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次日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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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笑意只是短暂的晕染开一会儿便淡去了。
四月朔日昼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偏过视线的中原中也，便无所谓地低头给雨森弥丸整理了一下衣领，不甚在意地开口道:“我和你们的目标并不冲突。不要问我那些无聊的问题。”
“我……”中原中也刚开口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略微懊恼地向四月朔日昼做了一个歉意的手势，“抱歉，我接个电话。”
对方看到他微微颔首之后才走到角落里接起了电话。
一旁的太宰治从刚开始就没再开口说过话，他低垂着头，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微卷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那只未被绷带缚住的眼睛。
卸下笑容和幼稚任性的装饰，最适合的形容词就只有「阴郁」和「苍白」。
他下着一场独自苍白的大雨。
四月朔日昼确切地看到了砸在少年身上的雨珠。
可惜，他没有伞。他也无能为力。
但是他还是往前踏了一步，却就这样停下了。
然而，太宰治就像被这无声的一步惊醒了一般，他突然又落回灯光下了。但少年骨子里透出的潮湿阴冷如难缠的倦意一样迟迟不肯褪去，这使得他看上去总有一种初醒时的茫然感。
像是雨夜里瑟缩的黑猫惊诧于第二天干燥厚实的阳光。
显出一种令人怜惜的茫然来。
太宰治安静地望着他，好像在确认般的下定决心。
为什么又要露出这种表情？那种无望到孤注一掷的渴望。
实在是受不了了！这种为他人而产生的的折磨感！
四月朔日昼在原地烦躁地思考了一会儿，抬眼对上太宰治的目光，用命令的口吻淡淡道：“过来。”
黑发少年可以说是温顺地照着话做了，然后一言不发地瞅着他。
简直像个期待奖励的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真是……烦死了。
他无力地厌倦着。随后抬起手，稍稍停顿了一下，最终落在了太宰治的头上，压着微卷的黑发力度很轻的揉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毕竟，牵手这样的动作还是太亲密了。他微仰着脸，面无表情地想。
没错，他现在才发现他比太宰治，矮。
“我可以抱一下昼吗？”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有种奇异的轻盈感，像一根没有质感的羽毛贴着他的脸侧一下子就滑过去了，藏匿着四月朔日没有觉察到的隐蔽的轻昵和挑逗。
猫咪踩着肉垫偷偷地去亲近人类一定会很辛苦吧？
四月朔日昼不着边际地想到，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拒绝被堵在了胸腔里，让他迟疑地没有及时做出否定。显然对方不会错过这个时机，太宰治故意把短时间内的沉默扭曲成默认。
于是对方很愉快地一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间轻轻地蹭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
那个怀抱又轻又快，很容易让人认为这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四月朔日昼并没有看见太宰治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露出的那种，带着计谋得逞后的透着点得意的狡黠笑意。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怀抱就已经结束了。刚回过神的感官却格外细致地延长了那几乎一触即分的拥入感。而且不管如何，总归有种被入/侵领地的不适感。
中原中也握着手机对另一端的上司刚作完一个简短的任务报告转眼就撞见了这一幕，不自觉地啧了一声，十分明显透出一股浓浓的不爽意味。
“怎么了，中也？”手机那端的森欧外似乎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是太宰治那个家伙……”中原中也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心思已经被另一边的动静分散了大半。
“是吗？”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意味不明，但对方没有再追究下去，“那么，让我和那位四月朔日君说几句话吧。”
“……是，boss。”
四月朔日压下心中的异样的感觉，没有对太宰治刚刚的举动做出任何反应，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沉默或许不意味着默许，但是总有那么点放任的态度在里面。
当然，他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但这无疑给某只不断探爪试探的猫猫增长了气焰。
所以，尽管中原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防碍他看到太宰治那张高兴的脸就产生想揍下去的冲动。
“哎呀，小蛞蝓还在这里啊？我以为蛞蝓已经被灯光蒸发掉了呢。”太宰治故意摆出一幅嫌恶的表情，“果然是因为脑子太小了才不会看人脸色吧。”
他敏捷地躲开对方扫过来的凌厉一腿，“啊，说错了，其实是没有脑子才对～”
中原中也收回腿，活动了一下手指，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声响。
“哇呜——好可怕好怕～小蛞蝓好凶啊！”太宰治灵活地躲到了四月朔日昼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肩，“被蛞蝓揍死的话，一定是种超级可怕的死法。我绝对绝对——”
他装作害怕的样子楼住四月朔日昼，然后十分嫌弃地接上话，“不要被黏乎乎的蛞蝓杀死！”
中原中也已经被气笑了，“你这种垃圾……”
“中也。”手机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中原中也的话。
“……boss”他压下心中的怒火，“我知道了。”
“森先生竟然偷叫别人说话，真是讨厌的大人啊。”太宰治抱着四月朔日说得超大声。
四月朔日侧头向某个人淡淡的瞥了一眼，“还不放手吗？”
虽然他对拥抱、牵手这类的动作并不反感，但太宰治这个善于得寸进尺的家伙以后一定会更加变本加厉。
身后的人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他看向欲言又止的中原中也，没有理会太宰治用气音不满地低声抱怨。
“如果中也君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诶，为什么！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只是让昼喊了我的姓氏而已！凭什么小矮子第一次见面就可以这样！”
四月朔日昼无视掉太宰治幼稚的大声嚷嚷，直接向后一把抓住太宰治的手，成功的按下了消音键，对方甚至还乖巧地调整了一下握手的姿势，然后假装不动声色地向前挪动了两步，稍稍落后他一点站在他的身侧，莫名有种小孩子牵着大人的手的即视感。
中原中也看着这个安静的太宰治只觉得胃疼，他干脆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把手机递给了四月朔日昼。
他拿起手机贴近耳侧，平静地问道：“您就是港口Mafia的首领森先生吧。”
“是的，四月朔日君。”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低沉而从容，如同大提琴一般优雅，让四月朔日想到被倾洒在钢琴键上的红酒，像血液一样缓慢的流淌着。
被杀死的钢琴。
“我不喜欢弯弯绕绕，那样很浪费时间。您的目的是什么？”他直接略过虚情假意，直指核心。
他并不喜欢和这种危险又复杂的聪明人有多少来往。因为他们总是把时间浪费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答案上。
“我希望四月朔日君能来港口Mafia做客。”
“你邀请的是谁。”他轻声问道，实际上更像一种质询。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除了四月朔日君还能有谁呢？”
四月朔日的语气仍然是轻淡的，无形中却透露出几分高傲的矜贵，“我觉得您是聪明人。”
对方似乎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毫不客气的包容式妥协，“好吧，是栗花落家的四月朔日君。”
“那么，我就直说了。”四月朔日昼用疏离有礼的语气说出接下来毫不客气的话，“栗花落家的继承人不是您随口一句话就能见的。”
说完，他不管对方是什么回应直接把手机挂断还给了中原中也。
“真是毫不留情啊，昼。”太宰治的笑根本止不住，摆明了就是在幸灾乐祸。
“你们的首领太失礼了。”四月朔日昼态度冷淡地说道，顺势松开了牵着太宰治的那只手，低头摆弄着雨森弥丸。
竟然因为他的年龄而试探他是否势弱进而有操纵的余地，未免也太看轻他了。若是按身份来看，他对森欧外可没有使用敬语的必要。他对对方用上敬语，仅仅只是因为森欧外比他年长而已。
太宰治当然明白四月朔日昼的意思，所以笑得更开心了。
他现在竟然想马上赶回港口大楼去观赏森欧外吃瘪的样子。
一旁的中原中也心情复杂，不管如何，首领被落了面子他应该感到愤怒才对，可他现在心如止水……甚至还有点想笑？
中原中也轻咳一声，听说生气有利于血液循环，这样想说不定还有利于身体健康呢。咳，他绝对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一队穿着黑西装的人马踹开大门迅速包围了整个会场，为首的那个来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面前弯腰行礼道：“太宰大人，中原大人。事情都办好了。”
中原中也“嗯”了一声，“做得不错。接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清场吧。”
中原中也解除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动着的异能力，终于可以行动了的人们畏于港口Mafia的恶名迅速离开了。
空荡荡的观众席上仅剩的十几人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事先摆放好用于装饰的人偶，任何人看见了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大概都会是“这些人偶逼真得像人”，而非去质疑他的真实性。
中原中也迟疑地看向四月朔日昼，“这些人……”
太宰治抢答道：“都死啦！这种简单的事小蛞蝓都看不出来吗？果然是没有大脑吧！”
“闭嘴，死青鲭，我问你了吗？！”中原中也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
“差不多吧。”四月朔日昼不甚在意地回答道。“他们的身体还活着。是死是活……看你怎么想了。”
太宰治嫌恶地撇了撇嘴，“植物人？也不太像吧。连生死都要由别人定义还真是可怜。”
“不过——”太宰治话风一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都是垃圾，但毕竟是那些名门望族产出的呢。”
港口Mafia并没有触到他们的利益，而且那些上流阶层又畏惧他们的恶名，倒不会对港口Mafia怎么样。
但四月朔日昼就不一样了，不仅直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还杀掉了那些阶层的代表，简直就是公开与他们为敌，更何况他们肯定会把对港/黑的怒火成倍地迁移到栗花落家族身上。
四月朔日昼漫不经心地轻声道：“那就再清洗一遍好了。”
他把雨森弥丸重新抱进臂弯里，“他们总是没有自知之明。”怀里的小狐狸有些抱歪了，歪斜的脑袋顶着尖尖的大耳朵像在撒娇，四月朔日昼帮他正了正身体。“这一点确实令人苦恼。”
这就是追求非人美学的栗花落家族。
躬身于神明，献身于怪物。
将艺术高筑于生命之上，漠视一切的高傲和狂热。
以及，对家主的绝对忠贞。
太宰治注视着四月朔日昼。少年如雪的白发末梢总是整齐的向内微卷着，轻勾着他形状姣好的下颌。白色睫毛下的那双眼睛，让人无端联想到凝视着远方的猫瞳。他在这一镜像里发现被妖魔化的世界以及周遭飞舞的丝线。[1]
他本身就是令人惊叹的杰作，最高的艺术品。
这样想，以外姓却成为那个家族的准继承人，根本就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政府那边会施压的吧。”中原中也想起那帮蛀虫就烦得要死，“毕竟有钱人和政府的利益是一致的。”
四月朔日昼似乎轻哼了一声，“他们不会动我。”
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带着攻击性的恶意，“他们还想谋求我们的支持。”
“栗花落氏把控着艺术领域”，这几乎是上流社会都默认的共识。因为在这领域太过出名，而总是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姓氏同样也代表着一个超级财阀。
“小蛞蝓管那么多干什么？”太宰治又蹭到四月朔日昼身边，“真没想到有一天蛞蝓能说出有脑子的话。”
“如果不想要你那张嘴，可以直说。”中原中也冷笑着，“我可以揍到你说不出话。”
四月朔日昼在幼稚的小学生吵架的背景中捡起他之前放在角落里的巧克力礼盒，转身向门口走去。
“诶——这就拋下我走了吗？刚刚还温柔的牵着人家的手来着，好无情啊——”背后的太宰治故意做着泫然欲泣的姿态。
旁边的中原中也表示已经吐了。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他声音轻柔的问道。“你应该知道的才对？”
明明知道不久后他们又会见面了吧。老是无聊的来烦他，他也会揍人的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次日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