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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醉酒 ...

  •   三、

      “那天,就是这条路。”男人指了一下窗外的长堤,道:“也是黄昏的时候,马车走过河堤,我骑马走在后面的侍卫中。她挑开了帘子……我知道师姐漂亮,但我从来不知道师姐打扮起来会这么漂亮……”

      小七看着窗外远处空荡荡的河堤,仿佛看到一辆马车正从河堤上‘得得’通过,车窗帘子挑起,有一个极美极美的人笑了一笑,夕阳照亮她头上金钗,发出刺目的光……她看不清楚。

      男人微微的笑着,沉浸在回忆中,那笑容忽而凝住,一种极深的痛楚溢出来。“如果我能阻止,我宁可,不让师姐扮做大师兄的姬妾!”

      他眼中放出隐忍而愤怒的光,仿佛一头野兽。

      小七大为好奇,顾不得害怕,问道:“你师姐为什么要扮做姬妾?”

      男人不答,恨恨道:“那根本就是个陷阱!是鸿门宴!”

      小七没读过书,并不知道鸿门宴什么意思,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男人仰头喝下一碗酒,眼神恢复平静似水,缓缓道:“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带着师姐走。在大师兄身边四年,见多了这种勾心斗角,怎么会不清楚……七夕家宴……那些皇子,能安什么好心?”

      小七吓了一跳,四下看看,这话可是不能乱讲的。

      “那天,侍卫们都离得很远,他们在凉亭喝酒。天黑了,他们熄了烛火观星赏月,叫人在夜宴的凉亭舞剑助兴……天家无父子,何况兄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然后,我看到师姐也开始舞刀。”

      这话小七半懂不懂,她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徐徐的夜风吹来,很是清凉,月亮挂在西天,很细,很弯。那位师姐,便是在这样的七夕夜晚舞刀的吧?她的刀是不是也像月亮这样细,这样弯?那样盛装罗裙,舞起刀来,该是什么样子?

      男人继续道:“说是舞,其实就是打。做了四年的侍卫,早就对这些司空见惯了。只是……师姐那天的舞的——是醉刀。”

      “她喝酒了?”小七问道。

      男人不答,道:“师姐的刀法是很好的……我的刀法,大都是师姐教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对师姐的刀法却是一清二楚。”他停了一停,手不由轻轻摩嗦刀柄,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么,师姐赢了么?”

      男人道:“做刀人四年,师姐从没败过。”他叹口气,“但那一次,师姐打的很是凶险……不是对手强,而是……她醉了。”

      男人不在说话,只是一碗一碗的灌酒。

      小七没见过几次江湖人打斗,她想不出来那次师姐的打斗是如何凶险法江湖……对于她毕竟太过陌生。只是……既然赢了,又怎么会死去?又哪来的祭日?

      男人默默的喝酒。良久,长叹口气,“美人欲醉朱颜酡,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小七坦白的摇头。

      “朱颜酡,那是一种无色无味专门下在酒中的毒,毒性也和醉酒没什么两样。只是,这一杯下去,醉倒之后,就再也醒不来了。” 男人说着,举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似乎期望这酒中下了‘朱颜酡’,能让他一醉不起。

      “在七夕家宴上,便有人在大师兄的酒中下了朱颜酡。”

      小七打了一个冷战,难道……

      男人平静的道:“师姐替大师兄喝了这杯酒。”

      “什么?”小七吃了一惊,纵使先前便有不好的预感,还是惊的张口结舌。代饮毒酒……这……她道:“为什么你不阻止?”

      男人缓缓握紧手边的刀,指节泛出青白的颜色。语调却仍平静似水,道:“如果……那时候我在师姐身边,我一定不会让她喝那酒……”

      “她……她知道那酒……有毒?”小七结巴起来。

      “师姐是知道的。师母是毒王的弟子,师姐是她的女儿,怎么会不知道那酒有毒?可是她还是喝了……大师兄居然眼睁睁看着师姐喝下去。”男人反倒平静如水,多年前的伤痛似乎已经不能让他再有所痛苦。

      “她……她明知有毒,还……”小七无法平复这震惊,明知有毒,还若无其事的喝下,该是怎样一种决心?该是怎样的感情?她的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痛。“后来呢?”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酒都喝下去了,那毒没有解药的。”男人仰头喝下一大碗酒。“回王府的路上,我才知道师姐中了毒……”男人不看小七,扭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那天是七夕,回来的路上,我听到师姐在马车里唱……”

      窗外是那条长堤,夜色中,风吹过垂柳发出细微轻柔的声音。

      一股悲凉在小七心中弥漫,她鼻子一酸,泪珠在眼中滚来滚去。七夕啊,师姐一定是回来的路上想起小时候吧?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她在回来的路上,看着马车外的垂柳长堤,又是什么心情?

      男人执拗地望着窗外,小七不知道他是不是流了泪。

      小七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她掏出帕子递给男人,见男人不理,便轻轻放在桌上。她太年轻,还不太能体会节哀的意思,但也只能这样安慰别人了。

      男人定定望着窗外,半晌,道:“师姐的仇,我一定会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找谁报仇?”

      男人不答,一口一口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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