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人间三分真》祝安宁

20、第三部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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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东有什么呢？一个因常年婚姻不幸、在磨人的人事和家事中，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糟糠之妻——在海东看来就是一个眼跳、嘴歪、哪儿哪儿都烦人的怨妇！四个不省心的儿女：大女儿丽蕾白白花了自己那么多年的钱，考了两年才考个大专，找的对象还一个不如一个，净给自己丢人；大儿子世名从小唯唯诺诺，做事蹑手蹑脚，长手长脚，弯腰驼背，还长了一脸雀斑，看一眼就让人心烦，所以从小就被扔到爷爷海大民那儿去养——海东甚至不想认这个儿子，连村人都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儿子呢；二女儿丽蕾性格执拗，从小就三天两头生病、总得花钱，本来指望她能考个清华、北大给自己在亲戚朋友面前长长脸，谁知道最后就考了个破二本，让自己夸出去的海口收不回来，丢死人！小儿子世一越长越帅了，白白净净，脸上棱角分明，但也不知道为啥这个孩子越来越不给自己好脸色了，说气话越来越冲。有一次海东又作势要揪秀美的头发，这孩子竟然一把抓住了海东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墙上，狠狠顶着不让他动弹。当时海东被世一眼里的恨意吓到了，从此在家里越发感到拘束了……

　　海东在这个家里不开心、不幸福。他一次次对着自己的三姑六姨，对着村人邻居、对着秀美的爹娘、姐弟，甚至对着自己的大儿小女哭诉，哭自己对这个家庭多年来的辛苦付出，供四个孩子上学、读书，给大儿子买房子、说媳妇，自己真不容易、真是苦！哭秀美不通人情，成天就会抱怨自己这不如别人、那不如别人，跟自己家的哪个亲戚都合不来，这么多年谁都在告她的状！哭自己为了孩子们隐忍、委屈多年，一心对秀美好，掏心掏肺对秀美，但总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一颗心越来越寒，到底离不离婚……

　　一个男人的哭诉本就罕见，海东捂着脸的痛哭流涕更能轻易打动一个又一个观众。绝大部分人耐心听完海东的哭诉后，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都会动容：海东这个爹当得多不容易！他咋娶了秀美这样的女人！有一年海东带着秀美开刀治眼睛，住院没一周，几乎整层楼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知道有个叫海东的好男人，这辈子娶错了媳妇，过得委屈死了！

　　可也有人一听海东的哭就皱起了眉头，恨不能拿橡皮擦把他从自己的耳边、眼前擦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这人就是海东一看到就犯怵的大姨子秀青。

　　秀青早不是当年那个秀气娇俏的小娘子了。因着丈夫胡旨而有的糟心的岁月，在她臃肿的身材上留下一圈圈痕迹，也在她敞亮的嗓子和犀利的言辞上镶了金、镀了银。而妹妹秀美几十年来的婚姻不幸，更是为她的白发多浇了几层寒霜。在无数次听妹妹打电话哭诉后，她都在深深地自责，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撺掇胡旨把海东介绍给妹妹。

　　海东的眼泪和哭诉能打动所有人，唯独说不动秀青一丝一毫——毕竟有跟他大哥胡旨的斗大半辈子的经验，海东在秀青面前还真就是一个演技拙劣的小混子。

　　秀青越来越看不上海东，甚至随着几十年时光的打磨，越来越恶心这个妹夫了。

　　尤其是在丽蕾正闹着离婚的时候，秀青知道外甥女已经怀了孕却还被那个坏良心的男人邢仲怀逼着离婚，心里又气又恨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满嘴长了泡。她为丽蕾的事想破了天，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厢刚有了孩子，那厢男的心却野到外面去了。这都不说，猪狗不如的坏东西一知道丽蕾怀了孕，立马翻脸说性格不合过不了了，火急火燎地逼着丽蕾打了孩子去离婚。别看秀青和胡旨因为外头的女人闹了一辈子，到了外甥女的这件事上时，两口子竟一致笃信那个邢仲怀在外面有女人了，而且那女的肯定也怀上了，甚至月份都要比丽蕾肚子里的大！秀青在这件事上不得不信胡旨——毕竟出轨几十年的经验在那儿摆着呢！

　　但邢家人当然死不承认，还一盆盆地往丽蕾身上泼脏水，当婆婆的恨丽蕾见了亲戚不爱笑，当公公地只会说自己管不了，当儿子的则捶胸顿足地怒斥丽蕾爱哭、吃他表嫂子的醋，甚至还发了无数条短信辱骂怀着孕的丽蕾……丽蕾嘴笨心软，就是说不出狠话，自己被邢家人气得吃不下睡不着，躲在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哭，竟哭得肚子疼、先兆流产了。谁都看得出来，邢家人这是铁了心护犊子，一致催逼着丽蕾打了孩子去离婚！

　　秀青和秀美成天在电话里一起哭，姊妹俩嫁错了人，一辈子过得鸡飞狗跳，过了不惑之年还不能安生，现在小一辈又重蹈覆辙，甚至更苦、更惨！可令秀青没想到的是，就算丽蕾和她腹中的孩子到了这般生死境地，海东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在一个清晨径直走到厨房，对着正在往一只只白瓷碗里盛小米粥的大姨子大大方方地坦白道：“姐，我给你们实话说吧，我就是在外边跟别人过了！”

　　秀青的右耳朵听进了这极不要脸的出轨宣言，一时怒上心头，早几年就听说海东在外面有人了，这些年秀美不知道跟自己哭诉多少回了，前不久还有老乡绘声绘色地讲了是咋看到海东和一个女的带着孩子在外面过……现在他竟自己上杆子找上来摊牌了！秀青恶心透了，连手里还端着滚烫的碗也顾不上了，扭过脸就对着海东骂了一通不堪入耳的脏话，之后尤觉不解恨，接着骂道：“去你奶奶腿的海东，你这话说给谁也不该说给我听！我是秀美的姐，你个孬种把话说给我，你欺负谁呢！你也不要在这能，你丧尽天良枉为人，欺负我妹妹一辈子还去外面找野女人！我就坐等看着你去尝那因果报应……”

　　当爹的风流好色性□□，会遭什么报应呢？甚至是为什么会报在本就是“受害人”身份的女儿身上呢？实际上，丽蕾和表姐晓闻这一对难妹难姐始终都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