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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经(边地赈灾) ...

  •   关无策终究是皇子身份,虽素来有荒唐名声,可架子还是端得稳的。
      到了之后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便开始着手赈灾事宜,糜永脚不沾地跟郡府衙门一一对接,但凡有难处理的环节含糊难定,便是云予皈以谒者仆射的身份跟曹南沟通,而关无策就是那个压阵的。几日来工作开展得竟意外的顺利。

      只是这灾情,听说是一回事,到了这里亲眼见着,才知道竟已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跋岭郡地临边关,这里的百姓一半是靠田地一半便是靠畜养牲畜为生。房屋、粮草被埋,牛马羊冻死不计其数,百姓无所依靠,郡内已是纷乱不堪,乌泱泱的灾民自城外涌入,城里的百姓也是惶惶难捱。

      原先糜永还担心四殿下这个绣花枕头,别是忙帮不上专顾添乱的,可是连日下来,玉门城的那些荒唐作派竟是丝毫没有,虽然于公事上不甚上心,凡事问他都只有一句回你,便是: “怎么都好,你们看着办吧。”

      看着办有看着办的好处,总比那些自己不懂还要瞎指挥的长官强得多。

      边地无趣,又是遭灾的时候,每到傍晚吃完晚饭又没甚消遣,听糜永和云予皈商量赈灾细节又开始昏昏欲睡,关无策索性趴伏在桌案上,不一会儿便响起了不大不小的呼噜声。

      依云予皈的建议,在城里避风处搭建类似毡房的临时住所,又按人口分发了粮米和炭火,除了朝廷带来的物资粮食之外,又在郡府的粮仓中借调出一些粮食。可仔细算下来,也还是不够。灾民实在太多,除了涌入城里的,且还有那些城外的、远近郊县的灾民也需要妥善安置。
      糜永说:“其实郡府中还应当有一处粮库,是专门供给部队的军粮库,里面定然还有很多余粮。这样的雪天也起不了战争,不若先借出来一用,待来年春天粮草丰盈后再补上。”

      云予皈当即拒绝道:“军粮万万不可动用,如果戍边将士的粮食都保证不了,则边境必危矣。”

      糜永无奈摊手:“可是现下这境况,粮草不足,百姓躁动啊。”

      后来几日,章宁将军带兵同郡府一名文吏一块儿,往各郊县查探灾情、分派粮食及御寒物资。这日在禹平县得知这样一件事,一户农家男子往年便因家贫又不愿外出寻营生过得日子潦草,今年又逢冻灾,全家过得苦不堪言,上至老父母下至幼儿,皆委顿在一处棚屋内。那日其邻居平白向县衙举报,说平日这家婆娘日日外出乞讨以饲全家之食,可这几日已连续数日未见她外出,且邻家棚屋时有肉香味儿溢出。

      县衙派了差役去这家查看,在屋前屋后发现了煮后脱肉的人骨,还有女子的长发。竟是男子打死了自己妻子煮熟后被全家分食。

      章宁回来叙说此事,直听得几人悚然拍案。

      “世间竟有此等凶残恶毒之人,简直畜牲不如!其家人也似狼心狗肺,这女子何其不幸,嫁在这样的一户人家,以至有这样悲惨可怖的人生。”关无策怒骂不止。

      糜永到底年岁大一些,反不如这些少年人气怒:“饱暖思淫//欲,贫寒起贼心啊。”

      云予皈沉默良久,心中亦思索,古人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可天下万民究竟应是教化当先还是饱暖当先?或许还是应当以法治当先,法典慑万民之心,再辅以教化之?

      可堪稍许欣慰的是,后来这个杀妻男子被判了剖心之刑以儆效尤,行刑之处便在禹平县府衙外,围观者众多。其心剖出后投掷于野狗口下,老父因协助分尸下锅抛骨,也下于狱中,后半生充作苦役,老母因未行劝阻之事,则五花大绑游街示众三日。

      再几日后,赈灾粮尽,尚有几县灾民未安置妥当。

      几人合计何处筹粮,云予皈道:“偌大一个郡,必有一些大户,或者贩粮的商户,做得便是囤粮、贩粮的买卖,不若同他们征调一些,想来或能解决当前的困局。”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其实困难甚大。

      若以朝廷出面平价收粮,商户自然不愿。

      虽然富户和商户们爱囤粮,但也是以自身利益为考量,但凡动及自己的利益,又有什么人是慷慨的呢?

      后来的征调大会是云予皈出面的,毕竟领的就是谒者仆射的官职,名义上掌--传达朝廷使命、出使抚慰、持节察授等事宜。

      他同曹南商量好,但凡有捐粮五百石者,便可在郡府衙门中领个闲职。
      自古至今,都不乏想吃公粮饭的人,从平头百姓一转身成了个公差人员,保不齐做几年还能层层攀升,再运气好的,将差事做到都城也说不定,阶级便从此实现了一个跃升。

      平日若要花银子捐官,怎么也得三四千两银起步,可这灾年中,五百石粮食就能领个官职,怎么想也太划算不过了。

      于是这一番征调大会下来,竟征得捐粮近万石,用算盘珠子一拔拉,燃眉之急已可解矣。

      至此,此番赈灾事宜算是办妥十之八//九,几人终于稍微得闲,于跋岭郡四处走了走,感受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曹南为表感谢,后几日便频繁设宴,并安排歌舞伎相伴。

      糜永年纪长一些,又有皇子在侧,哪敢迎合这种事,云予皈年纪虽轻,行事古板,屡次避之。倒是关无策颇感兴趣,可是在摘过一次舞姬面纱,看到舞姬们皆是两颧深红似抹了胭脂,擦之却不去,他也便兴致索然了,硬是将章宁换进了自己房中。

      章宁原本就没娶过妻,往日在军营中阳气又过剩,自是乐不可支。

      眼见着再有数日便是除夕,赈灾事项也已到尾声,只需三五天光景便可收尾整队。
      可再待下去,保不齐曹南就要将良家女子都搜罗来了,关无策便提议他们几人先行,章宁带队收尾。

      章宁不放心几人安危,执意跟随,之后留下自己手下一个机灵的副将带队,处理收尾事宜。

      于是一行人稍作整饬,便准备不日启程返玉门。

      这天同曹南在他府上吃完辞别饭,三人打算回别院休息,明日就要出行,行李多少还是要收拾一下。

      回到别院后,关无策先拐进他的房间里,再往里走又是糜永的房间,最末的是云予皈的。

      云予皈的房间靠近山墙,虽墙高一般人不可攀越,院内又时有护卫巡守,但这天云予皈进屋前却发现了门上的一点异样。

      他不动声色,只是推开门站在那里,隔了半晌里面雕花拱门之后终于现出了一个人影。

      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云予皈当即进屋掩门,走向屋里。

      屋里的这人,曾经是云太傅的门生,名叫吴讯,早几年也曾在玉门城中官至司农卿,掌的是国家仓廪之事。原本前途甚好,可后来纠缠入一桩口舌纠纷中,被人污蔑贪赃受贿,虽无实证,但终究是因为种种牵扯而影响了前途,被谪至边关处做了个郡守治下的官吏。

      这事云予皈是知道的,只是此次下来赈灾,几番都没见过吴讯,便以为许是他又被调去了别处。

      几年不见,吴讯的相貌大变,从前那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整理得纹丝不乱的人现下整个变得少了一些精气神,衣服虽然尚算整齐干净,但面上却胡子拉碴,头发也是随便一团,连官服都没穿。

      吴讯解释说:“我是偷着过来的。曹太守这人多疑,对我一向不怎么信任,身边的人都是他多年亲信。”

      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我自来到这里后,明面上你好我好,但实则备受排挤。身负这长史之职,竟似个闲人。对了,老师他一向身体可好?”

      云予皈点头,解下身上的披风,挂于一边的架子上,转身道:“父亲很好,这次来让我若见到你也给你捎一句话--吾等有幸站于高山之畔,纵使风云变幻,也当处之泰然。司风雨之职,便该行云布雨、泽被苍生。生死尚且不惧,宠辱又何惊。”

      吴讯神色微动,道:“谨遵老师教诲,学生必不敢忘。”

      两人说着于桌边就座,吴讯自袖筒中抽出一只竹筒,自里面取出一卷纸,摊开最外边一张,递向云予皈,道:“你且先看看这个。”

      那纸看着像是一张图纸,用细毛笔线条勾勒着一件形状奇特的物品,云予皈接到手中细细看去,突然抬头道:“这是银光甲上胸甲和裈甲的设计图?”

      吴讯面上不由得露出一点赞赏,他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并未指望云予皈能认出这是什么。他觉得自小生长在都城里的这些世家公子哥儿们,连战场见都未见过,不晓得战祸之苦,眼中所见最多是锦衣华服,让他们分辨些名贵锦缎,大概便如吃饭一般容易。又怎么会关注到这些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之物。再者这些铠甲的设计图纸其实并非实物那样一目了然,会有很多多余的线条勾勒,若不是十分熟悉铠甲构成的行伍之人,怕是没那么容易分辨出来,却不想云予皈只是看了几眼,便能认出这是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经(边地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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