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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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伏黑甚尔的这个问题。
其实这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个问题，我在说那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其余的念头，要说作用的话大概就是让直哉做一个选择。
如果他问起平等相处，我会告诉他那么惠即将分走的不止是你一半以上的权利，还有一半以上的风险。
如果他问的是吞噬与入侵，我会惋惜那你会死于惠成年之前。
我很认真地等着他的抉择，结果禅院直哉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了「你有跟甚尔睡过吧」。
这让我没有办法不笑出声，不是因为对方丧失理智的滑稽，是因为在他心里凌乱无序的优先级顺序。
即时性的冲动转化为了确切的行为，他受到言语的支配，以至于这一刻「五条修治」对他造成的压迫比「伏黑惠」更急切的需要得到反馈。
明明才只有十六岁呢。
“我也才只有十六岁。”我突然提起这件事。
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让伏黑甚尔挑起眉，他似乎有过短暂的思考，但的确没把这句话和之前的问题扯上线。
甚尔摸了摸自己下巴，疑惑道：“怎么，您现在是要反过来讹诈我猥.亵未成年？”
我向后靠，手撑着身体，伸长了腿去踹甚尔的小腿骨。当然，他的反应比我快很多，一把抓住我的脚踝，还没弄明白我这是在搞什么。
我板着脸：“您瞧，证据确凿。”
他被我气笑了：“转移话题的时候倒是很会装十六岁，我去给小少爷卖情报好了，要把五条修治搞到手一定得先得宰了五条悟。”
“顺便能帮我按一下小腿吗，辛苦了，甚尔。”
“干嘛突然一副礼貌后辈的样子，还真想叫爸爸？”
我敷衍道：“是啦是啦，供吃供住还不用当小白脸，这不比那些在床上叫你爸爸的人谦逊多了。”
“看来你心情真的很好。”
“不过前半段是真的。”
伏黑甚尔的动作一顿，也意识到了这才是话题开始的信号。但他下意识察觉到了有着轻松开局的话题可能发展到后来会转变为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就跟捕食者能轻易嗅到掩体后猎物绝望的味道一样，甚尔有这样的天赋，不管这否受本人控制。
我很有耐心，甚至干脆伸直双腿都搁在他盘起的腿上，像小孩一样翘起脚等着有些奢侈的按摩服务。
他还没问到自己真正想问的，我清楚这一点，所以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接话。
果然没等多久，甚尔带着厚茧的手开始揉捏起腿肚，他开了口。
“你想让惠踩着他站上去。”他用的陈述句。
我没有回应，稍微曲起变得酸涩的左腿，视线停在甚尔的手上。
叙述事实的句子是不需要回答的，我和他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伏黑甚尔很快换了个问句砸在我面前——
“如果禅院直哉最后没有逃呢？”
我抬起头看他，发现对方的视线也只是停在我腿上。瞬间我明白了，似乎我们彼此都在用唯一可以当正经借口的行为来避免越界造成的冲突。
我认为惠是他的边界，并且觉得这没什么不对，他认为直哉在我心里尚有一席之地，但我觉得他错得离谱。
所以我叫他的名字：“伏黑甚尔。”当他抬眼和我视线完全撞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接着说，“他如果最后没有逃，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顿了一下，甚至反复确认我脸上认真的表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当然是真的。
这是我和伏黑甚尔在万千相同不幸中最大的区别。
他没有活着的实感所以顺势放弃了一切，在能做到的领域兜了一圈之后什么也没做，满不在乎地抽身离开，然后有了伏黑惠。
我为了活着的实感可以掠夺所有，探向不属于我的东西，喰食着能留下我的，攫取掉我能留下的——禅院直哉恰好在其中。
这不可能等价。
但甚尔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对你来说，光是想要得到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他说：“我记得你说过——「我以为像我们这类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尝试着拥有那样的东西。」。”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还是固执地，赌气般地承认：“是。”
房间的氛围在这样干涩的对话中逐渐变得沉闷，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房间门没有拉上，风可以轻而易举的闯入，却丝毫撞不散比液体粘稠比固体松散的糟糕气氛。
他绿色的眼睛褪去了平日里的野性，用我很不喜欢的，带着不能被捕捉的概念降临般叹息的口吻说：“那是灭顶之灾。”
如果这话是另一个人对我说出口的，无论他是谁，都会被我拽着头发拖到面前，盯着他的双眼缓声请他再为复述一遍。
不巧他恰好是伏黑甚尔，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会又抬脚去踹他，用轻松的调子说请不要开玩笑，那是直哉。
但我没有这么干，四肢开始变得僵硬，表情消失后脸色沉了下来。
时间似乎是过了很久，久到甚尔不再注视我的表情，也不再试图隔着一层雾在里面找挖出五条修治不那么疯狂的安宁角落。
微妙地共识下，我们恢复了最初的相安无事。
“其实我要去横滨一段时间。”我突然开口，“悟会呆在东京，而你接了星浆体的委托。”
“我在听。”
“不过孔时雨很快就会赔你一笔钱，作为违约金。”
看在那笔不菲的款项的面子上，他终于抬头：“听你的意思，高专让五条去护送星浆体？”
我点头：“这不是刚好吗，你不插手没人能从他手里杀人。”
“违约金到手我随便。”甚尔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怎么说呢，这其实是我刚修改好的决定，原本我是打算不插手的——
甚尔杀了星浆体，五条和伏黑甚尔翻脸，惠完全干干净净地以禅院的血脉回到本家。
但是在刚才和甚尔对话，并确定了一些事后，我发现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选择——
没有甚尔，咒术界两个问题儿童绝对不会把还只是正在上学的，对现世留有强烈眷恋的小女孩送去赴死。
问题就在这里，悟自己不论如何任性都可以，指着天元鼻子臭骂一通也可以全身而退。
但夏油不行。
我想看看五条悟的选择。
与此同时……
“你记得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吗？”
伏黑甚尔被我想一出是一出的提问搞得有些烦，但还是回忆了一下，说：“你骗小少爷干什么？”
“其实也不算骗他。”我心满意足地把腿收回来，撑着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拉上门。
最后一丝风被我关在外面，同时隔断的还有无数双黑暗中探查的眼睛。
我心情愉悦地开口：“雅人。”
“是。”禅院直雅人在阴影里现身。
“辛苦帮我换一床寝具吧。”
我踢踢榻榻米上早就乱成一团的白色床褥，偏头看向等着看我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的甚尔，笑说。
“在我对直哉胡言乱语的时候你没出来阻拦，现在来不及了，不出三个小时，「天与暴君和五条修治确实有点什么」这条消息会出现在所有监视着我的人桌上。”
伏黑甚尔也没和往常一样嗤笑一声，说我凭什么要配合然后甩手走人。
直雅人很快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安静地归于阴影里离开了。
很快洗漱完毕，我脱到只剩下襦袢，和寻常入睡无异，只是旁边多了个甚尔。
“等直哉在禅院发完疯我就要把惠送过去了。”我用商量的口吻通知他，“虽然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没从横滨回来。”
甚尔体表的温度比普通人要高，捂在被子里成为了天然的热源——这绝对不是在为我试图蜷缩着靠拢找借口。
伏黑甚尔明显是嫌我动作太碎，很爽快的直接把我裹在怀里。
我听见从他胸膛传出的震动：“记得掏钱。”
“那不太行，伏黑爸爸。”我故意说，“惠会觉得很奇怪，请务必不要那样。”
伏黑甚尔懒得再回答，我的呼吸逐渐和他胸膛的起伏同步，我有预感，这将是我睡得最温暖的一个夜晚。
入睡前，我想起我的打算。
星浆体会让五条悟认识到他所处的位置，同时，伏黑甚尔身上烙上五条修治的烙印，必定也牵连着惠。
之前有说过吧，即时性的冲动会转化为确切的行为，但直哉最后逃走了。
他还在迟疑，还在挣扎。
其实那是没用的。
他没有逃走的话，就一辈子都再也走不了，他逃走了，我也会让他自己回来。
比如把带着复杂气味的伏黑惠送去他的面前。
有侨梅在，小孩不会出事。而他只能看着小孩缓缓侵蚀他的位置，透过小孩看见他那个嘴角有疤痕，怀抱温暖的混蛋父亲。
最后看见我。
「对你来说，光是想要得到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这句话是完全没错的。
但伏黑甚尔对我的剖析从这里开始就错得一塌糊涂。
之前的他绝对不会淌这趟混水。
他不在意任何事，这里没有他想做的——除非碰见另一个无法与世界和解的幽魂，一个能让他在虚无中感受到自己存在真实性的「同类」。
这正是我之前控制着自己做出异常反应的目的——四肢僵硬，沉下脸。
就这么点简单的反应谁都能做到，难的是骗过甚尔。
仅仅是无法与常人建立连接这一点不足以让甚尔把我当作同类。
只有在伏黑甚尔察觉不出我们差异，在缺陷之余认为我也是挣扎揣着爱，有一颗湿润柔软的心脏可以被伤害，被拽着坠入幽暗的时候，才是他能感受到「同类」存在感的瞬间。
我把禅院直哉拎出来，给了他这个并不存在的瞬间。
所以这次他的退让是必然的，甚至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代价。
我当然算好了一切。
但是很抱歉，甚尔，我没有同类。
我尚且活着的原因不是感情的联系，是寻找活着的原因这件事情本身，它正在艰难地进行着。
我设计出了一个大型的试验场，然后抽身离开，不观测，只是等待。
有些人在深夜拥抱入眠是因为爱或者是拥有，有的人只是因为恰好有着形状相同的残缺，拥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只是为了确认自己还存在着这一事件。
我不可能有同类，因为爱对我来讲没有意义，死才有。
在疲懒又舒适的困倦中，我陷入了黑暗，再次醒来的时候视线一片模糊，睁着眼什么也看不清，很久也没回过神。我的头枕在甚尔大臂上，背贴在他胸前。
五条悟正端坐旁边，见我醒了也不说话，捧着热牛奶盯着我。
我向后蹭了蹭，眼皮耷拉着浑身提不起劲。
伏黑甚尔显然没有睡醒，同时他对不含恶意的我或是五条悟的气息相当熟悉了，觉得有东西在影响他睡眠自然而然的伸手把我捆得紧了一点。
很暖和，我含糊着，朝被热气氤氲着的五条悟打招呼。
“早上好，悟。”
他吹开热气，像是将笼罩在蓝宝石前面的纱掀开，语气轻快地说：“早啊，阿治。”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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