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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很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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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卿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这个噩梦太奇怪了。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
直到练了一上午的唱跳后,中午打饭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怪”就怪在他居然默认自己跟毕世在一起谈情说爱,还同居,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首先,考卿认为自己性取向为女。其次,他到现在也不能断定毕世是直是弯。最后,即使毕世是弯的,也不见得喜欢的是他。
最后一点又让考卿回忆起几天前的那个朦胧的月夜,枕侧传来的残缺宾语的梦呓。
那么,毕世喜欢的是谁?
真的有可能是崔子墨吗?
可是根据考卿对以前同学们的观察,毕世和崔子墨的相处方式就是很自然很普通的好朋友,不像是小情侣。
想到“小情侣”这个词,不知为何,考卿忽然感觉心里有一阵微小而刺挠的不适感,像是被长满尖刺的苍耳轻巧地蹭了一下,痛感还未发作便消失了。
正想着,崔子墨就端着餐盘乐呵呵地凑过来一边夹菜,一边跟何之帆有说有笑的,笑起来时见牙不见眼,像条准备干饭的憨憨的柯基。
不可能是崔子墨,考卿确定了,毕世的审美不会那么次。
吃饭时,考卿没有开直播。他需要时间来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的现状。
经过一番审慎的思考,考卿得出了结论:这只是新环境刺激下的短暂幻觉,等多适应一段时间,自然都会好起来的。
性取向是天生的,他当了二十年的直男,绝不可能因为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就变弯——绝不可能!
考卿带着这样一份决绝的坚定的信念感,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公舞台的练习中。
可能是精气神上来了,人就容易做成事儿。下午练习时,组内的舞担陆漳连连夸奖他有很大进步。
经历了主题曲再评级,考卿也确实对自己的舞蹈有了很大的信心。这个组里舞蹈实力强的有陆漳和何之帆,一个偏柔一个偏刚,前者还很会教基本功,把不太行的考卿和崔子墨调-教得明明白白的。
何之帆在rap上很出彩,平时是有点矮的小屁孩,唱起rap就是一副拽上天的大魔王模样,恨不得逮着谁都要battle一番,最恨别人说他可爱。虽然他还差两个月才成年,眼睛大而圆,脸上有肉肉,确实是很cute。
崔子墨虽然看上去干啥啥不行,是个不知道为啥能出道的资深废物爱豆,但表情管理方面却很到位,时常帮队友们纠正表情,融入歌曲氛围。
《露天吧台》组早已分好了段落和改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练习和调整。组里共9个人,练习时一起合作,休息时则立刻散开,分成了两个小团体,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四根葱在练习室一角,其余五人在另一角。
在休息时间的闲聊中,考卿发现闵戊也很喜欢季雪儿,顿时觉得对方亲切感剧增。他和闵戊虽然一个寝室,但平时交流并不多,以前只觉得这人有点恃才傲物,现在聊起来忽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跟人的相处模式也让考卿觉得舒适,知道保持一定距离,不像崔子墨和莫逢风那样喜欢随便对人勾肩搭背,搂搂抱抱。
闵戊的长相也属于清秀挂,比考卿矮六七公分。他是瘦长脸,单眼皮,眼尾微微下垂,乍一看像是无辜的羔羊模样。
至于为什么要用那个“也”字,自然是和毕世比较。当然,他没有毕世看起来气质好。
而至于为什么要和毕世比较,这个转瞬即逝的问题被考卿选择性忽视了。
聊着聊着,闵戊提到,今天中午他看到茶水间里新增了一个冰柜,想去拿瓶饮料喝。其他人也举手要饮料,并瘫坐在地不愿动弹。
考卿笑了笑,起身和闵戊一起去茶水间。
茶水间在这层楼的尽头,靠近卫生间的地方。
这层楼的房间主要用来做练习室、健身房和会议室,因此茶水间的饮品供应很丰富。练习室里没有放饮水机,很多学员会带着杯子来这里接水,顺便把杯子放在吧台,去一趟隔壁的卫生间。
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在聊着季雪儿和她唱过的一些经典曲目。没多久,闵戊说到了她的绯闻前男友,似乎是个gay,季雪儿发现那个人跟一个男模私会后两人就分手了。
“这也太惨了。”考卿皱着眉感叹,“不喜欢女生为什么还要跟人家谈恋爱?跟季雪儿谈恋爱还不知足,还要去找男人?”
闵戊看了一会儿考卿的眼睛,又把目光移走,微笑着说:“也许有很多人没发现自己是gay,没什么感情经历,谈恋爱之后发现了不对劲才正视了自己呢?”
考卿摇头:“我还是觉得这种行为很自私,如果季雪儿没发现,那个男的会坦白吗?再者说,自己还能怎么不了解自己?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茶水间,吧台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杯子。考卿看到了其中有一个天蓝色的保温杯觉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茶水间的角落里果然多了一个不小的冰柜。
闵戊打开冰柜,挑选饮料,他看着一排排的饮料瓶笑着说:“我怎么觉得你对gay有点偏见呢?”
话赶话的,考卿不小心就把自己那点真实想法抖落出来了:“实不相瞒,我有点恐同。”
闵戊惊讶地转头看他,顿了顿,又说:“理解,直男嘛,很多都这样。”
正因嘴快而懊丧的考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听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帮闵戊接过两三瓶饮料,继续说:“虽然我知道性取向是人没办法决定的,我也尊重他们的选择,但有一小部分gay真的很过分,令人不齿。理智告诉我,不能因为一个群体里的几个坏人就否定整个群体,但是情感上,你懂的,很难做到。”
“所以如果你身边有gay,你会觉得很难受?”
考卿郑重地点头。
闵戊忽然抿嘴轻笑:“那你为什么还和毕世走得这么近啊?”
考卿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闵戊惊讶了:“你不知道?”
其实考卿早有猜测,但当猜测变成事实的时候,冲击感仍然是剧烈的。
“只是可能”这几个字无法再充当他的遮羞布。所有事情都要摊开来,放在阳光下讨论了。
考卿无暇思考就慌忙替自己撇清关系,急得舌头都打结了,不知是说给闵戊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我我跟他不熟,而且之前我也不知道。知道的话我肯定会躲远点的。”
他们合上冰柜的门,准备返回练习室,却在转身后一齐愣住。
毕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茶水间,在吧台上找到了自己用得有些磨损掉漆的天蓝色保温杯,又走了出去。
在看到毕世的那一瞬间,考卿手里还拿着两罐冰可乐,下意识地就往身后藏,以为又要被数落两句了。但是毕世什么也没说,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投来,就好像他们两个大活人只是一团没有生命的空气一样。
考卿从没见过毕世这样无视过别人。
毕世永远是温柔的、和善的、宽厚的,不管见到的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会笑着打招呼或者点点头。
考卿就这样看着毕世无声地来去,他没有表情,垂着头,双手搂着他的保温杯,脊背强撑着挺得笔直,眼角却有一抹不易发现的红。
闵戊尴尬地瞪大眼睛,耸耸肩,说:“走吧。”
考卿好像掉了魂似的听从指令走了出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回练习室的时候考卿走错了门,被闵戊一把捞回来了。
回到了练习室,休息时间还没有结束,被投喂饮料的懒崽子们吱哇乱叫地表示感谢。考卿握着自己的那罐冰可乐,缩在角落里发呆。
闵戊倒是很快走出了尴尬的情绪,和队友们继续闲聊。
考卿盯着地面,忽然就意识到了很多之前没注意到的事情。
刚开始入住宿舍时,毕世经常给大家发小零食吃,可闵戊和封文志虽然客气地接过,却从来不吃。
考卿值日倒垃圾的时候,能看到垃圾桶里包装未拆的巧克力和小饼干。
他一直以为宿舍氛围非常和谐,但细细想来,闵戊和封文志对毕世的客气中有很多防备和猜疑。同属于萝卜娱乐的两个人关系这么近,他们是不是会经常交流些毕世的是非?
而毕世那样心思细致的人,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考卿沉迷练舞,欣喜于自己的进步的这些天,忽略了多少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情,他无法仔细回忆,也回忆不出来。
他刚才跟闵戊说,发现有gay在身边会难受。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也许是因为那时毕世的神态,让人看着就觉得很难过。
考卿双手握紧罐装冰可乐,金属罐头的冰凉感渗透他的皮肤,像细针一样刺入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