，影像里依旧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庄旭蹲下身，把手按在了显示器上面，眼镜上倒映出了视频的色彩，他喃喃低语：“你要告诉我什么？那就让我看清楚吧。”

　　语音刚落，显示器上的录像仿佛被人按了加速键般快速运动起来，十几秒后咔嚓一声，庄旭目光一沉，就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人穿过了走廊。

　　经过他的人似乎和他熟悉，管他叫“刘老师。”

　　面对别人的招呼，这位“刘老师”却似乎心事重重般不愿多回应，他的脸色很难看，身上的衣服就像是好几天没换过似的打着皱褶。

　　庄旭发现，他推轮椅的动作很粗鲁，就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上面坐着的病人一样。

　　而被他推着向前的病人浑身上下都裹着绷带，就好像遭受了严重的事故似的。此时他的脑袋歪向一旁，仿佛意识并不清醒，只是被人推着向前走。

　　就在中年人推着轮椅拐过摄影机镜头死角的一瞬间，电视突然“啪”的一声熄灭，又恢复了黑屏。

　　“刘老师？你怎么来医院了？”

　　庄旭猛地回头，就看到一个抱着板夹的护士站在门外，她侧脸对着值班室，正在和前方的什么人说话。

　　站在她前方几步的人，正是显示器画面里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双眼满是血丝，眼皮肿胀的就好像很久也没睡过一觉似的。

　　两个人就好像完全看不见面前站着的庄旭一样，被称为刘老师的男人一把拉住了那女护士的手臂，拽着人急匆匆的进了值班室。

　　刚走进去，刘老师就激动的红了眼眶：“小王，你之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叫做小王的女护士被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男人的神色，试探般问道：“刘老师，你这是怎么啦？”

　　刘老师抓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五指都在剧烈的颤抖，显然情绪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许小雅听见你和你老公抱怨，说最近送进来的那个病人发疯了，总觉得自己被厉鬼缠上了，有鬼在索他的命.......是不是真的？他真的这么说了吗？”

　　小王一愣，有些不自在。她把板夹放在了桌上，有些尴尬又不快的提高了声调：“我说刘老师啊，我家小雅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啊？不过都是玩笑话罢了，就为了这么点事儿您还跑到医院来做家访来了？”

　　“你别管我！”刘老师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抱怨，青筋暴起，说话时嘴唇都激动的直哆嗦：“你、你就只管说这事是不是真的！”

　　他忽然暴起的怒火把王护士给吓住了，她后退了一步，手掌轻轻的捂着嘴，眼中满是惊讶和畏惧。

　　“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她点了点头：“是、是真的，就是前段转我们院里来的那个全身烧伤的病人，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每晚上喊着不让人离开，非说有女鬼来找他索命，搞的可吓人了。”

　　说完后，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刘老师的神色：“刘老师，你问这干什么啊？”

　　庄旭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他看到眼前刘老师的幻影在听到这些话后脸色骤变，膝盖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才撑着桌子扶住了身体。刘老师转过身，在王护士看不到的阴影里，脸上流露出了极端的仇恨与愤怒。

　　他失魂落魄的向着护士道了个歉，而后就缓缓的离开了值班室，一步步的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庄旭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幻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除他以外的几人聚集在那里，卢正初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门禁卡，此时正忙活着开门。

　　嘀嘀一声，红灯转绿，卷帘门轰的震动了一下而后徐徐上升。

　　谢行满脸期待，摩拳擦掌的对身边的徐老说道：“可算能出去了，这鬼地方和个医院似的，太渗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庄旭已经是眉心一跳。

　　他们站的太近所以没有看到，但较远处的庄旭却能清楚的看到那打开了一半的门后此时正站着一个陌生的人影！

　　“小心！”他刚喊出声，一把砍刀已向着离门最近的卢正初当胸劈下。

　　庄旭的提醒起到了作用，卢正初虽然也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的举起了铁棍，在最紧急关头挡下了面前的利刃。

　　刀锋锐利无比，原本坚硬的钢铁被生生劈开，原本该砍中卢正初前胸的刀一滑落到了他的手臂上，刹那之间皮开肉绽。

　　卢正初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踉跄几步摔倒在了地上，这么一会儿而已，半身衣服立刻就被染得通红。

　　众人被这突生的变故吓得都呆愣在了原地，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从门外闯进来的行凶者快有两米高，粗壮的身体缠满了绷带，手上锋利的砍刀还在往下滴血。

　　卢正初□□着靠着墙壁缓缓挪动，身后刀锋又高高举起，庄旭抓起身边的输液架就向着那家伙砸了过去。

　　乘着那家伙被砸的后退了一步，徐老和谢行不再犹豫，抓住机会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卢医生，带着他向着走廊另一端逃窜，庄旭抓住了身体较弱的乔安青，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动作已经不慢，那怪物却要更快，还不等四人迈出几步，那壮硕的绷带男人已经逼近了他们身后。

　　染血的砍刀闪着寒光，他们已能听到背后传来的粗重喘息。

　　庄旭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从拐角处过来。看到他们和身后紧跟不舍的怪物，陆方眉头一皱，原本悠闲的神态消失无踪。

　　来不及的，庄旭下意识的想着，从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这家伙......庄旭恍然间想起陆方问他是不是把其他人当做“工具”时的表情，心中似乎有汹涌的浪潮在澎湃。

　　明明有说过“下次我可不会再帮你”......

　　陆方的手已按住墙壁，下一秒钟，威势凌人的火幕凭空而起，生生将众人与怪物分割在了两端。

　　那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愤怒至极，似乎不甘于放任猎物逃脱，它烦躁的在火焰对面徘徊不去，却又似乎对火焰极为忌惮和恐惧，它又不得不渐渐的后退了一些。

　　众人摔倒在了地板上，茫然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熊熊烈火，而火舌越烧越快，眨眼间已经包裹了小半截走廊。

　　“快走！”庄旭忍受着高温，和徐老一起将地上的卢正初给拉了起来，带着他跌跌撞撞的向着陆方的方向奔逃。

　　余下呆愣的众人也管不上其他了，跟着一起向前跑。

　　众人的脚步停留在走廊上唯一一扇微微敞开的门前，庄旭一愣，那是他们刚才走出来的地方，是那个食堂的门，它又开了？

　　还来不及多想，身后的谢行已经撞着他的肩膀冲了进去。

　　略做思考，庄旭看了眼身侧已脸色惨白的卢正初，和他们一起跑了进去。

　　就拖延了这么一会儿，走廊上已经是一片火海。高温吞吐着席卷一切，木板和塑料被燃烧后产生的呛鼻黑烟涌进了房间。

　　赶紧关上门，大家在还没散去的黑烟里咳嗽了一阵，慌乱的试图找个什么东西把门堵死，只害怕外面的怪物会等火灭后再冲进来。

　　可正是这一摸索，大家才震惊的发现刚才还是个大食堂的屋子居然变了模样。

　　窗明几净的车间里，一张张缝纫桌整齐的排列着，靠窗是堆满了纺线和布料的铁柜，这分明是一个纺织间。

　　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众人身后刚刚开合的铁门竟然缓缓变了样子，就像是化成了水的冰，一点点渗入了墙壁当中。

　　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