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代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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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焕虽然推说不善饮酒，但架不住这女人劝得热情，更遑论这人修为高深，她一个炼气阶弟子如若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悠哉日子，自然不好得罪这种显然地位颇高的人。
她端起瓷碗小抿一口，入口便是一阵颇为奇异的果香，乍一喝清新，回味却带有丝丝木质的香气。其味甘冽，一缕凉意在舌尖回绕，十分解腻。再多她便品不出来了，非是味觉不灵，聂焕只一口便被这灵酒撂倒。她只觉得浑身经脉都被温暖的灵力浸泡冲洗，而这烈酒将她从舌头到脑袋麻痹了个彻底，最后昏昏然趴在椅子上，再难起身。聂焕听见对面那女人促狭一笑，便失去意识。
聂焕在黎明之前被一场大雪冻醒，也不算是冻醒——那口灵酒后劲十足，使得她通体滚烫，云归崖厚重的夜雪铺在她身上也只是徒劳被化开，只是将她衣衫泡得滴水，她才在这阵湿意中狼狈转醒。白日里的女人自然是不见了，她走前好心地将聂焕没喝完的大半碗酒寻了个碟子扣住，倒是半分没记得把聂焕也找个什么物什罩一下。
眼前杯盘狼藉，她顾不得收拾残局，只揉着额角起身，脚步虚浮地朝温泉去，连换洗衣衫都忘了拿。聂焕干脆就着这灵气泡在温泉中修炼起来，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结束修炼，披着半干的外袍回房换了一套清洁衣裳。
这灵酒的效力强劲，但比她想象的温和不少，其中的灵气只是逸散在身体里，滋润经脉，倒没似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聂焕借着这股子灵气修炼，稳住了将将踏入不久的炼气八阶的境界，还往上小小地冲了一步，算是到了中期。她打整好自己，才又回到炼器房的院子里收拾起碗筷来。聂焕洗过碗，刷过烤架，仔细地寻了个青玉的罐子将那剩下的灵酒收好，这才记起来炼器炉中还烧着两块墨方石。她进门开炉将那两块粗制的石头取出来，果然已经裂得不成样子了。聂焕可惜地摇了摇头，将它们丢进了废物篓里。
方才踏出门，昨日那女人便又不知道从哪里搬来张竹椅子，手中握着一卷书，坐在院子里，把聂焕小小地吓了一吓。她惯地依赖自己的神识探查四周，这么个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自己的近当，实在是教她有些不适应。
聂焕转身关上炼器房的门，站在门口对这女人行个道礼而后道：“小师叔祖光临，也还请告知弟子一声，我好早做准备招待。”
见她猜到自己身份，李神都也不故弄玄虚，只道：“我到自己院子里转转还要知会你一声？”
“不敢，”聂焕回道：“只是弟子一个人住着，难免有失仪之时，不好在师叔祖面前这么没有规矩的。”
李神都闻言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二郎腿放下来，又道：“你若是害怕，知会你一声也不是不行，已经是午时了，你去做饭罢，记得烧个汤。”
小师叔祖既然如此发话，聂焕自然再无意见，且不论她算是好言好语，便是恶声恶气，自己这小小的炼气阶弟子也只能受着，更何况，诚如李神都所言，这本就是她的宅子，还有主人来不得的道理？自己这租客虽说是交了钱住下的，可到底也没经过她的同意。
便是消息再不灵通，在这宅子住了五六年，她如何不晓得自己这房东是出门游历了几十年，房子乃是掌门闹脾气给她租出去的？聂焕一边心不在焉地擀着早早发好的面团，一边想着这几年来听到的关于这位小师叔祖的传闻:却说这位小师叔祖，名唤李神都。怪模怪样的一个名字，姓是跟着前代掌门的姓，名字却是取了神都秘境的“神都”二字。便是诞生了道一真君的那个神都秘境。
要问为什么取这么个古怪名字，还牵扯到一件不大不小的秘辛——这位小师叔祖乃是上代升龙剑宗掌门李道和在神都秘境游历时捡到的。在神都秘境捡到个无父无母，仿佛天生地养的女婴，这话说出去自然叫人难免多想，所以剑宗对外，是说的在秘境之外的村子恰巧遇见的弃婴，李道和觉得颇有缘分，便带回来做了关门弟子。
而对内么，本来也当算是一件秘事，架不住李神都天资卓绝，那老掌门时不时地同他一干师兄弟师姐妹吹嘘，她本人又颇受内门弟子的仰慕，这神都秘境的出身自然是大大的荣光。吹来捧去，这机密的出身倒成了个半公开的秘密，恨不得将这位小师叔祖同那位道一真君联系上。更何况，人家都把神都秘境的来历写到了名字里，这秘密便是再死守也守不住。
当然，出了这升龙剑宗的地盘，其余门派倒是更信那套对外说辞，只道是这升龙剑宗江河日下，随便哪里找个稍有资质的弟子也敢来附会道一真君的传说。加之李神都这上代剑宗掌门关门弟子的身份，辈分不说高的离谱，也是让她几乎不与同龄人交手的。东洲十六宗内，随便寻个四五百岁的弟子，不说叫她一声师叔祖，却也是要叫一声师叔的。这做长辈的，怎么好随便公开和小辈交手？胜了自是不添荣光，败了么，东洲有的是人想看这位神都师叔的笑话。
外宗是认定了她乃是绣花枕头一个，只是名声吹得响，加上李神都向来是不喜欢参加什么宗门大典和比试，十六宗内公认的五百岁内，金丹到元婴的第一人乃是东莱剑宗的周致。把李神都列到东洲双璧乃是尊重她的辈分。
宗外宗内怎么看李神都自然与聂焕无关，叫她对这位小师叔祖格外留意的乃是宗内隐隐传出的这位师叔祖的修为履历。撇开她精通各式剑法，于剑道天资非凡这一点人尽皆知的传闻，单论李神都的修为也十分不凡——五岁炼气，八岁筑基，十六岁金丹，七十二岁就渡了雷劫，到了元婴。如今李神都二百岁出头，已是元婴巅峰，随时可能化神。
精通剑法，修炼神速，如果不是李神都名字摆在这里，聂焕几乎要以为自己听到的乃是自己上辈子的生平。若说是修炼速度，自己上一世十八岁金丹，八十岁元婴，竟然还慢她一步，也就云清回能堪堪和这位小师叔祖一比。倘若这生平属实，聂焕倒要对她可能是道胎的猜测信上五分。
如今她见到了李神都本人，确实如同传闻里的一般年纪轻轻修为已经是深不可测。聂焕如今修为提升不少，神识也跟着变强，便是谢知意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院子里而不被她察觉。李神都这样大大咧咧进来，自己居然半点察觉不到，她便是没有到化神境界，也确实只有一步之遥了。
聂焕揉好面，烙了两个锅一般大的泡馍，找了个干净的簸箕放下。又将用砂糖、孜然、酱油和红薯芡粉腌好的牛肉薄片下锅翻炒。这炒肉片讲究的是热锅冷油，锅烧到冒烟，加一瓢菜籽油，油三成热便下牛肉。一来热锅防粘，二来冷油能将肉炒熟又不失嫩滑。她将肉片在锅中滑散，滋滋油香便随着翻炒飘出。待到牛肉表面变色，又下一盘斜切成片的大葱，小碗青椒段。大火快炒，撒一勺盐，半勺孜然，颠锅翻匀，一盘咸甜适宜，散发着孜然与葱香的大葱炒牛肉便出锅装盘。
她将锅洗得干净，又打散了两个鸡蛋，在热油里煎到起泡发酥，掺入一瓢清水，灵力输出增大，待到水烧得滚开，又往里面加入一把白菜。小半勺盐加进去，这白菜鸡蛋汤便被逼出一阵鲜香，等白菜煮到透明变色，聂焕就找出一个陶钵来盛住，先端了出去。
这一菜一汤两张干馍馍，李神都倒也是不挑，横竖她揣着手什么也不做，聂焕端上来什么她便吃什么。她先饮一口蛋汤，咽下之后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又夹了一筷子白菜，仔细嚼着。李神都比起柯莳倒是有一点好：她不怎么挑食，不论荤的素的，汤菜炒菜又或者是米饭面食，这位小师叔祖都是吃得惯的。
“白菜我喜欢吃得脆一些。”吃着吃着，李神都点评了一句：“这个太软和了。”
“明日的醋溜白菜你做得脆爽些。”她就这样毫不见外地点起菜来，聂焕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这张昳丽非常的脸皮子，倒是十分厚实。
“小师叔祖，我明日有课。”聂焕道。
李神都夹了一大筷子带葱的牛肉，放进干馍馍里仔细夹住，转头来看她：“什么课？”
“是最后两门剑术课，极意剑与御剑诀。”她答道。
“谁是授课长老？”李神都又问。
“是郑和光郑师叔。”
李神都闻言一笑，只忙不迭地塞了一口带肉的馍馍，认真品味之后才道：“这好办，我给他写张条子，让他允你不上这两堂课。”
“可是师叔祖，这两门课......”聂焕正要说话，被李神都抬手打断。
只听她道：“你要是缺了课，我来帮你补上，郑和光那小子教得不好。”
“不是此处，郑师叔最近事务繁忙，叫我替他代课，我若不去，没人教课。”聂焕拱手答道：“还望师叔祖见谅。”
听得此话，李神都倒是颇有兴致地看了看她的手，而后骂道：“我就说和光这小子不行，连教弟子这种基础之事都要找人代课，能成什么器！”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代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