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楼逃生实录》衡木支天

18、第 18 章

　　纸上的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往后就没有任何手写文字出现了。合上了这本薄薄的册子，庄旭却感到它沉甸甸的压在了自己心上。

　　浴室里那女人曾带他看过一场幻象，冥冥之中应该是要告诉他什么。捏着那张夹在书本里的照片，庄旭低着头，看着那上面年轻女人柔和温暖的笑容。她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嘴角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是对世界充满期望的模样。

　　而世界又回馈给了她什么呢？

　　他无声叹息着，再次翻了翻有对话的几页纸张，心中隐隐感到某种古怪的不适。

　　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拆开了故事书的封面。

　　洁白的书封从本子上脱落，庄旭看着手上的东西，后背仿佛有一阵刺骨寒风吹过。只见雪白的封皮内侧，几个血一样鲜红的文字充满恶意的排列着——

　　现在看见我了吗？

　　“我怎么感觉这破地方越来越冷了，到处都是些没用的破书......我说姓庄的，你倒是过来一起找找出路啊，咱们就一辈子待在这会议室里了？”谢行烦躁的喊叫着，一边踹翻了一堆报纸。

　　听到他的声音，庄旭拿着书的手一僵，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闪过了脑海。

　　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陆方已来到了他的身边。手腕被紧紧的抓住，庄旭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有东西来了，快走。”

　　他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叫人作呕的奇怪腐臭气味，就好像是已经完全烂掉的鱼肉或是夏天高温中腐败的鸡蛋。

　　徐老捏着鼻子抱怨了：“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臭气。”

　　庄旭和陆方对视了一眼，手电筒灯光照射到的角落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默默的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乍看像一个人，却要比正常人类矮上一些。灯光打过去的时候，能看到它表面似乎有树皮一样的纹路，却又影影绰绰，仿佛并不是真正真实存在的物体。

　　庄旭不自觉后退一步，原本静静伫立的影子一闪，再出现时竟然也跟着往前了一步。

　　臭味更加浓烈了，所有人的目光或是惊恐、或是探究，总而言之就全都集中在了那个黑影身上。毫无疑问的，臭味也是从它身上传来。

　　“那边蓝色的柜子。”发现那个黑影似乎在跟随自己行动，庄旭紧握双拳有些紧张的停在了原地。他略略偏头向后瞥了眼：“光线被扭曲了，和更衣室里一样。”

　　陆方点了点头，大跨步走过去一脚踹开了原本放在墙角的一个沉甸甸的矮柜。

　　后面的墙壁上果然破开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后面的空间里漆黑一片，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样子。

　　卢正初把还很虚弱的乔安青给背了起来，此时谢行已经第一步钻进了洞里，徐老紧接其后。

　　陆方站在庄旭身后，其余几人半蹲在墙后焦急的呼唤着他们。

　　庄旭试探性的后退了一步，果然，那影子也跟着又前进了一步。

　　他苦笑了一下，肩膀却被陆方给按住了。

　　“装神弄鬼。”陆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即将抬起的手却被庄旭给抓住了。

　　向着洞口众人瞥了一眼，陆方看到他警告般朝自己摇了摇头。

　　庄旭微凉的指尖轻扣在陆方的手臂上，现在这间房里除了他们两个外还有几双眼睛在看，如果他动了手，那么就算逃脱了这次危险，之后出现的矛盾也会带来不小麻烦。

　　他的想法也不知道有没有传达给对方，但值得庆幸的是陆方的确没有再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庄旭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他轻轻的抓住笼在掌中，还不及惊讶时，一个宽阔的背影已经向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似乎受到了某种震慑，几步开外的黑影并没有前进。不久以后，它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最终像是水中的墨渍般融化在了汪洋大海里。

　　几人接连穿过墙壁上的破洞，后面新的房间没有开灯，屋子里一片漆黑。

　　庄旭抬起手电，光束在宽阔的厅堂中照出去很远。四周围是排放的整整齐齐的长条木桌椅，是上世纪90年代左右的样子。靠着一边的墙壁开着一扇扇窗户，贴墙还装了一个长长的水泥洗碗槽，排水管道已经被拆了，地上有些水渍飞溅的污迹。很显然，这里曾经是一个大型的食堂。

　　食堂已经被废弃许久，四处都是厚厚一层灰尘，人的脚踩上去，立刻就会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几个人里只有庄旭带着手电筒，但除他以外大家都带了手机，此时也都拿了出来照明。

　　“哎呀！”手机的光刚刚亮起，就听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叫声。

　　庄旭心头一紧，立刻朝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徐老正站在另一侧的通道中，正捂着胸口面带惊恐的望着墙壁，手上灯光颤颤巍巍的晃动，打在凃着白绿油漆的墙皮上。

　　几人的目光跟随着那灯柱，看到尽头时也都是一阵沉默。

　　就在灯光照射到的范围内，只见墙壁上正挂着一幅足有半人高的黑色镜框。

　　镜框镶嵌的玻璃里面，是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

　　照片被放的这样大，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成像的清晰度，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有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墙上，也难怪徐老措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

　　庄旭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细细观察起了面前的照片。那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女人，正抱着书对着镜头外的某个人微笑。

　　黑白阴影交错的构图放了她身上了那种叫人沉醉的柔和气质，本是足够让人产生好感的照片。但不知道为什么，摄影师的镜头把握却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阴暗感，让观众看照片时会产生隐隐不安，似乎照片里的女人此时正面临着某种即将来临的危险，可她却还茫然不知，而观众就算知道却也无法去提醒她。

　　仿佛突然被某种预感所掌控，庄旭抬起手电向着墙壁延伸的方向照去——

　　每隔两步左右，就会有一个黑色镜框出现。

　　每一个镜框里都挂着一张照片，而每一张照片都只有同一个主题。

　　十几张镜框排列的整整齐齐，女人数个瞬间被定格在了照片上，永远停留在了这个阴暗、肮脏、遍地尘土被人遗弃的旧食堂里。

　　这就像是她的，无人纪念的灵堂。

　　轰隆隆一声，窗外有一道闪电撕开了夜幕，下一秒钟，铺天盖地的暴雨就紧随而来。

　　庄旭的脚步停在某一张照片前面，相框里的女人头发整整齐齐的包在帽子里，正低着头检查一个老式的纺织机器。

　　卢正初把略微好转过来的乔安青扶到了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走到庄旭身后和他一起看着墙上的照片。

　　“刚才在档案室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报纸，上面有她的照片。”庄旭瞥了眼似乎不愿意看到这些照片于是走到窗口去的谢行和徐老，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报纸上说她姓薛，是某个纺织厂的女工，在95年的时候被人杀了，尸体被丢弃在了荒山上。我想，我们之前看到的女鬼就是她了。”

　　卢正初脸色一变，也放轻了声音：“还真的有鬼？”

　　庄旭还没说完的话被他给噎了回去，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您都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不相信有鬼？”

　　“那不都是怪物什么的......”卢正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陆方的声音传来，他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脸色的表情平静：“鬼和怪物都是一样的，在这栋楼里都要受规则的束缚。”

　　“嗯......”庄旭点了点头，于是问起了两人：“你们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被攻击？是因为违背了大楼哪一项规则了吗？”

　　卢正初正要回答，陆方却瞥了他一眼，抢先一步开口：“不一定是违反大楼的规则，在这楼里有一些鬼怪行为模式不同，只要你在他们的活动范围之内就会受到袭击，但他们攻击时也会受到规则的束缚。”

　　“是这样的。”回忆起谢行捡起纸条并念出上面文字的一幕，庄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所以说，虽然我们会遭到袭击，但在不违背那两个条件的情况下它们也杀不了我们。”

　　“条件？”卢正初好奇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方。

　　庄旭朝他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想到谢行曾经念出过的“别被看见，别被听见”，卢正初恍然大悟，正要说出口的话却被庄旭竖起的手指给阻止了。

　　“嘘。”他朝着卢正初眨了眨眼，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

　　了然般点了点头，卢正初做了个缝合嘴巴的动作。

　　“你们在说什么？”谢行的声音传来，似乎被他们的交谈给引起了兴趣。

　　庄旭被他突然照过来的光扫到眼睛，转过头不适的揉了揉眼眶。

　　就在他转开眼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跑过了走道，蹲在了前方某张桌子后面。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举起手电，灯光一点点的向着前方靠近。

　　白影像是一团虚无缥缈的蒸汽，若有似无的凝聚在视线的死角，只有边缘处露出一点痕迹。

　　庄旭抿着嘴唇，握着电筒的手指用力的发紫。灯光扫过地面的灰尘，一寸寸的前进，他渐渐屏住了呼吸，精神也集中到了极点。

　　近了、更近了，就在灯光即将到碰到那白影的同一刹那！

　　——“吱嘎”一声，庄旭愣在了原地，是他腰侧刚刚擦过的一张椅子不知道被谁推到了三步开外，撞到了桌子的边角。

　　手上的灯光一闪，再回头时白影也已消失不见，地上留着一行脚印，一路消失在了食堂尽头。

　　尖锐的刺痛就在这一刻袭击了他的脑袋，庄旭手一松电筒就落到了地上。雨声是如此响亮，响的能够淹没一切，可就在这震耳欲聋的雨声当中，庄旭却听见了凄厉的哭嚎与哀求声，清晰的仿佛直接响起在他的脑子当中一样。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也在跟着下沉，布满灰土的地面离他越来越近，意识也变得逐渐暗淡。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那么空洞，虚幻，空无，是毫无意义的噪音。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一只手臂拦住了他下沉的身体，在有些灼热的体温之中他面前的仿佛隔了一层纱雾般的恍然像潮水般退却，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又稍纵即逝，已经彻底消失。

　　“庄旭，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卢医生跪在他的身边，正在用手电筒照着他的眼睛。

　　挥了挥手，庄旭推开了他掀开自己眼皮的手指，按住额头□□了一声：“可以，我没事。”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衣服裤子上都是灰尘。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是陆方向他弯下了腰。

　　庄旭看了陆方一眼，握住了那只还有些过于温暖的手掌。

　　贴着他的耳畔，陆方极轻的问了一句：“她又来了？”

　　身体无力，庄旭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被攻击，而更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痛苦、恐惧、慌乱、绝望，多种复杂而极端的情绪把他整个人给淹没了，甚至让他感受到了窒息。

　　他在陆方的帮助下站直了身体，喘着粗气，他指着通往厨房方向的地面说道：“有个东西，刚才跑过去了。”

　　“嘶！”是徐老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东西？往哪儿去了？”

　　他慌慌张张的举起手机，灯光在了空无一人的走道中摇摆，照亮了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夹角。

　　“你们看不到吗？”庄旭按着还在抽痛的脑袋：“地上有一排脚印。”

　　话音落地，四周围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