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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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第二日就到了，不少人天没亮就早早下山等着放榜。昨日的考试结果就挂在广场正中，聂焕不愿同他们挤来挤去，只坐在斋堂里埋头喝粥。
斋堂里只坐着三五个人，有一半都是山中的道童。聂焕夹了一瓣咸蛋，用筷子挑着，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头来，见柯莳正站在门口往这边看。聂焕刚要放下筷子对她打招呼，她便扭头打饭去了。聂焕摇摇头，继续用餐。
她喝了两碗菜粥，又在斋堂等了一会儿，等到这里人渐渐多了之后，她才起身去看结果。二十几名，不算出众，但是已经足够了。
她又顺带看了看柯莳的名字，排在第二，那第一名的人叫做丁一，聂焕倒是没有印象。待到所有人都看过之后，那剑宗的修者又派人来传话，叫众人在广场等着。
过了一刻钟，那剑眉星目的修者和那老者一齐站在场上，先客套地赞了在场的众人都是可塑之才，却又话锋一转，说这里的测验只是基础考核，真正的入门考验却要众人到剑宗山门才能举行。最后又说这周国皇室下午设宴，请众人参加云云。一行人心中起起落落且不提，只想到还有个最终考，再无心情参加什么皇家宴会。
聂焕跟着众人往外走，出了道宫的大门，便有香车宝马列出的长队候着他们。这一时间倒是冲散了些许不安，毕竟是少年人，大部分没见过这等阵仗的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聂焕同三个不相识的少女一车，听她们叽叽喳喳了一路。行了不到半个时辰，这车队停在了近郊的一处皇家庄园外。这园子本就是游乐之所，比之道宫奢华许多。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景致也设置得精巧，堪称三步一景，五步一趣。看得一群少年人赞叹不已，那两位仙长倒是好定力，端步走过，目不斜视。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在内侍的引导下走到了开宴的大殿。殿外布置了数十桌酒席，只等众人入座。殿中又分着两列单独的席位，周国的皇帝居中，显然是等候已久。那年长的修者叫道童拿出一份名单，一一清点，选了二十四人随他们一起进殿入席，聂焕恰好在末位。
那皇帝看起来精干，却不晓得话为什么这么多，一个开宴前的致辞，便说了接近一个时辰。说完之后又引得这两位剑宗仙人说一些场面话。聂焕看见面前那份小火煨着的汤锅都快熬干了，里面的鸽子炖得软烂无比。待到那年轻修者道了一声：“那就开宴吧。”她便叫立在一旁的侍者赶紧加了汤。
这从一开始便炖煮的鸽子汤果然美味，鲜香浓郁，不腥不腻。想来这鸽子早早就已经炖煮透，一直煨着只是保温罢了。聂焕夹起一只鸽腿一抿，骨头竟然都化开来。接着便又陆续上了鸡鸭鱼鹅牛羊之类的菜肴，佐了三两个清淡小菜，对于一人一席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些。好在这矮桌够宽，将将把这些菜摆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便命人将赏赐端上来，一人得了五匹上好的绸缎。殿内的人又额外得了两个半尺长宽的小匣子，打开一看，一盒里面是码得整齐的金条，另一盒是种类繁多的各色宝石，殿中的少年们齐叹出声。
不怪这么多人不远千里来碰运气，且不论仙缘，便是这财帛，又如何不叫人心动？聂焕拿起一根金条颠了颠，想起自己藏在绑腿的银子，两三年的辛苦，不若这一朝得了仙缘。
赏赐完之后，那皇帝显得有些犹疑，他举起酒樽又朝两位仙者遥遥一祝，一饮而尽之后才对侍卫说道：“去把人叫来。”
片刻，那高大的侍卫引来一个中年男子。这男人穿着华贵的锦服，作是皇亲打扮，却须发皆无，甚至连眉毛也没有。有些机敏的孩子已经脱口而出：“这是三皇子！”
原来这便是那说书人口中，当了十年笑料的三皇子。
他甫一出来，皇帝就作出一副严厉的神情喝道：“逆子，还不给剑宗的仙长们下跪赔罪！”
那三皇子便顺从地低头下跪，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年轻修者自若地受着，年长的却微微一避，问道：“不知陛下这是何意啊？”
“教两位仙长见笑了，这是我不成器的嫡子，十年前不慎得罪了贵宗来的仙人，仙人发怒剃了他的须发，叫他再长不出半根毛发来，落得这副丑样子。”那皇帝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番道：“今日设宴，特地叫这畜牲给仙长们赔礼道歉，万望仙长们海涵，宽恕我这不成器的儿子。顺便、顺便替他解开这咒术吧。”
三皇子也伏在地上口称恕罪，在一群半大少年的注视之下不可谓不丢人，也不可谓不诚心。
那年长的修者瞧了他光秃秃的头顶一眼，捻须道：“不是我不想帮这位殿下解开咒术，实在是修行不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聂焕也顺着看了一眼，看见这三皇子身周似有剑气缭绕。她心下了悟，这根本不是什么咒术，好一位剑术大家，削发一剑的剑气十年不散。恐怕这皇子每每新长出一点毛根来，便即刻被剑气削去，所以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唔，这样一看，三皇子的光头格外的光亮油滑，真是好剑法。
“当真没有办法吗？我儿已经知错了，还请仙长......”那皇帝还欲分说，却听见年轻修仙者冷哼一声。
他森然道：“便是这小子当年调戏我师叔？当时要是我在此处，一剑便了结了这登徒子，还由得你们父子在这里唱这么一出戏来？受我剑宗庇护，居然色胆包天辱我剑宗嫡传，尔等莫非是当我升龙剑宗皆是土鸡瓦狗！”
这样说着，他左手握着剑鞘便要拔剑。这一下子，不止那皇帝和三皇子惶惶颤颤出汗如浆，便是场中的准弟子们也不住发抖。
眼看着便要血溅五步，那年长的修仙者忙站起来按住年轻修者拔剑的手，不住劝道：“师兄息怒，这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师叔当时也削了他的须发以做惩罚，您就......”
那年轻修者只瞪了他一眼，而后喝道：“谁是你师兄？我小云峰可没有你这种怯懦圆滑之辈。”
听闻此言，那年长修者便唯唯诺诺再不敢劝。升龙剑宗聂焕记得这宗门似乎......
正当此时，天际传来一声清脆的长鸣，紧接着这宫殿门口就落下一只仙鹤。它信步走进大殿中，眼神掠过众人，只往那两名修仙者看去。然后翅膀一扇，便有一卷文书飞出，往年轻修者手上去。年轻修士按剑归鞘，将那书卷展看扫了一眼，便眉头紧皱，然后对那年长的修士说道：“走。”
“去哪里？”这年长的修者摸不着头脑。
“去陈国的宛陶城，吴师弟说云楼先到了。”他暗中传音，又看向那周国皇帝，放言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若尔等再做这些过场，我看隔壁陈国的皇帝也不介意做你周国的主君。”
周国皇帝同他的儿子一同趴在地上，口称不敢，直到殿中的人都走出视线外方才起身。三皇子丧着一张脸，想要说些什么，嘴还没张开，就挨了一脚：“滚！”
于是他呲着牙捂着腰子，飞也似的跑走了，只留下老皇帝一个人坐在殿中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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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郑师兄，这些准弟子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将这两百多人一同带去陈国。”年长修者小心问道。
郑姓的年轻仙长随口说道：“你将他们都带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宛陶。”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看了看这群人，最后改口说：“方才殿中的弟子们随我一起去，剩下的人，邵通，你带他们先回剑宗过入门考。”
于是人群就分成了两拨，邵通领着人不紧不慢地先往道宫去了。这位“郑师兄”转身扔出一片玉似的竹叶，那竹叶落在地上，便成了一叶长宽皆超过三丈的竹叶舟。这些少年人第一次见识到仙家手段，惊呼声此起彼伏。
“你们现在随我一起去宛陶。”那位郑仙长叫众人上船。
“仙人仙人，我的行李还在道宫。”有个胆子稍大一些的忍不住发言。
“要什么行李，刚才那皇帝不是给了你们两箱财物吗？我看你们都捧不动了，到时候有什么日用，去宛陶买便是。”
被驳回之后，那人便不敢再发言，这些小孩子们都像鹌鹑一样缩在一起。
聂焕见无人出声，只得道：“还请仙长宽恕则个，我娘亲的遗物还在道宫放着，如果仙长实在有要紧事，请许我同那位邵仙长一行去剑宗罢。”她的天陨剑还寄存在道宫，这是决计不可丢下的。
“还有谁有东西要拿？”他十分不耐，语气更重了些。众人齐齐退后两步，把聂焕单单显了出来。
正在此时，她背后却有人道：“我娘亲的遗物也在道宫。”
“啧。”郑和光本想叫这两人一同去那邵通的队伍里，抬眼一看，却见这个附和者是柯莳，一时间更加头疼了。要是叫这小丫头跟着邵通走了，半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就亏大了。他只好板着脸道：“快上来，我们现在去道宫，一柱香的时间收拾你们的行李，赶不上的就给我回家去。”
少年们登上竹叶舟，这舟缓缓漂浮起来，光罩自这舟的船舷上渐渐升起。这群半大少年们的惊慌不安，很快便被飞上天的喜悦和刺激取代。有个个子壮硕的浓眉少年兴奋地吼叫起来，当时就被郑和光按住下了个闭口咒，脸涨得紫红说不出话来，舟上立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趴在光罩上看下面的风景，柯莳也不例外。聂焕看着她正小声地同伙伴们说些什么，边说边往下看。聂焕站在船尾，也从众地往下看去，这种俯瞰天地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自她死后多少年的第一次了，还让她颇为怀念。
飞舟的速度极快，一屏息的时间就到了道宫门口。他们从天上缓缓降下，引得门口把守的士卒当即下跪不敢仰视。
“快，一柱香的时间。”郑和光说着，竟然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小指粗细的香来，他只用
指尖捻了捻，这香就冒出了青烟。
见他当真点香，那些住在山下房间里的人还好一些。至于住在山上的，大多愁眉苦脸的，只坐在原地不再走动。也有小部分机灵些的，主动掏了房门牌子，叫那些看守士卒登记自己的姓名和床位，之后叫他们收敛好自己的东西。待到自己学成归来，找他们取了自己的东西，就，嗯，必有重赏，对，必有重赏。
反正他们现在随着郑和光这么飞了一趟，在这些军士眼里也就成了神仙，对他们自然是有求必应。这些狐假虎威的少年人们很是得意了一番。
聂焕的天陨剑就寄放在门口的寄物处，自然不必委托人替自己收拾，当然，也就不用给什么重赏了。
她倚在舟弦处，看着时间，香快燃到末尾，柯莳还没有出来，许是察觉到此处，那郑姓仙长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待到那最后一点香灰落下，柯莳才背着大包小包从门口跑出来。她坐在船板上，脸上不住滴汗，小脸红扑扑的，刚刚被那郑仙人训斥了一通，包子脸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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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飞舟再怎么有意思，在连续飞了三个时辰之后，这群半大孩子们也渐渐失去了兴味。这时候小麻烦就出现了，肚子饿的、内急的、还有一个飞一路吐一路的，总之就是得歇一歇。
郑和光已经后悔了，早知只带柯莳一人就好，不过由于带了二十来号人的缘故，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于是又飞了两刻钟，他们降落在了陈国境内一座小城，打算歇息一阵。
为了避开好事者的围观，郑和光在城郊的一片树林里降下飞舟。他领着一群半大少年进城的时候，那守城的老卒很是怀疑，不过看见他拿出来的令牌，也就只能毕恭毕敬地放他们进去了。
他找到最近的一家酒家定了三桌饭菜，又叫那些有这样那样事情要解决的小毛头们，快去快回。这陈国菜式口味偏甜，聂焕不太吃得惯，只用了些青菜米饭，便下了桌子。待他们吃饱喝足，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了。郑和光也不作停留，只赶羊似地撵着他们往外走。尔后又继续驶着飞舟朝宛陶去。
两个时辰之后，虽然风声呼啸，一天之内经历了诸多事件的小孩子们，大多挨着船舷或者直接躺在船板上睡着了。只有少数精力旺盛的孩子还睁着眼睛数星星。聂焕靠在船尾小憩，忽地被不知谁发出的叫声喊醒：“那是什么？！”
她睁眼一看，远处天边浮着几座堪称巍峨的高楼，高耸入云，几可摘星。那几幢高楼皆绘着金红的彩漆，在不计其数的灯火映照下更是显得金碧辉煌。
“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汉。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愈少；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缈，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或凭或立，不一状。①”有个记性不错的少年当即诵起这段文章来，然后道：“这是山市！”
不，这是云楼。聂焕和郑和光同时在心中回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