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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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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练习再次不欢而散。
一公的排练有两周左右,组队后的第一天通常都是在改编和磨合中度过。《露天吧台》不是唯一一个吵架的组。
其他各组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和摩擦,甚至有的组把练习室的门都砸坏了。
晚上,编导和选管在群里严正警告:注意自己的言行,若有再犯,罚扫厕所,严重者会被勒令退赛。
过于激烈的争吵当然不能放出去,编导们和剪辑们费尽心力,挑选出一些既有冲突又不严重的片段,又强迫闹事双方握手言和,配上不合时宜的花字,编造出一条条曲折虚假但体面的热血成长故事线。
第二天,各组的氛围都十分平和,像经历了暴雨后终于恢复平静的河面。
但水面下依然有暗流在涌动。
有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天,便传进了半数以上练习生的耳朵里。
消息的内容狂野而离奇,说的是参赛选手里最拽的那个考卿,很可能是个有金主撑腰的泼辣的小金丝雀。
论据有三:其一,此人自初舞台时便显得目中无人,对其他选手评头论足,自视甚高,非常不怕得罪人,不符合一般新人谦逊听话的状态。
其二,此人一公分组后,在组内大放厥词,公然与四位业内前辈叫板,丝毫不担心视频流出会使自己形象受损,可见他背后的人可以控制后期剪辑。
其三,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一点。有目击者称,在进组前,曾看到考卿进了嘉芷娱乐贺总的办公室。该目击者还称,透过办公室门侧的一小块玻璃,可以看到贺总生气地把合同甩在考卿脸上,后者吭也不敢吭一声,可没有现在这么威风的模样。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练习生们恍然大悟,有的尽可能地躲着考卿,有的在私底下聚在一堆用这一信息对考卿所有的大胆行为做出合理解释,有的时不时想去跟考卿搭讪,却被冷淡地保持距离了。
桃色新闻的主人公对此事一无所知。
考卿确实感觉到很多人在悄悄打量他,但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吵了场漂亮的架,因而并没有过多在意。
中午吃饭时,他照例掏出手机直播,发现自己的粉丝数涨到了五千多。
刚一开播,弹幕就开始疯狂刷屏:
“卿宝来了!!!”
“小卿快骂我!”×N
“楼上的姐妹们冷静一点”
“好想被卿卿辱骂啊啊啊?!”
考卿一筷子牛肉没夹住,掉在了桌子上。他凑近手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超过他认知范围的文字。
“帅哥震惊.gif”
“卿宝你注意一下表情管理!太憨了啊喂!”
考卿又夹了一筷子牛肉,说:“你们的爱好挺独特,恕我不能满足,你们又没招惹我。”
弹幕呜呜呜了一阵,又开启了八卦记者模式,问起考卿的各类生活爱好。
“喜欢的內娱明星?”考卿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季雪儿。”
季雪儿五年前参加某歌手比赛蹿红,其空灵清澈的嗓音和极强的舞台感染力让她一举夺冠。近几年,她的声音常常出现在大热的影视剧中,线下的演唱会也是场场爆满。
每年暑假考卿回国的时候,只要季雪儿有演唱会,他就一定会去抢票。他初舞台唱的那首歌,就是季雪儿当年在歌手比赛上唱过的。
弹幕上讨论起季雪儿的近况,说她今年都还没出新歌。
提到这个,考卿就来了精神,饭也不吃了,跟弹幕单方面聊起季雪儿的种种成就。
正聊得起劲,旁边的桌面被人敲了敲。考卿抬头,看见毕世正端着空盘子路过。
“饭都快凉了吧,吃完饭再聊。”
“哦。”考卿想也没想,拿起筷子飞速往嘴里扒了口饭。
毕世在桌上放了一罐温热的牛奶:“怎么没打份汤?别吃太快,会噎着。”
考卿点头,拉开拉环喝了口牛奶。
毕世提醒了两句就离开了,考卿的直播间里却刷出了满屏的“?”
“吵架的king为何忽然如此听话?”
“卿宝你也太乖了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耙耳朵吗”
“我在我妈面前都没那么听话”
“宝贝你刚才不还是个酷盖吗?”
考卿看着弹幕,有片刻的愣神。
他刚才好像确实过于听话了。可奇怪的是,他自己没有感到任何不妥,毕世说什么,他晕乎乎地就照着做了。而且这种情况也发生了不止一次。
考卿心想,难道毕世会下蛊吗?
考卿正愣着,闲不住的网友们却转移了话题。
“你们看昨天的练习室加更没?”
“毕世好会管人哦”
“bigger组真的和谐,气氛太好了”
“我忽然有一个危险的想法”
“好想看毕哥把卿宝管教得服服帖帖的场面”
“小卿会不会被管♂教到哭出来”
“啧!俺也想看”
考卿回过神,看到最后几条弹幕,一口牛奶梗在喉头,呛得死去活来。
结束直播后,下午和晚上练舞时,考卿的脑袋瓜里还在回想着午饭时的怪事。但还好他一心两用也没有出岔子,接下来的练习比较顺利。
晚上临睡前,经过这么久的唱跳训练,考卿身心俱疲,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关于毕世的事情,但诚实的大脑皮层却没有放过自己。
考卿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初舞台刚结束的那辆大巴上,看着那个阴气森森的冥婚似的抽签设计,他刚吐槽了几句,就看见手机屏幕里的红绳钻了出来,牢牢地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考卿惊愕地抓住红绳,用力一扯,就把红绳子另一头的那个人拽了过来。
毕世微笑着拿着一罐冰可乐,拉开环递了过来,说:“喝一口吧。”
考卿接过可乐,仰头闷了一口,同时听到毕世说:“喝了这口,你就是我的人了。”
考卿被可乐呛到弯腰咳嗽。
当他好不容易咳完了睁开眼,却发现场景变化了,眼前是一个温馨而整洁的卧室。
考卿躺在床上,死死地握紧自己的手机,拒绝交出。
毕世站在床前叉着腰,指着墙上的挂钟问:“你看看都几点了还玩手机?年轻人熬夜玩手机有多少猝死的,你没听说过?”
考卿辩解:“我饮食很健康,还运动,不会有事的。”
毕世依旧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狡辩,下个月零用钱减半。”
一时间,考卿心中百感交集,万分委屈。
因为他太容易乱花钱,所以把银行卡都上交给毕世了。他一个月就只有一千五百块的零用钱,还不敢要求涨钱。
考卿想起最近看中了一双球鞋,可攒了三个月的钱都买不起。前几天他拐弯抹角地跟毕世说想买,毕世直接拉着他走到鞋柜前,让他把没穿过的那二三十双都穿过一遍再买。
多么狠心的男人。
除此以外,毕世还不让他喝冰可乐,不让他熬夜修仙,不让他吃外卖。问世间,还能有谁比他考卿过得更憋屈吗?
不,不会有的。
在毕世严密的管教之下,考卿每日以泪洗面。
人,不能活得如此屈辱。
终于有一天,考卿赌咒发誓:“生而为人,不自由,毋宁死!”
他要做一只追寻自由的小小鸟,宁愿在疾风骤雨中折断双翅,也不愿被人用红绳子拴着在小笼子里了此残生。
眼前场景陡然变换,面前是乌云沉沉的海面。面对这壮美凄怆的景色,这自然的伟力,考卿想张开双臂,想大声呼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他不能张开双臂,因为他的一只手被绑住了。
考卿在一阵挣扎中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臂真的被一根红绳子绑在了床腿上。
睡意被瞬间驱散,他吓得惨叫一声,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站在他床前举着手机的莫逢风也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砸地上。
“嘿嘿嘿卿哥醒啦?”莫逢风缩着脖子,把手机屏幕怼到考卿面前,小声说,“节目组的整蛊任务,趁人睡觉绑住手腕,录下reaction,可不怪我哦。”
考卿揉揉眼睛,看清了任务栏,心里暗骂了一句节目组有病,便低头去解绳子。
“星动TALK”的功能按钮五花八门,个人任务栏便是其中一个。为了获取更多有意思的素材,节目组经常会给某位练习生布置任务,并将任务视频统一上交。
莫逢风也赶忙收起手机,低头帮忙解绳子:“但是卿哥,你为什么吓成这样?”
考卿叹气:“做噩梦了。”
莫逢风奇道:“噩梦?可你刚才笑得很开心啊,我刚想问你做到什么美梦了。”
考卿身子一僵,茫然地看向莫逢风。
莫逢风依然在努力解绳子:“怎么这么紧啊,我系得明明很松。”
由于考卿之前的不断挣扎,绳子现在紧紧地勒在手腕上方的手臂上,根本拉不开什么空隙,拿小刀或剪刀的话都容易割到皮肤。两人解绳子抠到指甲盖生疼,也没把绳子解开。
早上洗完澡回来的毕世见此情形,也过来帮忙。
毕世坐在考卿床边,低头认真地去找硬成小疙瘩的绳结,一点点地揉松线头。由于离得太近,考卿的手腕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他们是面对面坐着,床上的空间又很窄小,毕世这样低着头拉着考卿的手臂研究线头,考卿能闻到好闻的洗发水味。
考卿低头看去,毕世毛茸茸的头发正埋在自己胸前不远的位置,发梢还有些微湿意。好像现在伸手一搂,他就会扑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眼睛含着笑意抬头抱怨:“别给我打岔,领带又系歪了。”
不存在的回忆增加了。
考卿想起,这大概就像昨晚的梦里发生过的一样。
难道是噩梦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