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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经(总角之宴) ...

  •   算起来,倪裳和关无策两人的相识应是在关无策十二岁那年的生辰,宫中为四皇子关无策办的总角宴上,距今已有七八年光景。

      那时大皇子关百谋早已经被册立为太子,四皇子虽然和太子是一母同胞,但其实皇后并不看重他,就连这场总角宴都办得没那么尽心。

      皇帝自始至终没有露面,皇后不过稍作停留,便借口有些其他事要处理便早早离去。臣子们送了生辰礼过来后多半也都离开了,只剩一些女眷和孩童们仍留恋在宴席中,吃些点心瓜果,再说点平常闲话。

      十二岁的关无策看着满堂不熟悉之人也没有什么兴趣,闲极无聊要来了一本礼品册子翻看着,上面不过是些玉件、金锁、如意之类,毫无新意。
      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点有意思的玩意儿。

      御史中丞倪大人礼:鹤纹玉璧一双,长命富贵金镶玉项圈一只。
      倪大人之子倪棠礼:獾子皮护膝一副。
      倪大人之女倪裳礼:木制弹弓一副。

      一般礼单上录的都是大臣的官职,家眷并不会单独记上一笔,唯独倪中丞这一处有了些特殊,子女竟单独另附了礼,还是这般廉价上不得台面的礼。

      关无策当即来了兴趣,让掌管生辰礼入库的太监特意将护膝和弹弓找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阵,从护膝的针脚以及弹弓柄的打磨程度能断定这大概是自做的,并不是出自任何商铺之手。

      他背手拿着这两物,在宴席的最角落里找到了倪家这一对兄妹。

      倪棠略长他一岁半,行事却很是稳重,有礼有度。相比之下倪裳便没有那么懂规矩,听他问:“这两物是你们自做的吧?”

      她便答道:“殿下是瞧不上这些自做的物件,也嫌它们廉价寒酸吗?若瞧不上便还回来吧。”

      倪棠斥责她不该对殿下出言不敬,又替她向关无策道歉,关无策笑着摆摆手,问他们:“我跟你们对脾气,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这一声“朋友”一做便是八年多,从总角到弱冠。几年前倪棠战死沙场,关无策特意去倪府祭拜,牌位前红了眼睛,左右无人时也曾向他的牌位承诺,一定会替他那份一并照顾好倪裳,这么些年,他也算是尽自己的所能对倪裳好着,不管倪裳是不是领情。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是有些动气了。

      一连好多天,他未再去找过倪裳,好像他真的要准备同她断交,再不来往。

      转眼时日已将要近腊月,玉门城连着下了两天的大雪,呼号着寒风,冷得直入骨髓。第三天的晌午过,风雪终于停了。

      风雪一停,玉门城就恢复了活力,百姓们自发拿着竹扫帚将街道的大雪清扫至道路两边,不论轿夫、马车、还是行人,都放慢了脚步,路上的交通虽然缓慢,倒也顺畅。

      街道边拄拐站着同人聊天的老丈说,这是百年难遇的风雪,以他七八十的年纪,竟从未见过玉门城下这么大的雪。玉门城都能下成这样的雪,估计再往北的跋岭郡雪会更大。

      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看事情颇有些准头,果然就打着他的话来了,不出七天,朝廷上便传来了跋岭郡的消息,言跋岭郡因风雪过大,自入冬之后几乎便连绵不停,埋没了很多房屋,天寒地冻的,牛羊更是冻死不计其数,粮食被埋在雪里,又没有干的柴火,很多人也因此冻饿而死。
      城里头算是好一点,有高墙护着,尚可正常生活,只是后来几日有好多灾民涌入城,纵使挡了风雪,腹中之困尚且未解,城中连续几日都发生了恶性抢夺事件,郡守无能,除了增派兵士巡逻外,竟无法可想,跋岭郡也因此一片乱糟糟。

      跋岭郡地处玉门城以北八百里处,再往外二百里处便是边关,一旦跋岭郡受灾导致混乱,很容易使关外他族趁乱而入,挑起战端。

      此事往小了说是一次雪灾,往大了说便是可能引起战争的祸端。

      离跋岭郡最近的西原郡虽未遭白灾,但土地不肥沃,几乎年年粮食欠收,过得捉襟见肘无暇他顾,每年尚要朝廷救济,更不要提就近拨粮去援救跋岭郡了。
      好在这几年没有太大战乱,大奉朝国库尚充盈,
      朝堂上,皇上和众臣商议后很快敲定了由朝廷拨粮赈灾事宜,唯独派谁去赈灾这事迟迟商议不定。

      北边天寒地冻,朝廷里泰半的老臣是去不得的,只怕还没到地儿就已经死在了路途中。年轻一代的又多半没什么功勋,职位低,又无经验,恐到时难以服众。

      云太傅推举太子亲去赈灾,一是身份摆在那里,到地方上无人敢怠慢,赈灾工作更方便开展;二是这次赈灾也相当于给太子一个历练的机会,毕竟是国之储君,以后要承国之重器,也该历练一番。

      皇座上圣上微有犹豫,倪相察言观色,出列道:“不过区区赈灾事宜,太子身份尊贵,何劳太子亲去。莫非云太傅是以为我朝少壮中便无英才了吗?”

      倪相一开口,云太傅便嗤之以鼻,冷言呛到:“那依倪相意,该派何人去才合适?”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跋岭郡郡守曹南是个武夫,镇守边关是一把好手,可性情太过粗莽,赈灾这事如果去得人不合适,未必能把这事办顺利。

      太子若去,自然是合适的,可是北边苦寒,如果路上真的有个好歹,谁都担不了这干系,毕竟太子只有一位。
      那除了太子之外,又能派谁去呢?

      倪相笑了笑,向圣上道:“臣推举一人,身份虽不及太子,却也是尊贵无极。”

      云太傅嗤笑一声,垂手默立。他推举这人,众臣连同上面龙椅上坐着的那位都猜到了是何人,只是那人身份尊贵是尊贵,可一向是个无所作为的。

      圣上道:“如果你要说是朕的老四子,那还是算了吧,身份虽合适,但是四皇子什么人诸位也该清楚,实在不是个干实事的料子。”

      倪相道:“圣上英明,臣所举荐正是四殿下,虽说四殿下从前一向对国事丝毫不挂心,但终究血脉也承于陛下,虽不比太子睿智有谋,但赈灾一事虽繁琐却非复杂,不过是将陛下的恩典传达于灾区,臣以为四殿下定能不负陛下所望。况若再有二人相辅佐,便更可无忧矣。一人是仓部郎中糜永,另一人是云太傅之子云予皈。”

      仓部郎中跟随,这个是理所当然的。糜永虽官职不甚大,但好歹为官多年,处事圆滑且也是个可办实事的人,说白了这一遭他才是那个干活的,而四殿下不过是个端架子拿身份压人的。

      但是举荐云太傅之子云予皈同去,倒让众人很难不想到倪相这是在借公事解私恨。

      倪相又不紧不慢解释说明:“臣曾听闻太傅之子乐世于少时曾写过一篇引水论,内中叙述如何将洪水导泄避开农田、又如何修建堤坝,虽然其中不乏幼稚之语,但其当时年少尚有如此见解,已属不易。臣又素来听闻他读书广泛,农耕、狩猎、兵法、诗书皆有所学,且又已将弱冠之年,合该也历练一番。圣上御下向来不嫌人才多,若其当真有才学,也算得为陛下又觅得一良臣了。”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老奸巨猾至极,不知内情的大概还以为那云予皈已做了他的女婿,如此情真意切,一片诚心。

      圣上没说话,眼睛扫向下边立着的云太傅,等着他出口拒绝,便也将此事顺手推脱过去。君臣的体面毕竟还是要顾的。

      云太傅此时倒是沉着冷静,面不改色道:“既然倪相如此看重犬子,臣便也斗胆请圣上的恩典,赐他这一番历练。”

      你个亲生的儿子都不心疼,我还能替你心疼不成?
      于是皇上当即着人拟旨,指派四皇子关无策三日后出发跋岭郡督促赈灾事宜,仓部郎中糜永及云予皈协同,从徊北军营中调出一支队伍,章宁为随赈将军,为便宜行事,又赐云予皈官职谒者仆射,可谓恩典甚大了。

      三日后,糜永亲点了物资无误,便报了四殿下关无策,赈灾军队当即开拔往跋岭郡而去。

      一路上大雪覆路,着实不好行,除糜永因职务需要经常出公差外,关无策和云予皈都是头次离开玉门城,虽天寒地冻,但年轻人终究体壮,裹着厚厚的裘皮,穿着缝制精细的软皮靴,一路高山、冰湖,甚是新鲜。

      玉门城到跋岭郡,若是夏天好行路的时候,骑一匹良马,基本三五天可到。若是赶马车,走走停停地,这个时间会更翻一倍。

      但是冬天雪厚,又带着物资粮草,速度终究是慢了一点,第十一天头晌才终于进入了跋岭郡的地界。

      曹南得着消息,一早便在路上迎接着,将四殿下等人接到后又亲自护送到郡府衙门旁边的别院落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经(总角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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