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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45 ...


  •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开门的人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事实上,那身制服像极了黑色骑士团的制服。那人进门后站直了身子,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
      “ZERO大人。”
      “什么事?”
      被称为ZERO的男子依然背对着大门,手里拿着一份厚重的文件。同样厚重的其他文件早已在他的办公桌上堆积成山。
      世界和平了,但又不那么和平。
      和平并不是一种稳定的状态,是需要人去费心维持的。而留给他这个“正义的伙伴”“世人眼中的英雄”的,就是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
      他已经几乎一个星期没有好好睡觉了。
      “上次您让属下帮忙查看的,关于「那个」遗迹事情,有新的消息了。”
      男人的身形顿了顿。他终于将转椅转回来,面对着来者。
      “谢谢你。”头戴面具的ZERO说道,“把那些资料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是,ZERO大人。”新入职的骑士团成员激动道,然后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办公室。
      那个ZERO,那个传说中刺杀了暴虐皇帝鲁鲁修的ZERO和他说话了!
      而办公室里,男人终于摘下了沉重的面具,露出了一头棕色的卷发,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抚上刚才被那人带来的文件。
      良久,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鲁鲁修……”

      自从“零之镇魂曲”发生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七年。
      这七年来,枢木朱雀一直戴着ZERO的假面,并将真实的自己埋葬在六尺之下的泥土中。
      压在他肩头的重担绝不轻松。一方面他作为“英雄人物”以及“黑色骑士团”的代表人,需要频繁出现在各种国际场合。在一个“和平”的世界,应酬就是必不可少的。社交场上的觥筹交错就是战场的替代品,国际宴会可以说是一种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这样的场合向来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
      枢木朱雀从小就被人说为人处世太过“僵硬”。即便有枢木家严格的家教管束,但他“礼貌”的表象也几乎只能维持短短的瞬间。他总会在一些时候说出冒犯人的话,搞得氛围很尴尬——第一次见到鲁鲁修的那次其实也是——所以后来枢木玄武也不怎么带他出现在这种场合了,除非实在有必要。相比之下,鲁鲁修在这方面就比他要擅长得多。他还记得那对兄妹借住自己家的时候,枢木神社举办过一次比较大型的宴会,面对种种似有似无的刁难,鲁鲁修简直是应对自如。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对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而朱雀则完全不行。如果是更正式一些的场合到还好些,像这种社交场……
      但是现在,鲁鲁修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多数诸如此类的宴会上,曾经口若悬河的ZERO都仿佛变成了一尊僵硬的雕像。好在各国官员、大臣似乎都不是很在意这一点,照样玩得很开心。
      因为在他们看来,ZERO的举止相当得体,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有资格站在他们中间的人。考虑到他“英雄”的身份则更是如此(当然了,有的时候“英雄”这个字眼是被人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他只是有些沉默寡言,但这并不碍事。不如说,反倒是件好事。
      在他们看来,吉祥物就该有吉祥物的样子。
      对于ZERO这个角色,他们可谓是又轻蔑又惧怕。
      而在角落里当摆设的ZERO则会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世界,渐渐控制不住内心升起的疑惑。
      有权势的人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享受美酒美人,大谈未来设想。
      与此同时还有无数人生活在贫困之中。
      这样真的就是和平吗?
      如果娜娜莉在场的话,朱雀则会轻松很多。因为她是唯一能够理解他内心的人——也几乎是在场唯一一个对于这种“上流生活”不屑一顾的人。但总的来讲,与其让他来这种社交场合虚与委蛇,他宁可处理繁重的公务,甚至去前线战斗。
      是的,即便现在世界上大部分区域都出于和平状态,但仍然有一些地区需要黑色骑士团出面战斗。理论上ZERO作为世界上最大军事力量的首领,没有必要亲力亲为,但有时朱雀只是想要让大脑清醒清醒,然后不顾卡莲的反对亲自去往前线。
      大量的工作内容让朱雀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但是这样也好,这样不停地被各种事情裹挟着向前,他就不会有时间停下来看身后的满目疮痍。
      就不会有时间去想……他。
      鲁鲁修。
      但他还是会想起。
      在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想起长剑刺入的那个瞬间。
      他记得被泪水模糊的眼前。
      鲁鲁修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旁响起,说出的话像是祝福又像诅咒。
      是的。他被诅咒了。
      他的一生都被这个人搅得乱七八糟。
      每当朱雀想起这些,每当他想起其他死去的人——尤菲、夏莉,还有被芙蕾雅炸死的数以万计的人……他就仿佛要濒临崩溃。
      唯一阻止他彻底走向毁灭的也是一句诅咒。
      「活下去。」
      活下去。作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活下去,一辈子背负着拯救世人的使命活下去。这就是他的诅咒。
      这是那个人的愿望……
      所以他会活下去的,他会背负着一切继续走下去。但是仍然有许多个瞬间,他忍不住自问,他真的做到了吗?
      他真的扮演好ZERO的角色了吗?
      也许他做得还不够好。如果鲁鲁修在的话,一定能做得比朱雀更好吧。
      他忍不住这样想。
      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他的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朱雀像往常一样独自前往那个墓地想要寻求些许慰藉。想再见他一面。想当着他的面问清楚。想……
      也许他的精神的确出了点问题吧,因为当朱雀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鲁鲁修的墓挖开了。
      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简直像个疯子一样。他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
      有什么好看的呢?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就算挖出来也只是一具开始腐败的□□吧。
      就算是这样……他也……
      但是,当他真的挖出水晶棺的那一个瞬间,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
      几乎一年过去了,躺在里面的人仍然像是睡着了一样,岁月未曾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留下一丝痕迹。朱雀就那样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保存得再好,人类的尸体也不可能在一年内毫无变化。那天晚上,朱雀就那么怔怔地站在掘开的墓地前,看着他的友人——仇人——那如同安眠一般的模样。
      好像等朝阳的第一缕光出现,他就会睁开双眼一样。
      鲁鲁修已经死了,但是,万一呢?
      于是朱雀就将这件事藏在了心底,他把鲁鲁修的遗体安置在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并且时常前去探望。身穿白色礼服的皇帝并没有醒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他的心底还是有所期待。
      毕竟,谁也不明白Geass能力的真相。鲁鲁修阻止了查尔斯皇帝、对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发出了命令,这一系列的行动到底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唯一有可能解答他疑问的人已经消失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那个绿色长发的魔女自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离开了此处。
      可能去寻找下一个契约者,也可能在哪个地方陷入了麻烦,她身边似乎总会发生超乎常理的事情。
      也许鲁鲁修还是有可能醒来的。朱雀抱着这样的信念,将他的遗体留在了身边,并开始着手调查与遗迹有关的事情。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取得的成果却微乎其微。
      世界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来之不易的和平像是绷在一根随时可能会断裂的细线上,而朱雀就站在那根线的中央。
      有的时候,当繁忙的政务和军务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时候,朱雀会发现自己坐在鲁鲁修的遗体旁向他倾诉。“你会怎么解决呢?”他发现自己在问那个不会有回应的人,就好像他还在身边一样。但是回应他的只有空旷房间里无言的沉默。
      渐渐地,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一件不知让他感到痛苦还是欣慰的事情。
      他不再试图弄清楚自己对鲁鲁修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感情了,爱也好,恨也好,曾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与误解……这些都早已不再重要。因为他只要存在在那里,对于枢木朱雀的心灵来说就已经是一种无上的慰藉。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鲁鲁修留给他的担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重。那份沉重不仅仅来自头上戴着的面具,更来自千变万化的外界。他本以为ZERO会渐渐被世人所遗忘,最终退出历史舞台。但事情反而在向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在发展。
      一方面,世界各大势力对ZERO的态度越发微妙,在很多事情的决断上都会尽可能回避与他接触;另一方面,民众间对ZERO的崇拜和喜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减退,反而日渐增强。很多当红的节目都曾邀请他去担任特邀嘉宾,都被他回绝了。
      朱雀当然了解这些,细想之下这也是必然的。和平年代并不需要“英雄”,相反,在这样的时候英雄的存在只会显得碍手碍脚。各国希望能让他淡出政治舞台也是正常的。这也是近些年来ZERO参加的政治会议反而比庆典类活动要少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当英雄竟然会这么累。”他会开玩笑一般地对鲁鲁修说。
      昔日好友仍然是少年的模样,自己却早已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岁月待他并不温柔。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枢木朱雀早已失去了轻言放弃的资格。他甚至已经失去了那个名字。
      “我会努力完成你的愿望的。”他对着水晶棺中的少年轻声说道。
      现在的他是ZERO,只是ZERO。
      他会努力做好ZERO应当做的事情。
      但是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枢木朱雀的幽灵还是会忍不住探出头来,贪婪地主张着自己的欲求。所以当他得知遗迹的调查有所进展的时候,他心底被封存的那个名为“枢木朱雀”的存在还是再次冒了出来。
      这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的某种执念。
      在那一个瞬间,枢木朱雀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查尔斯皇帝。
      这种对于已逝之人无法放手的执念,也许正是将无数世人引向歧途的可怕诱惑。
      他忍不住任性地想道:这是鲁鲁修的错。自己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鲁鲁修的诅咒,他将二人的存在以这样的形式绑在了一起,一直,一直,一直……
      但是内心深处,他也是明白的,这一切从更早的时候就已注定。早在那个夏日,兄妹二人来到枢木家的瞬间。
      在那个难忘的夏天……
      如同诅咒一般的夏天……

      所以他怀抱着某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独自来到了调查中提到的那处特殊的遗迹。
      遗迹位于北方某国的树林深处,高耸的针叶林直戳天际,时值十一月末,片片白雪无声地落下,地上铺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朱雀驾驶的是从基诺那里借来的可变形Knightmare特里斯坦。毕竟蜃气楼和兰斯洛特都已经是被严格监视的机体,如今不可能随意动用。基诺不愿意和心爱的Knightmare分开,朱雀不得不答应他去参加下周在卡莲家举办的聚会他才勉为其难地把钥匙交了出来。
      “你真的应该多出来和大家聚一聚的。”朱雀临走前,基诺对他说,“就算是工作狂也需要放松的时候嘛!”
      对于基诺的这句话,朱雀不予置评,只是笑了笑,然后得到了金发青年无奈的拍肩作为回应。他们都知道这些对话背后潜藏的台词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真正走出来,身边的人偶尔会对此表示担忧。朱雀总会尽力把这些情绪藏在内心最深处,不让它伤及身边的人。在这一点上也许只有娜娜莉能够真正理解他。
      他把特里斯坦停在了距离遗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打开驾驶舱走了出来。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呼出的气体也变成了一片茫茫白雾。
      遗迹的入口就在前方,藏在层层叠叠的银绿中间。石壁上画着繁复的花纹,看到的瞬间朱雀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他向前走去,就在这时——
      身后不远处也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真的只是很小的一点点声音,完全有可能是树上的积雪落在了地上,或者野兔四处逃窜的声音,但是朱雀敏锐的战斗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有人在他身后。他被跟踪了。
      因为是独自出行,所以他没有戴上ZERO的面具,属于“枢木朱雀”的外表显露无疑。
      如果他被跟踪了,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飞来的一路上他都十分谨慎,除非……
      对,除非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埋伏在附近。
      朱雀的手伸向配枪,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与此同时,他也环顾着四周,心中的警戒越来越强。他装作检查鞋带的样子微微弓下身子。
      因为……埋伏的不只一个人。
      对方就是在等他离开Knigtmare的这个瞬间。
      他不得不被迫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ZERO被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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