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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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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三天单位里关于潘筱果的传闻,几乎被人编成了谍战剧。传得最玄乎的版本是这样的,说潘筱果是某公司派来的间谍,常年潜伏在公司的财务部,伪装成内向不苟言笑的人,只知道拼命工作。最后让领导放松了警惕,逐步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她做。在得到充分信任后,潘筱果终于下手窃取了公司的机密文件。然而,她在家中与人接头时,可能因为分赃不匀,也可能是杀人灭口,最后潘筱果被人残忍地杀害在家中······
听到这些传闻,再看看坐在身旁空位上双手捂着耳朵、痛苦烦恼的潘筱果,候绍生有种脱离现实的感觉。
刚开始候绍生还想为潘筱果辩解几句,后来轻信传闻的人越来越多了,自己又不能跟他们说潘筱果就在这里,最后他只能闭口不言了。
到了第四天上午,公司终于发下了通告。通告中的内容大概意思是:三月二十四日下午,财务部职员潘筱果被发现死在家中,后经法医鉴定,潘筱果于三月二十三日晚上突发急性心肌梗塞,病发时因家中无人,缺乏及时有效的救治,不幸病故。另证实潘筱果本人早前患有心脏疾病,而且其本人一直在长期服用治疗心脏病的药物。单位关于潘筱果的谣言四起,现要求单位所有在职员工禁止造谣、传谣,否则一律记书面警告,情节严重者直接开除。
这事看来终于水落石出了,单位的一些同事对此不免有些失望,看完通告后一个个失望地离开了。
冲完澡出来,候绍生望了望客厅的沙发上不见潘筱果的身影,于是向卧室走去。这段时间,候绍生发现潘筱果最远大概只能跟自己相隔六米的距离,一超过六米左右,她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所以她现在不是在客厅,那就是在阳台上了,平时她也就只喜欢待这两个地方。
阳台上,潘筱果坐在栏杆上,双手支撑着身体两边的栏杆,双脚荡在外面,正背对着候绍生。她抬头望着星空,一动不动的。
候绍生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那橘红色的卫衣将她衬托的很是醒目,看上去特别青春,尤其那头黑顺的秀发,披散在肩上,仿佛似有灵性般地诱惑着候绍生。
如果能娶她做老婆,那该多好啊!
潘筱果忽然回过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候绍生。候绍生看着她奇怪的表情,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潘筱果她能听到身旁人的想法。
候绍生尴尬地将手中擦拭湿发的毛巾轻轻地甩了两下,然后咧嘴对着潘筱果笑了笑,像是要化解这尴尬的场面。随后他在阳台上的一张黑咖色的藤椅上坐了下来,将毛巾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圆形小茶几上。
“对了,你的心脏问题从小就有的吗?”候绍生开口询问道。
“以前没怎么觉得,去年开始经常会胸部疼痛不适,还呼吸困难,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心脏有问题的。”潘筱果仍旧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夜景。
“哦……”候绍生思索着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你在瑜兴市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要不要我通知他们?”候绍生说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潘筱果单手撑着栏杆,双腿从栏杆的外侧翻到了内侧,整个动作轻松写意,姿势优美轻盈。她现在站在了阳台上,腰部靠在栏杆上。
面对着候绍生,潘筱果摇了摇头,“我是绍通市人,在这没什么亲戚朋友。”
“啊,你也是绍通市人啊?我是绍通市望关区的,你是哪里的啊?”候绍生突然发现原来潘筱果跟自己是老乡,一下子显得兴奋异常。
潘筱果看着候绍生兴奋的表情,略显惊讶,“我是合水区落霞村的。”
听到这个地名,候绍生顿感失望。原来合水区在绍通市的最西南,而望关区则是在东北方向,两个区相隔遥远。
“那你家里人呢?这段时间,怎么没有你家里人的消息?”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我是由我外公抚养长大的,家里也没别的什么亲戚了。”潘筱果说完,低下头仿佛在沉思。
候绍生心想,她应该在想她的外公吧。
“那个···你那男朋友怎么也没有消息啊?”
一听到这个,潘筱果缓缓地抬起头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候绍生一头雾水,“难道他平时都不关心你吗?”
像是触动到了什么,潘筱果闭上眼睛,大概是在思考,“他对我很好,也很温柔,只是我有时候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离我很近,但我总觉得和他好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听到潘筱果好似梦呓般的描述,候绍生心里酸溜溜的,感觉非常难受。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住在哪里?这你总知道吧?”
潘筱果睁开眼来,盯着候绍生,然后叹了口气,“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命不好,就不要去牵连他了。”
看来潘筱果是真的喜欢那男的,不然不会为他这么着想的。这让候绍生更是心如刀割般的难受。
“能借你的手机用用吗?”沉默许久,潘筱果突然问道。
“啊···哦,可以。”候绍生习惯性地去掏手机,却发现刚洗完澡,换了睡衣睡裤,“你等等,应该在房间里。”说完,候绍生起身走进了房间。
按照潘筱果的指示,候绍生在自己手机上的微信登录栏里输入了潘筱果的账号和密码。
打开微信,候绍生看到里面有好些未读信息,都是单位的微信群以及少数几个单位同事发来的。等翻完所有信息,潘筱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候绍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他男友发的信息啊?
候绍生望向潘筱果,此时她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接着从两边脸颊顺着流了下来。
潘筱果转身背对候绍生,双手搭在栏杆上,将头埋在臂弯里,低声痛哭起来了。
候绍生看着她不断抽搐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哑巴了?啊!现在让你们去跑一趟怎么了?都装聋作哑是吧?好-好-好,你们当中没人愿意去,那这个月的奖金都别想要了。”
此时财务部的主管邹馨正在财务部办公室大发雷霆,据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透露,这事还是跟死去的潘筱果有关。
自从潘筱果不辛病逝后,始终联系不上她的家里人,就在昨天终于联系到了她的外公。可惜她外公已经年迈,无法过来给潘筱果办丧事,不过她外公已经委托公司为她办理丧事,然后再派人将她的骨灰带回绍通市老家安葬。
作为财务部的职工,理当由财务部的人运送骨灰,可是这么晦气的事,谁都不愿意去做,尤其里面几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这也引发了今天一大早,她们的主管会关起门来开动员大会。
候绍生踌躇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来,向财务部走去。
“······还有你,梁莉莉。你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是来上班工作的,还是来钓金龟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指派给你的工作,十件里面有七八件是人家潘筱果帮你做的吧,你说你,你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潘筱果吗?”
还没说完,梁莉莉已经趴在办公桌上哭泣起来了。
“哭-哭-哭,一说你,你就哭,你说······”
“嘭嘭嘭······”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邹馨的训话,邹馨面带怒容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候绍生,“有事等会再来。”说完又准备接着训斥了。
“冒昧打扰,邹主管,我是为潘筱果的事来的。”
一听到这话,刚才还火冒三丈的邹馨忽然平静了,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杵在门口的候绍生。
在场其她的同事仿佛都活过来了,连趴在办公桌上哭泣的梁莉莉也跟着抬起头来,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候绍生。
候绍生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他不自觉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是这样的,邹主管,我和潘筱果都是绍通市人,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我正好过段时间要回趟老家,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们顺便跑一趟的。”
听到这话,许多人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为逃过这一劫而松了口气。
邹馨看到她们的反应,“啪啪···”地使劲拍着办公桌,“你们就不觉得丢脸吗?啊!自己部门里相处了这么久的同事出事了,你们都不愿意出手相助,现在要别的部门的同事来帮忙,你们过意得去吗?”说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也不指望你们了,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邹馨走向门口,到候绍生身边,轻声说了句:“你跟我来。”带头离开财务部办公室,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候绍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财务部主管邹馨的办公室,只见这将近二十平米的房间,布置得简约又整洁。进门直接能看到窗户前面放置的办公桌和一张皮质办公椅,这套桌椅都是公司领导的统一标配,室内左手边靠墙位置是一排简易书架,墙角处则放置了一杆实木衣帽架。唯一不同的就是办公桌上的一盆仙人球,以及进门右侧墙角放了一大盆发财树。室内还有两张简易的办公椅。
邹馨指了指那两张办公椅,示意候绍生坐下,她径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候绍生坐在椅子上,看着潘筱果也走了进来,站在邹馨身旁的窗户边上,眼望着窗外。
邹馨顺着候绍生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窗户,似乎觉得候绍生举止有点奇怪。“你是第一次来我的办公室吧?”
“是的,确实是第一次来。”候绍生收回了看向潘筱果的目光,转向了面前的邹馨。
邹馨微笑了一下,“你来公司多久啦?”
“嗯···差不多五年了吧。”候绍生回想了一下。
“那也算蛮久了。平时跟我们部门的潘筱果有接触吗?”
候绍生很想告诉邹馨,在潘筱果生前没有跟她怎么好好说过话,现在她却天天都在我身旁。
这时,站在窗户旁边的潘筱果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怎么了?这问题你不好回答吗?”邹馨突然打断了候绍生的胡思乱想。
候绍生回过神来,摆摆手,“不是,我跟你们部门的潘筱果平时很少接触,也没说过什么话。”
“哦,是这样······”显然邹馨似乎不怎么相信。“既然这次事有凑巧,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事发突然,可以说是以前从未有过,你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我代表公司财务部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说完,她站起身来,郑重地向候绍生欠了欠身。
候绍生受宠若惊,立马也跟着站起来,弯腰还了一个礼。
邹馨伸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后天潘筱果的遗体就要火化了,明天你就在家准备准备,后天火化完后你就直接带着她的骨灰和一些遗物去趟绍通市。这次的所有费用都由我们财务部来支出,包括回你老家的费用。”
候绍生顿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喃喃道:“那怎么好意思·····”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接着她跟候绍生约定了后天一起去参加潘筱果的送别仪式,还聊了些遗物的交接。
离开邹馨的办公室,候绍生又去了老郑的办公室,向他申请长假。显然,邹馨立刻知会了老郑,老郑那里也立马同意了。
在回家的厂车上,潘筱果坐在了候绍生旁边的座位,她眼望着窗外,愣愣地发呆。
“谢谢。”潘筱果开口说话了,但她的头始终没有转过来。
候绍生回味着她话里的意思,然后低着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候绍生在家开始收拾行装,并给老家的父母约定了回家的日子。
一早起来,发现外面好像灰蒙蒙的,打开移门,走到阳台上才发现今天起大雾了。
这真不是个好天气。
潘筱果出现在了身旁,她同样望着外面。以前能看到的瑜江、瑜兴大桥还有“迎鹤楼”都看不到了,现在最多只能看到五、六米远。
候绍生梳洗了下,简单吃了点早餐,背起背包,拖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出门去了,潘筱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车子以近乎龟速在马路上行驶着。
“这大雾天气开起来真遭罪,指不定会从什么地方窜出个东西出来,吓都能把你吓死。”司机师傅抱怨着。
候绍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一路上小心谨慎总算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郊区火葬场。
候绍生到大门口,发现单位的同事还没有到,想想他们肯定在路上耽搁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邹馨她们才赶到。
候绍生发现她们财务部就来了邹馨她们三个年岁比较大的,看来其她几个小姑娘还是不愿意到这地方来的。
送别仪式异常简单,大家在设置的灵堂缅怀默哀了一阵也就结束了。
在等候区,候绍生看到潘筱果一直站在不远处,眼睛始终盯着大门口方向,似乎期盼着什么。
候绍生走到潘筱果身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他应该不会来了。”
潘筱果毫无反应,仍旧执着地站在那里,眼望前方。
火葬场的员工将骨灰盒交给了候绍生。
候绍生将骨灰盒捧在手里,感觉比想象的要沉重。
这就是你吗?
候绍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邹馨看他发愣的样子,感觉有些不妥,于是走过来询问:“你没事吧?”
候绍生若有所觉,反应过来了,“没事,只是突然感觉脱离现实,一时没办法接受。”
邹馨似被触动了,低头沉思。
“你们在干嘛呢?人事部的小周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到大门口的停车场了,让我们赶快过去。”一位同事急冲冲地走过来催促道。
邹馨一听,立刻让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候绍生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块洁白的布,那是他昨天特地找来的。他用白布将骨灰盒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仿佛在呵护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当他将包好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后,对等候在旁的众人说了句“好了,可以走了。”然后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当先离开了。
在停车场,人事部的小周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到候绍生一行人终于出来了,他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后,提着一只背包迎了上来。
到了邹馨跟前,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和其他几位同事包括候绍生点了点头,算是问候了。
“这是我刚才在派出所领到的潘筱果的遗物,你们确认下,然后签个字。”小周边说边将背包打开,拿出一包东西,放在汽车后备箱的车盖上,又拿出一张纸一起放在上面。
候绍生看着纸上的清单,核对着物品,确认无误后在清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周接过清单,看了看,然后放进了背包里,“那个里面还有一张清单,你将物品悉数交给她的家人后,一定要让她家人签字,否则今后有纠纷咱们不好说的。”慎重交代完后,小周跟在场的人一一作别,驾车回公司交差了。
邹馨看时间不早了,也打算离开了。
邹馨走到候绍生跟前,将一封信封塞到他手里,“这是我们财务部的集体同事给潘筱果家人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交到她家人手里。”
候绍生握着厚厚的信封,郑重地点了点头,“请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亲自交到她家人手里。”
邹馨拍了拍候绍生的肩膀,感激地说道:“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等你回来,我们财务部全体同事给你接风洗尘。”
接着她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和其她两人一起离开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候绍生和看上去一直魂不守舍的潘筱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