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人间三分真》祝安宁

19、第三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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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后来几十年里秀美总找姐姐秀青倒苦水一样，海东也把胡旨当成了知心老大哥，对胡旨的“谆谆教诲”言听计从，哪怕胡旨都双眼圆瞪、插着腰骂到了他的脸上，他也总是心悦诚服地点着头：“是，是，哥说得是。”
　　海东似乎从骨子里就畏惧这个气场越来越强大、说话越来越横、越冲的姐夫。又或者说是胡旨用自己的精神，养育着海东小弟弟的三魂六魄——几十年来它们在人生面前始终是那么脆弱、迷茫又畏手畏脚。
　　海东事事都离不开胡旨。村里的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兽医所干不下去了，海东慌得投奔已经进了城的胡旨混了一段日子。不想打工、跟人干，光想自己开饭店当老板，海东急需大哥的指导和意见。连大闺女丽朵复读考了个大专，海东也赶紧给大哥打电话问问该不该上、怎么去上，后来又请大哥一起把闺女送到省城的大学校园……
　　哪怕后来在次女丽蕾离婚的事情上，海东也是搬出了胡旨大哥这尊大山，让胸有成竹的胡旨为自己闺女离婚的事儿出谋划策，请其出面为所谓笨嘴拙舌的自己，在“亲家”面前争个面子，他自己则从始至终除了最初谈判时在亲家面前哭了一次，竟一直都一言不发……
　　丽蕾当时日哭夜嚎，痛苦得几乎失魂落魄，脑子里一片混沌，便事事任胡旨、海东摆布。待到其心死如灰、冷静下来后，便不由怨起了父亲海东。一次她忍不住当着身边出租车司机的面嘲讽起自己的父亲：您是我的父亲啊，在我离婚的事儿上您在他、他爹妈面前一声不出，事事都让别人出面去说、去谈！连我去领离婚证都要让你的大哥跟着去，到底是谁的闺女离婚？到底谁是我的爹啊！”从过程到结果，不管怎么看，丽蕾这个婚都离得窝囊极了、憋屈极了！海东这个对前亲家“一字千金”的爹，最后也就只对自己离了婚的闺女憋了一句话：“不丢人吗？”
　　可这胡旨毕竟不是什么好大哥。
　　在胡旨自己看来，他这一辈子真是活得有滋有味儿了。但他的家人，尤其是她的一双女儿却对他厌恶至极、烦透了这个折腾一辈子的老不正经。
　　胡旨跟秀青一辈子养活了四个子女：老大晓颜、老二晓澎、老三晓闻、老幺晓飞。在儿女们懂事前，因为他负债累累，一家人跟着他东躲西藏，跑了大半个中国，有时甚至藏身在大山深处，吃尽了种种苦头。可让女儿们成年后还为之嗤之以鼻的是，在全家最寒碜、活得最像墙缝里藏着的老鼠时，胡旨还不忘跑出去眠花宿柳，甚至因此被扫进去，最后还是秀青躲着四个儿女，到处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赎金，把人弄了出来。
　　男人的桃花运的确是一个玄学。在晓闻看来，像自己爹这么一个长得鼻子红、脸黑、脖子短，个头又矮又胖、皮肤油腻的汉子，而且脾气又急又臭又暴躁，一辈子竟能招惹那么多女人，真不可不谓之“命也”！
　　多年来，秀青和两双儿女们为了胡旨的丑事翻天覆地地闹了一次又一次。为了对质，大家给他放过悄悄录下来的不堪入耳的音频、不堪入目的视频，有时候他们也直接抓到过胶着在一起的两个肥腻的身体……生命不息，胡旨在野花丛中流连不止。这个家早已是摇摇欲坠、千疮百孔。
　　街坊邻居谁没亲眼目睹过胡旨和其他女人的成双入对，除了在胡旨又挨打时大家才听听笑话，“胡旨”这个名字在他们的饭后话题集锦里已经过气了。就连胡旨的孩子们也渐渐麻木了，哪怕是家里的第三代度度都对奶奶用棍子敲爷爷熟视无睹了，甚至还会给姑姑晓雯开着视频笑着“播报”：“爷爷又挨打了，爷爷该打！”
　　后来胡旨的大女儿在多年的磨练中，抓父亲丑事的方法越来越多、越来越有经验；大儿子跟着亲爹有样儿学样儿，结了婚生了孩子后，和外面的女人多年来分分合合，虐恋情深，在这个家里一次次掀起滔天大浪；二女儿难以忍受抠门、暴躁又风流的父亲，轻易就被一个温柔的老男人哄回家去，婚后受尽婆家的欺侮，以离婚惨淡收场；小儿子越发沉默阴郁，高考把志愿填到了天涯海角，从此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飞向了何处、何方。
　　这是海东敬爱的大哥胡旨的人生——时至今日，胡旨仍然热爱着他的生活，并总能在一次次的打击和挫折后，重新燃起斗志向婚姻挑战，且乐此不疲地去往欲海情河里寻欢、探险。
　　在情场上，海东比不上他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大哥。即便如此，他却万分笃信年轻时求来的一个算命先生的断言：说他有“双妻命”。（后来丽蕾想，这“妻”不能再多了，很大的可能应该是父亲一辈子都太穷了！）在丽蕾还很年幼时，海东就常常试探地问自己的闺女：“丽蕾，你看你妈成天骂人骂得多难听，给你找个后妈怎么样？”有一次他甚至直白地告诉自己的小女儿：“你不要不信，算命的都说了我有‘双妻命’！”那神情里既有得意之情，又荡漾着焦灼的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