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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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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盛决命人收拾好奏折玉玺,将处理政务的场所从御书房搬到了寝宫。
他批阅文书时,尹迟趴在他肩头看,涉及到朝廷密事时,盛决就拿广袖虚虚遮住。尹迟轻声哼了下,也没与他多争执,转身去床上躺着去了。
“今日早朝为何拖到近晌午?”
“有事。”盛决不欲多答,静静地批注朱笔。
尹迟缓慢地扭过头来,正要说话,门外忽然有内侍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携太子前来探视。”
盛决顿了下,缓缓转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尹迟。
尹迟手指拨开衣襟往外扯了扯,胸膛上欢爱后的痕迹若隐若现,他露出玩味儿似的笑意,也不动弹,微挑着眉懒散地与他对视,低声道:“要我回避?”
话是这样说,可没见一丝动作。盛决没管他,对内侍道:“朕身感疲乏,让皇后回去吧。”
外面有一阵交涉中的细语轻窸声,过了片刻,内侍又扬声道:“皇后娘娘说太子风寒初愈,念叨着想见父皇,恳请皇上降恩。”
盛决蹙眉。良喜这两天值休,替换上来的小内侍用着总是不合心意。他这般传话,盛决没了合理的由头,不好再将人拒之门外,他转头看了眼一脸戏谑的尹迟,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放下笔淡淡道:“那便进来吧。”
皇后在十七岁那年嫁给盛决,成为大兴的太子妃,这门亲事由盛决的父皇做主,盛决那时懵懂无知,并无异议。皇后乃尹老将军的嫡女,深得家中祖辈疼爱,正因为有尹家权势为臂膀,盛决的登基之路虽一步三险却也从未出过差错。
头几年盛决为谋大事东奔西走,两人离多聚少,也没积攒下甚么情谊,盛决登基后封她为皇后,早早就立下太子。
那年新君例行巡边,他再次遇见那个长大的少年,酒气冲头之下,压了数年的念头一并迸发,猝不及防就道出了心中所想。
他放任自己沉溺在情爱欢愉中,将青涩的尹迟带在身边,日夜宠幸。
那时尹迟还是军中一介小将,受尽欺压,论资历论品阶,在众人面前都近不了御前。在他回京那日,尹迟为了避嫌,提前偷跑出军营,徒步奔行三十里,在鹊岘亭拦下御军队伍。
盛决犹记得少年发髻高束,鬓边散发拂过脸颊,想近前却又碍于诸多顾虑,局促着不敢冒失,只能怯怯嘱咐:“皇上莫忘了末将。”
就好像后宫里的妃嫔日日盼着圣恩,什么意气风发,什么神采飞扬,年轻的小将军全然忘了一身的傲骨天成,满眼都是恨不能相守的嗔怨。
盛决微垂下眼睑,带着帝王与生俱来的疏离,然而点头说好时,看着又是极好说话的模样。尹迟便没心没肺地笑了,趁机强加了句:“那也莫要与别人欢好。”
正是这句话如同当啷一棒,将盛决猛然敲醒,从此陷入长时间的自我折磨。
寝殿的门轻轻打开,尹恰安牵着盛颖抬步而入,身着宝蓝细缎裙,对襟长袄绣着凤纹,手里端着漆盘,一碗冰糖炖梨汤煮得清澈透亮。
她抬眼看过来时,嘴角挂上端庄的笑,视线一转,正巧与尹迟打了个照面。在她蹙眉愣怔的片当儿,尹迟便抢先发了声:“堂姐近来可好?”
盛决叹着气道:“你且歇歇嘴吧。”
他站起身,从御案后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招来盛颖,一把抱在怀里后,摸着小太子的头,问道:“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盛颖乖巧地摇头,一板一眼地答道:“儿臣谨遵御医嘱咐,汤药按时服用,眼下身体已无大碍了。”
“那便好,这几日功课落下不少,须得尽快补回来,万不可懈怠。”
“儿臣知晓了,多谢父皇关怀。”
“朕从几位阁老家里挑了两位小公子给你当侍读,明日便可进宫了,你莫要使性子,须以宽厚待之。”
“是,儿臣谨记。”
盛决顿上片刻,想了想,也没什么可再交代的,便抬头对尹恰安道:“后宫有劳皇后操劳了,前几日南域刚送上来一些吃食,朕让内务府送过去给皇后尝个新鲜——”
“皇上!”尹恰安猛地将瓷碗放在桌面上,汤水剧烈地摇晃,碗中漪涟震荡。
“皇上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臣妾说的么?”她抬手指向尹迟,红着眼道:“那是臣妾的堂弟,是一族同脉的血亲!皇上这般做,是特来羞辱臣妾的么?!”
盛决眨了下眼,也不见恼怒,缓声道:“夜深露重,皇后还是请回吧。”
“臣妾对此事早有耳闻,却从不信,总觉得……总觉得皇上乃英君明主,怎会招惹此等腌臜事!这嗜好断袖之癖的名声传出去,皇上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够了,”盛决端起面前的冰糖炖梨汤一口饮尽,而后将空碗轻掷于桌面上,道:“皇后素来贤淑,何必在今日坏了名声,朕恕你无罪,且带颖儿回寝殿吧!”
尹恰安闭了闭眼,退后两步,紧紧攥住衣袖,忽而转身来到榻边,扬起手朝尹迟脸上狠狠一扇,“啪——”地一声,响亮清脆,她咬着牙冷声道:“不要脸的奴才!跟你娘学的狐媚子功夫,单来祸害我们尹家!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你溺毙于井内!”
说罢,转身抱起一旁的盛颖,径直离去。
殿门被内侍从外面轻轻带上,吱呀一声将外界隔离开来。
盛决在原地站了会儿,缓缓走近床边,摸上尹迟那红肿的半边脸,轻声道:“为何不躲?”
尹迟叹了口气,片刻后,忽而勾起嘴角,垂下眼睑笑了,“我欠她的,理亏嘛。”
盛决不置可否,有些淡漠道:“朕当年借她尹家之势,如今尹家乘朕的荫蔽,明明白白的交易,谁也不必觉得亏欠于谁。”
“是了是了,”尹迟拿手指触碰了下脸颊,舔着嘴角敷衍道:“为君之道,制衡之术,皇上治国有方,实乃万民之福。”
盛决缓缓摇头,认真道:“朕是说你不欠她,你谁都不欠。”
尹迟蓦然抬起眸,静静地看向他,沉默良久,开口道:“臣知道了。”
宫里的日子沉闷无比,如死水无波无澜,半月倏忽而过。盛决对尹迟道:“你是时候回边境了。”
尹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临走前,可要回家看一眼?”
“闭嘴,”尹迟忽然出声,扭过头冷冷道:“私自回京,是什么好名头么?”
盛决失笑道:“是我绑你回来的么?”
“是!是微臣胆大包天胁迫圣上,是微臣为非作歹祸乱朝纲,是臣不忠不孝,那又怎样?皇上若是有底气,那便杀了臣,也好叫臣断了这诸多妄念!”
盛决蹙眉,“无理取闹。”
尹迟冷笑,“臣本就没什么理,若是再不闹一闹,只怕皇上早就将臣抛之脑后了。”
盛决缓缓叹了声气,只觉有口难言,便起身道:“早些休息吧,朕去御书房,不必等着了。”
“不许走!”
盛决停下脚步,以为他又要胡闹,便转过来身,头疼地问道:“怎么了?”
尹迟恨恨地看着他,眸底水光潋滟,眼尾都泛了红,“过来抱我。”
刹那,仿佛一汪心水起了涟漪,和风细雨都是脉脉柔情。盛决负手而立,偏了偏头,颇有兴致地同他谈判:“朕不过去,你自己过来。”
他张开双臂,将扑过来的将军抱了个满怀,尹迟松垮垮的亵衣洁白无瑕,他将手探进去捏了一把,轻笑道:“你啊,何时才会懂点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