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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第六十二章 完结章,不起名

      生活总是喜欢开玩笑。

      十多年来,刘志民一家费尽周折,千期万盼,总算把户口迁到省城,办理了粮食供应证,吃上了平价粮。可是,那个红色的本本只用了半年,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据统计,1949年建国时,全国粮食总产量11318万吨,人均208.9公斤。以后,产量逐年上升,到1958年,总产量达到19765万吨,人均299.5公斤。1959年~1961年□□,产量有所下降。之后,产量继续逐年增加,到1993年,全国粮食总产量已经达到45649万吨,人均385.2公斤。

      粮食紧缺的时代结束了,国家不再对粮食进行统购统销。随着粮食价格的彻底放开,其他物品也都陆续不再凭票供应,一个崭新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到了二十一世纪的2012年,全国粮食总产量更是达到58957万吨,人均435.4公斤;而同时期世界人均粮食占有量仅为321.7公斤,中国人均粮食占有量为世界的1.35倍以上。中国用世界总耕地面积的7%养活了占世界19%的人口。

      社会在不断前进,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城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扩张;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不远处的汽贸城已经开始修建。工农大路通过立交桥延伸到刘志民家后面之后,停了三年多;现在,又继续往前伸展;道路两侧同时耸立起各种建筑物。

      拆迁的摸底工作在上一年入冬之前就已经做完了。拆迁办经过测量核实,确认了每一家的房屋面积。院子不算面积,但是院子里的自建设施可以作价赔偿,称为\"作损费\",等拆迁完成之后给付。

      过完年,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就开始一家一家地签协议。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屯子里的每一户居民都很快就签好了协议。他们在这个脏乱差的环境里住得太久了,都盼望着能够早些搬走,早点回迁,住上楼房;没有一户人家想到借拆迁的机会多要一些补偿。

      刘志民考完之后,就帮着家里忙拆迁的事情。

      回迁之前的过渡阶段,拆迁户的住房需要自行解决。拆迁办给予拆迁户一定金额的租房补助。

      为了上班方便,刘志民的父亲选择在自己打更的材料库墙外的平房区租了一套平房。那套房是一大一小两间屋子;户门外面还有房主私接的一间门斗可以作为厨房。一家人刚好够用,租金也不贵。

      刘志民帮着家里收拾好东西,又开始打包自己的物品。他自己找了些旧木板、旧木方,用锯子锯好,钉成一个破木头箱子。他把所有的课本和有关学习的物品一概丢弃不要,只把那盘盒带、一摞书信、毕业照片等从小学到高中时代的纪念物品和几摞杂志装进去。

      搬家那天,装满破烂家当的小货车刚停在新租好的平房门口,父亲的酒瘾就上来了。酗酒之人的酒瘾上来,估计也和毒瘾类似,如果不喝可能会浑身难受。父亲不及待地进屋开始喝酒。对此,刘志民早已习以为常,只好一个人卸车。幸好没什么大件东西,他一趟一趟地慢慢搬完。

      按照拆迁协议,房主可以把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从房子上拆下来,或拉走,或卖掉。刘志民家房子的墙体都是些土坯和砖头,没什么可拆的。天棚上的木板和木方貌似还不错,门窗看起来也还有利用价值。父亲、母亲第二天都要上班,刘志民就主动要求晚上到搬空的旧房子里看东西。

      一宿过去。第二天,刘志民按照母亲的吩咐,开始动手拆屋顶的木头和那些门窗。等他把房子里所有能拆下来的木头全部拆下来,堆放在院子里,已经是晚上了。那些木板和木方大致都还规整,只是表面很旧,还带着些钉子,有很大一堆。

      母亲让他拆完之后就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来买,给的价钱合适就直接卖掉。他只好用破木板打了个地铺又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刘志民睁开眼,看着居住了近十年的屋子被自己亲手拆得不成样子,觉得很不是滋味。他心里正酸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发福男人十分和气地过来搭讪:\"小伙子,这堆木头是不是不要了?卖给我吧!\"

      刘志民点了点头。

      \"你要多少钱啊?\"那个人问。

      刘志民没卖过东西,心在想:要多少比较合适呢?

      还没等他想好,那个男人说:\"给你八块钱咋样?\"

      一看刘志民还在犹豫,他又说:\"哎呀,小伙子,你这些破烂反正也都是没用的,也没人要。今儿个碰巧遇见我了。说实话,八块钱不多,可也绝对不少!小伙子,我一看你就是个有学问的人,还上学呢吧?我家孩子去年才考上的大学,哎呀,家里也没钱供,难啊!跟你说吧,我呀,在漓江路那儿卖烧麦。生意还将就,就是忒辛苦,特别累呀!每天早上两三点钟就得起床。我那八个大炉子,一天得烧老多东西了,没办法,得给孩子挣学费不是,以后还不知道咋办呢!行了,看你小伙子实在,我再给你加五毛,要是行,我就去找车了。\"

      这个人看着还真挺面善,又说了这一番话。刘志民也刚经历了高考,家里也缺钱,感同身受,就点头同意了。

      一大堆木头,装了冒高一大马车,还得用粗绳子拢着,不然跟本装不下。装完之后,那匹健壮的枣红色大马\"嗒嗒嗒\"原地蹬了好几下愣是没拉动。赶车人\"叭叭\"使劲抽了两鞭子,那匹马一股急劲,这才拉动大车,摇摇晃晃顺着门前那条土路往南边去了。

      木头卖出去了,院子里还剩下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得接着卖。

      生活用具都已经都搬走了,刘志民中午没法做午饭。他想到屯子南面的小卖部去看一看,那里暂时还没有拆。他可以买一袋华丰\"三鲜伊面\",回来找几块砖,搭个简易灶,把破饭盒放在上面,再从院里的小井中提一点水,把方便面放在里面,用碎木片或者破油毡生火煮一下,再配上昨天吃剩下的半袋大楼牌\"多味辣酱\",就算是午饭了。没有筷子也不要紧,可以折两段树枝,剥掉外皮,凑合着用。昨天中午他都是这么对付的。

      刘志民走着,路过小卖部门前的空地,看见那里聚集着七八辆大马车。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哎,买木料不,纯红松!\"

      这个声音似乎听过。刘志民仰起脸一看,马车上的一堆木头上高高地端坐着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个自称卖烧麦的家伙。另外一个夹着手包的男人正在看货。

      \"咋卖的?\"

      \"看见没,冒尖一车,八十。\"

      \"我再看看。\"

      \"行。看完了,您一会保准还得回来,我这是最便宜的。\"

      刘志民从那辆马车边上走过,脚步放缓却没有停留;双目一直盯住着那个人看,眼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那个人也在看刘志民。他居高临下,耀武扬威,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笑眯眯地瞅着刘志民从车前过去。那目光里有不屑,有傲慢,有嚣张,有得意,还有一种优越感:木已成舟,你能奈我何呀?

      儿子去年刚考上大学、家里穷、八个大炉子、做烧麦,这个人刚才那番话听起来简直真得不能再真了!没想到只是一瞬,刘志民就发现那居然是假的。他惊讶了,一个人怎么能够把假话说得如此真而且真?

      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把赤~裸~裸的欺骗信手拈来!刘志民难以理解。这是他第一次接受\"社会大学\"的教育。实际上,这\"八个大炉子做烧麦\"的骗术,也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还不足以使他吸取任何的教训,也不能使他日后免于各种算计。

      对此,刘志民确实无可奈何。所有的破烂东西都卖完之后,他抽空又去了一趟\"子龙\"。

      高考成绩早就出来了。刘志民考了505分,夏中华503分。上次刘志民去看分的时候,班主任\"杨老太\"说过,今年题难,分都不是太高;重点线才478分,刘志民和夏中华妥妥地考上。

      这一次,刘志民是去看看有没有录取通知书。\"杨老太\"还是那么啰里啰嗦,一个劲儿地为他惋惜,说他志愿没报好。

      刘志民一直笑着听老太太念叨。他被省建筑工程学院录取,学校就在本市,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本科;夏中华则被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录取。虽然不是很理想,他对这个结果也还是满意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听完\"杨老太\"的絮叨,刘志民准备走。他人已经在走廊里了,\"杨老太\"又叫住了他。

      \"刘志民,你等会!刚才光顾着说话,差点忘了,这还有你一封信。都到好几天了,我替你收着呢!\"

      刘志民心下诧异。这里怎么还会有自己的信?从高三开始,就没再有人给他写过信;除了夏中华之外,也没有熟悉的人知道他在这里补习。

      接过信来,刘志民心里一阵慌乱。那信封上的字迹,他太熟悉了。两年了,她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磕磕绊绊地下了楼梯,刘志民几次差点摔倒。出了省科学会堂的大院,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他急切地撕开信封,边走边看。

      志民:

      想这样称呼你已经很久了。可是我一直都不敢。

      其实,你在高三上学期给我写的那封信,我是知道的。

      那时,我还没有上班,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想去一中找你,又不敢去,就去原来的学校,盼望再次见到你的信。

      结果,我真的就见到了。看见那封信,就知道了你的心思。可是,我却没有把它拿回来,就那样放在那里了。

      你知道吗?其实,在你面前我一直都自卑的。你学习能力那么强,将来一定有出息;而我只是一个职高生,拿什么和你比呢?况且,我也真怕影响到你的学习。

      本来,我以为都过去了。谁知上天却又让我再次见到你。你不知道吧?科学会堂旁边的白山国际旅行社,就是我上班的地方。我在那里做导游。那次送团回来,恰好是中午。透过窗户,正好看到你和伙伴走过去。我就知道,你是在子龙补习。

      我又是难过,又是高兴。高兴是能再见到,难过是你落榜。这样,我就更加不能去找你,怕让你分心。一年来,看到你来来回回过去好多次,我的心绪也反反复复不能平静。

      堪堪要到七月,我忽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我竟想着如果你再次考试失利,我也就没有了压力,就可以去找你了。我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盼你落榜,是想在一起,让自己能对你好;可如果真正想要你好,就应该是祈盼你能够考上的呀!但是,你一旦真的上了大学,就又会回到老问题上:我一个职高生,怎配的上你?到时候,你还能把我放在心上吗?

      那么,我到底是望你好?还是望你不好?究竟怎样才好,我怀疑了。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矛盾的事情?

      思来想去,我没法整理好我的思绪。所以,我不能见你。

      一年来,隔墙相守,隔窗凝望。虽未曾真正谋面,但你我之间的距离却是最近的。头几年,在学校,不明白,不敢想;现如今,敢想了,却又想得太多。

      北方的城市旅游业不行。听说南方要好很多,我想去看一看。这个逃避的借口还能接受吧!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早就考完了,不会影响到你发挥。而我已经走了多日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些年中,茫茫人海虽大,你我却能一再相遇,是否是上天有意安排?若果真如此,想必还能再见。

      春红亲笔

      读完信,刘志民内心五味陈杂。自己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外表不出众而自卑,迟迟不敢向对方表露心迹;而对方却因学业上不及自己而顾虑重重,这真是阴差阳错! 他把信又看了两遍,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工农立交桥上。

      一列客车正从桥下疾驰而过。刘志民知道,她不在这列车上,可他依然驻足,望着列车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却分明透着苦。

      怎么会这样?

      三个月前,丁香盛放的时节。刘志民正准备到街角的书店去。刚到路边,听见一个女声在喊:\"小米!小米!\"

      隔着几株紫丁香,刘志民看见旁边白山国际旅行社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正挥着一面带字的蓝色小旗。目光一转,旅行社门口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正开着门,一个身穿运动装、头戴着棒球帽的女孩正一脚车上一脚车下地回头张望。

      \"怎么啦?\"

      \"这个!\"门口的年轻女人继续挥动手里的小旗。

      \"哎呀,又忘了!\"棒球帽女孩儿跑回来,接过那面印着\"白山旅行社\"的小旗。她刚要走,门口的女人一指她的脸:\"你鼻子上是什么东西?\"

      女孩把斜背着的带着长流苏的米色布艺挎包从身后拧到身前,从里面摸出一面小镜子,打开盖子就照。

      \"哎呀,骗你的!\"年轻女人笑着说。

      女孩说了句\"烦人\",匆匆上了面包车,一溜烟走了。

      刘志民傻在那里。曾经,他以为自己把她给丢了;谁知,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他在这儿上课已经大半年了,每天进进出出地,都会看几眼旁边那家白山国际旅行社的牌子,却不知道米春红就在这里上班。

      果然是命中注定,他们再度相遇。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去找她。一直以来,能够让他有一点自信的,就只有学业。如今,他一个落榜之人怎好去见她?还好,这段时间,他一直发奋读书,很快就会再次参加高考。既已知道她在那里,晚一些再见也就无妨了。

      他本想等拿到录取通知之后,再去制造一场偶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缘份随风飘荡

      缘尽此生也守望

      你我在凝望那一刹

      心中有泪飘降

      纵是告别也交出真心意

      默默承受际遇

      某月某日也许再可跟你

      共聚重拾往事

      无奈重遇那天存在永远

      他方的晚空更是遥远

      ……

      刘志民一遍遍哼唱着熟悉的旋律,不知不觉走回到拆迁老院。九年过去,昔日借以遮蔽风雨的不堪旧居,屋顶已被自己亲手拆掉变卖;墙颓土堕,就连那些看起来不堪用的碎砖头也已被人扒出,拉走作他用了,只剩下九年前就已经歪斜的西山墙居然立而不倒。远远看去,就像六岁时母亲带着他来省城的路上见到的那处残垣。

      光阴流转,岁月无痕,有什么能抵得过时间的磨砺?换来的是母亲鬓边平添的银丝,自己那一点点长高、不再单薄的身体…

      院内唯一完好的,居然是母亲在房前亲种的那一坛花。走近些,他发现那几朵迫不及待、提早开放的扫帚梅(波斯菊)和烟粉豆(紫茉莉)此时已然谢去,还结了籽并且成熟了。他弯下腰,揪下一朵串红的花心,放在嘴里吸了吸里面带有甜味的汁液,又摘了点扫帚梅和烟粉豆的种子,出了院子往新租的住处走着。

      没走出多远,他忽然想起,租住的地方根本就无处可以种下这些种子。于是,他张开了手。

      那些花籽无声地散落在尘埃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一再相见,却不能相恋。世间之事总是令人无奈,年少时,想恋不能恋,能恋时却已物非人非。
    聚聚分分本是人生主线,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段段青春时光,注定有人不断相聚,有人不断离去。当年的青春躁动早已远去,形形色色的年轻生命终归会有自己的位置,但究竟怎样,谁又能一一知道呢?
    续书构思中,一定会比这一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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