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相女儿的追夫攻略》薇风凛凛

15、第十五章·经（佞臣之女）

　　因为是中秋节前后，玉门城这几日街道热闹，纵使时间已经是二更天，再有半刻钟就要到三更了，路上时不时还有行人和马车通过，有些灯笼铺正在整摊，尚有寥寥几盏灯笼还发着微弱的残光。

　　倪裳没走青云大街，专门抄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回家。
　　她当下这个模样如果一旦被巡城的兵士看见，免不了要招来些麻烦。

　　这个时辰，家中应该都已经睡下，她索性避开了大门，从后门不远处的一处矮墙翻过来，轻手轻脚绕过下人房，一路是贴着墙根和钻假山洞走到自己房间的。

　　路过偏房的时候，门咯吱一声开了，巧颜从里面闪出来，“姑娘去哪了？这可是回来了，快要把人急死了···”

　　倪裳手指挡在唇边“嘘”了声，阻止了她的大呼小叫，径自推门进了屋。

　　到了桌边坐下，她这才觉得脚下疼得钻心，布袜揭开就露出片片的血迹，有的是被草梗硬枝划开的，有的是被尖锐的砂石硌破的。

　　巧颜大惊小怪，想问，又被倪裳阻止住，便赶忙出去端了温水进来，又找了一瓶烧酒、纱条和伤药，细细致致地为她擦洗了伤口，上药后用纱条裹了两层。

　　就在她正将纱条打结的时候，外门哐啷一下被推开，倪夫人许菀走进来，在外厅与内卧的门口处停住脚步。

　　倪裳反应甚快，在这短短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将桌上药瓶纱条之类笼在袖子里，调整了下坐姿，正好将伤足掩住。

　　说起来，她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许菀了，就连前日的中秋夜许菀也没有出现，饭桌上只留她和父亲二人默然无语地吃了一餐不团圆的团圆饭。

　　许菀似乎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只是隔着那一道门槛站定，久久地看了她一会，说道：“若这个家留不住你，干脆你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

　　时隔一个月的相见，倪裳没想到先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话。

　　她微愣之下竟然笑了，然后轻声道：“阿娘，不进来坐一会儿吗？”

　　许菀似是没料到她的反应，面色一时稍有松缓，停顿须臾，道：“深更半夜有什么好坐，再有下次，我便让管家把后院矮墙砌高，你索性不用回来了。”

　　说完转身，竟就要走了。

　　原本她就猜到了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方才才敢大胆说出那一句邀请，只是此时看着许菀转身，倪裳的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微失望。

　　这时候窗外又有脚步声过来，很快门再度被推开，倪相走进来，正好和倪夫人许菀迎面撞见。

　　倪相显然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许菀，便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许菀神情冷淡道：“我自己女儿的房间，我怎么来不得？”

　　倪相嗓子里低哼一声，虽然没有言语，但那意思很明白--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他转头看向倪裳，问她：“你今日这又是去了何处？”

　　倪裳实话答道：“徊河边二道湾渡口。”

　　倪相：“和谁？”

　　秋川不能说，云予皈也不能说，能说的就只有关无策。
　　“是四殿下。”

　　倪相道：“你日日同四殿下厮混在一处，可知那四殿下是何等荒唐的人？身为皇子，行事无度，在宫内同那太子妃的丫鬟私通款曲，宫外又给风尘里的女子递送情诗，你一个高门贵女，跟这样的人厮混，是不要名声了吗？”

　　倪夫人突然冷笑道：“还有什么是比佞臣之女更坏名声的吗？”

　　倪相重重地皱了下眉头，忍下了许菀地无理取闹，随即又对倪裳说道：“你既如此不珍重名声，家中是留不得你了，明日我就去找人给你寻一门亲事，早早嫁出去吧！”

　　倪夫人道：“怎么？用你儿子的命仕途钻营还不够，现下又要用你女儿去攀附钻营了吗？”

　　“无知妇人！”倪相终于忍无可忍，转向许菀怒道：“我大奉朝臣民能为国捐躯是大幸，棠儿是将军，能战死沙场是一名将军最好的荣耀！”

　　“那你何不去战死沙场以搏功勋，又何必让吾儿代你去死？”

　　“你！”

　　倪相抬袖，手指点着许菀的方向半晌，终究没说出一字半句，转身拍门而去！

　　许菀冷笑着也随后走了。

　　倪相和许菀相继离开，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巧颜拍着胸口说：“好险”。她收拾起一应杂物，又端走了水盆，倪裳把伤脚轻放进蒲底软锦面的靸鞵里，下巴垫着手臂趴伏在桌面上，看着桌面上那架银釭座上的残烛发呆。

　　按理说经过了这样的一个半夜，此时早该困乏地倒床就睡，可是她却有些睡不着。说不出算是受惊过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正失神间，就听得外面突然一阵喧闹，有急促的脚步快速走来，巧颜慌急的声音响起：“殿下留步，这里是闺房，我们姑娘此时不方便！”

　　但显然她的阻挡并起不到作用，那脚步声渐行渐近，随即门被大力推开，他进来的脚步太急，衣袖仿佛都生了风，带倒了门口不远一只垂立的木架，上面有几只陶制人偶，尽数摔落在地上支离破碎。后又在进入倪裳寝屋时被门槛重重绊了一跤，几乎是踉跄着站到了倪裳跟前。

　　待他站稳看见了全须全尾坐在桌子后的倪裳，原本面上的焦急之态蓦然放松了下来，前后态度转变之快，甚至让倪裳都怀疑方才他那急促之态不过是装出来的，故意让倪裳承他之情。

　　果然，他一开口就没了正调：“阿裳真可称是女中豪杰，今日这种险情竟可凭自己安然脱险，可怜我火急火燎奔过去，却连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都没捞着。甚是遗憾啊！”

　　倪裳顿了下，不动声色：“那怎么？改天我再让人劫一遭，给殿下个救我的机会？”

　　关无策拍了拍袍摆，烛火的光亮下竟拍出一阵灰尘飞扬。

　　倪裳皱眉，略有嫌弃：“殿下是在泥土里滚了一圈吗？”

　　关无策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赶去救你，我借了两艘大船，欠了我皇兄好大一个人情，往后还不知道怎么还呢。”

　　“可殿下是怎么知道我被绑架的呢？竟连路线都一清二楚。”

　　关无策拍完袍子，便自顾扯了个凳子坐下，絮絮叨叨地说：“今天真奇了，我平白走在大街上，先是钱袋子被小偷摘走，这个小偷许是个新手，往下扽的时候竟被我发觉了，堵他费了我一时片刻工夫，后来又遇到两个矮丑汉子当街调戏良家女，真是岂有此理，我又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下，不知不觉耽误了我两三个时辰，后来李思急匆匆赶来，说有人见着你在码头被什么人扶着带走，有些古怪，我便赶紧打探，又发现秋川那厮也不见了，这才知道你是着了他的道儿。”

　　倪裳一惊：“是他？”

　　随后再细细一想，秋川今日穿着和云予皈衣袍颜色差不离，之前在马车上云予皈假意装睡却也没有被识破，此时一想种种疑惑竟意外的通顺起来，只是云予皈究竟是怎么尾随在马车后伺机相救的却是一无所知。

　　关无策一拍桌子：“果然东洋人都没有好东西，看着人模人样却不干人事！他处心积虑诓骗我们这许久，这仇我一定替你如数讨回来！”

　　听这意思，人肯定是已然落在他手里了，只是不知道安置在哪里。

　　关无策又道：“阿裳你放心，人我已经让李思找地儿关住了，李思那人你看着斯文，也是个出手毒辣的，满城里的公子哥儿论武力值，没几人胜过他。对付区区几个东洋人，简直都不够他出手玩儿的。”

　　关无策话音一顿，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忿忿道：“你以后莫要再惦记云予皈那厮，大概他们那种相貌的人，都冷情冷性、狼心狗肺，绝不堪付真心与他们。李思说你被人绑走时他是见着的，信儿还是他给李思递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方才我路过云籁坊，见着他随身的小厮等在门口，我顺口问了一句，那小厮倒实诚，说他家公子在里面听了一晚上的曲儿。莫说你和他还差点被指婚，纵使没有这档事，父辈都是在朝为官的同僚，出手救一救难道不该吗？”

　　倪裳心内冷笑，他为了同她避嫌，竟做到了这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