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三色柳

15、缘分

　　苏苏和王玫较劲较得欢乐，王玫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能让她被刺激半天，可王玫却根本就没把苏苏一些意有所指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语言不足以让王玫挫折。
　　苏苏的长指甲在桌子上抠，发出难听的声音，语言向来给她的乐趣减少了，必须采用手段，这个现实让苏苏郁闷。她讨厌流汗的事情，所以懒散地没动作，只冷眼看着林净一天天冷落她。
　　苏苏尖尖的下巴放在课桌上，无聊地看老师播放课件，身边坐的都是不认识的异性，大教室里空气流通不好，只片刻就被闷得脸颊通红。王玫去开水房打了开水放在苏苏面前，廖亮转身把自己记的笔记本给苏苏，苏苏睫毛动两下转手给王玫，让王玫代劳复制。
　　在这一个小小的圈子里，苏苏任性，大家也容忍她不过份的任性，她就仿佛一个女王。苏苏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么了不起，无论在哪里她都是最被瞩目的一个，被人灼热的眼光看多了，就想要永远不看她的那个人只看她。
　　“刚才打水遇见李久了，让我更你说他今天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了。”
　　“什么事？”苏苏研究自己的指甲，计划着哪天去重新绘。
　　“不知道，不过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肯定是好事。”王玫耸肩，“你天天跟他混也不知道么？”
　　“他能有什么好事啊？他这个人稀里糊涂了，根本就没主见，就一个跟屁虫，找不到好玩的就来烦我和林净，不耐烦他。”
　　“人家可没来烦你，都是你每天电话来电话去的。”王玫仗义执言，李久人多好啊，对谁都笑嘻嘻的，还特别爱帮助人，对比起性质恶劣的某人简直就是天使，“要等李久有女朋友了，看你还能呼来唤去不？”
　　指甲搭在桌面上，苏苏不耐烦抬头，“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他女朋友说这么多干啥？你好好看着林净就成了。”
　　王玫撇两下嘴巴，埋头抄写笔记，廖亮转头偷偷看两眼，凑到王玫边上，“晚上没课，你要干啥？”
　　“做作业。”
　　“都周末了啊，电影院有新电影。”
　　苏苏冷哼两下，“她男朋友知道带她去。”
　　廖亮挫败，王玫看起来太普通太老实，这样的女生哪里会在大一就把自己给推销出去呢？看来走曲折路线这条路死了！
　　“苏苏爱看电影，找苏苏去，反正她没人陪！”
　　廖亮吃多了苏苏的排头，心里有点怯怯的，又在教室里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多不好看，于是微红着脸转头回去，被要好的舍友们耻笑着。苏苏撇嘴，没种的家伙们。
　　苏苏没有跟任何人去看电影，自己跑到学校小树林里坐了一下，顺着步行街出了学校。学校门口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苏苏用自己的茶缸子去外带了一小杯，小口小口吸着往学校走，却看见李久和一个美女在校门口依依不舍。
　　苏苏冷着脸看了半晌，那美女乐呵呵地挥手再见招了出租车走掉，李久双手揣在裤兜里站在路边。苏苏慢吞吞走过去，“挺巧的啊！不是说今天晚上忙？”
　　李久耸肩，“是挺忙的！你干什么呢？”
　　“买咖啡！”
　　“大晚上喝这个，半夜睡不着别打电话给我。”
　　苏苏笑眯眯道，“我看见了哦！你追的新美女？”
　　李久有点为难，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怎么？就算我看见了也还有想瞒着我的事情？得了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看上一美女嘛？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质量更好的，看你那没见过美女的样子。”
　　李久耸耸肩往学校里走，苏苏很自然地一只胳膊挽到李久的胳膊上，眯着眼睛道，“嘿，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你说那赌注我们是赢还是输呢？”
　　“难说！现在我倒觉得有点无聊了，花这么长时间整这么个事情！再说了，对林净来说这未必是游戏呢，他的心思谁能摸得准啊？玫子这个人呢又太没心思了一点，我还真有点不忍心了！”
　　“算了吧，你就这风格，随便一个人认识了一段时间你就上心了心软了，分不清楚亲疏！你说，咱们几个从小到大，还有别的好朋友不？谁能理解谁啊？”
　　“那你要做什么呢？”
　　“我觉得王玫越陷越深倒是真的，你说什么时候揭穿最好？”
　　“都一年了啊！”李久长长叹气，“我配合你就是，你自己拿主意。”
　　“说得更你没关一样，要是你输了，林净那小心眼的让你去干什么缺德的事情，你也干？”
　　“没办法咯，愿赌服输！”李久心里有谱，看林净那认真的样子，心里早就做好的认输的准备，“你天天就琢磨这个事情？”
　　“没！无聊的时候就想想。”
　　“家里说我年纪大了，反正研究生的课程学分也修得差不多了，让我有空的时候去公司实习。”
　　“真快！”苦苦的咖啡滋味真妙，比较起来生活至少还有点甜味儿。
　　“刚那女的你知道不？咱们隔壁院子的，北京念书那姑娘，今年回来。”
　　苏苏眼睛晶晶亮，“就是以前你追着人家叫胖子的那个？”
　　李久点点头，“说是要做相关的工作，让我先照应着，今天请我吃饭来的。”
　　苏苏甩开手，冷冷道，“是相亲来的吧！”
　　李久无奈地回头，看苏苏气呼呼的样子跟发怒的小母豹子一样，全身充满着紧绷的活力，伸手拉着她走，“算是吧！”
　　“真造孽，从小被你欺负到大的。”
　　“早知道就该好好培养感情了，不然到现在多省事！”
　　“李久，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呢，你和林净都瞒我什么呢？”
　　“怎么那么爱打破砂锅？”李久无奈地笑，“不就是男人那些破事！”
　　“怎么不叫我去？”
　　“那些地方能带你一个小女娃子去？”
　　苏苏埋头冲回宿舍，李久的话完全是在否认苏苏的真心和作为朋友的地位。难受，皮肤硬生生被身上剥下来那种难受，说不出来叫不出来的难受，心里憋屈得慌。李久知道苏苏小性子发作，根本没管，要他知道这次不仅仅是苏苏的小性子，要他知道将来会因此而发生那些事情，他不会不管。
　　苏苏被气得发笑，她纵使喜欢在悬崖边上舞蹈，也需要叫好的人。她全心全意地跳着笑着，只给最亲热的人看，可那最亲热的人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自己的世界，他们开始觉得游戏是无聊无趣的，留她一个人冷清清寂寞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就这样突然地放手，一点缓冲地机会也没有留给她。
　　她拿起电话找廖亮，廖亮很惊喜。
　　“我非常喜欢看电影，非常非常喜欢。不要在学校里，咱们去外面的电影院吧，音响一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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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王玫早早上床睡美容觉，第二天神清气爽换上早前搭配好的衣服。不过是一件浅色小花立领的衬衣，一件线衫，一条牛仔裤，配上尖尖的黑头皮鞋，还是有几分都市淑女的意思在里面。王玫对着穿衣镜转了半天，十分满意，拉了小包包就出门。
　　王玫丝毫不隐瞒自己恨嫁的心，但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找对象上的势利。面相得端正吧，收入得在平均线上吧，性格不最坏也不要最好吧，家庭关系最好健康吧，这些都是最一般最普通的标准，徐乐完全满足这个标准，但是真正在面对一个这样合适的对象的时候，她还是犹豫了。
　　苏苏当然知道她犹豫的原因，也很聪明地没有追根究底，王玫心里有点不爽快，苏苏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真的是很让人讨厌的。所以王玫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一个人悄悄找一个好对象，等到事情完全定下来，结婚证办了，最后直接甩帖子过去，这样才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么。所以，在王玫进入私家菜馆，绕着走廊走一圈后看见苏苏和徐乐两个人坐在走廊边上花架子隔开的一个小桌子上时，恨不得去掐死徐乐。
　　王玫纠结着脸，恶狠狠走上去，“我警告你们两个，装不认识，不要说任何话，嘴巴是用来吃的，还有眼睛，看桌子上的菜就够了。”
　　苏苏狂点头，徐乐笑了。
　　安丘蓝的电话打过来，王玫转身笑嘻嘻接了，声音之温柔，八年来罕见。
　　“唉，这个女人已经学会阳奉阴违，时间真是残酷啊！”苏苏装模作样地感叹着，一双眼睛却盯着菜馆大门。
　　徐乐有些犹豫，道，“玫子那个领导，我听说过。”
　　苏苏来了兴趣，“怎么样的？”
　　“不好说，看玫子自己怎么处理。”
　　苏苏看徐乐脸上有什么憋住想说又不说的神情，歪头想起来。
　　王玫毕业的时候首选是去沿海的，她认为那边机会多，而且可以脱离成都这个伤心地以及苏苏的魔爪。苏苏本着一些自私的想法，拼命怂恿王玫留下来进事业单位并透露了无数良好的福利待遇传说。王玫有些心动，想着沿海虽然好，但是离老家实在太远，每年来来回回折腾回家一次就是麻烦的事情，若留在成都想什么时候回去一趟车就到，于是被引诱成功。苏苏在王玫找工作的过程中也做了些手脚，当然她不会告诉王玫，王玫也就只认为自己不过是有几分运气而已。
　　王玫坐在小包间里，眼睛盯着包间门上细碎的木雕纹饰，那些曲曲折折的纹路里，深深浅浅的木器漆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淡淡的光泽，一个个小巧的阴影勾勒出一片立体的图案来，颇有些时间沉淀出来的厚重。
　　安丘蓝踏着高跟鞋进包间，后面一个瘦高的男子，王玫起身淡淡点头打了个招呼。安丘蓝笑嘻嘻招呼两人坐下。
　　王玫的视线从那人的头顶溜到脚底，面上没显出什么来，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这人头发寸短，很是干净利落地样子，一个质地良好的带领T恤，浅色休闲裤子和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年轻时尚，颇为得体。可是，那人的眼皮从进门就没抬起来过，面上也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嘴角好偶尔抽一下，仿佛在嘲笑什么。
　　安丘蓝笑一笑，“这是小苏，苏尚雅，今年过来挂职锻炼的。这是咱们办公室的小王，王玫，算是我的得力干将。”
　　苏尚雅淡淡笑一下，伸手浅浅握了一下王玫，在撤离的时候小手指抠过王玫的手心，然后笑了。
　　王玫胳膊上的汗毛立起来，转眼看那男子，不浓不淡的笑，坐在椅子上颇为自在的样子。
　　安丘蓝意思意思让王玫点菜，王玫推辞了，安丘蓝又让苏尚雅点，苏尚雅也推辞了。安丘蓝耸耸肩，前前后后翻了几遍菜单，说一个菜便看一下苏尚雅的脸，见没什么反应又点下一个。
　　王玫见过各种各样的讨好，真正能把拍马屁和讨好人做得有水准又不失身份的少之又少。安丘蓝无论什么时候腰板都是柔软而挺拔地，下巴微微颔起，脸上有自信又爽朗的微笑，说话的音调不高不低但是足够坚定，她无意于贬低自己来讨好别人，但是有一种不着痕迹地亲近。
　　王玫端着茶杯慢慢喝水，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直到胃里去。
　　“他呢，来这边不久，朋友没几个，好玩的地方也不熟悉。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有空了约约，到处去逛逛也是好的。我的工作呢，小王是知道的，看着清闲其实操心的不少，再加上年纪大了没那个体力。小苏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给王玫打电话就是了，她这个人办事情我是很放心的。”
　　苏尚雅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黑眼睛盯着王玫看，笑起来牙齿特别白。
　　饭菜上桌，王玫吃得挺少的，就听安丘蓝不紧不慢地说一些闲话。聊天也是有技术的，不能冷落一个，要照顾大局，安丘蓝很好地把气氛热络了。饭毕，安丘蓝找了个借口走人，王玫站在菜馆门口看她的标志扬尘而去，淡淡叹气，这对象好像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苏尚雅掏出手机看了看，“都这点了，我要先走了，你呢？”
　　王玫拿不准这人的身份，好声好气道，“我没什么事，反正你不熟悉，我送你回去好了。”
　　苏尚雅笑，“我就觉得你挺眼熟的。”
　　“大众脸呗。”
　　苏尚雅又掏出手机来，“你有没有去过南京？”
　　“去过啊？”
　　“有没有认识过一位邱先生呢？”
　　王玫警戒地看着苏尚雅，有不好的预感。
　　苏尚雅咧嘴一笑，瘦瘦的脸上居然有几分清纯的样子，“如果你认识他，那就太巧了。”
　　王玫一句话不说，抬手招了出租车，打开车门示意苏尚雅坐上去。苏尚雅钻进去，头探出来道，“不是要送我回家么？”
　　此情此景，王玫怎么也觉得苏尚雅那回家两个字暧昧到了极致，甩上车门勉强笑，“突然想起来有事情。”
　　出租车走开，王玫急火上升，早就知道有撞鬼的一天，只不知道撞在苏苏手上。
　　王玫转头走了几步，有人从身后搭上她肩膀，回头看却是气喘吁吁的苏尚雅，“刚忘记给你电话了，有时间出来玩啊！”说完塞了一个片子在王玫手里，又跑回去钻出租车。
　　王玫看出租车开走了，随手将那片子丢垃圾桶里，自己找公交车回家。
　　“怎么不等我呢？”苏苏的电话追命一样过来，“看见我车没？上来！”
　　王玫抬头四处看，果然在路口见苏苏兴奋地挥动的小胳膊。王玫阴森森走过去，阴森森上后座，阴森森看着苏苏。徐乐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几下都没反应，耸肩回头坐好。
　　“苏苏，知道什么是人在做天在看吗？”
　　“什么啊？”
　　“苏苏，知道什么是悲剧不？悲剧就是你以为要完美结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跳一个小角色出来翻盘，只因为你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顺手抢了一个小孩子拿在手上的玩具。”
　　“她疯了！”
　　徐乐表示深切地同意。
　　“如果能用疯字来表达我目前的心情，那我就疯了吧！”
　　“那位你一时兴起的邱先生呢，跟今天晚上那位瘦巴巴地苏先生应该有什么关系呢！”
　　苏苏惊恐地转头，随即笑开了，“真是有缘分啊！”TMD何等美妙又伟大地缘分啊，地球是圆形的还真不是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