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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现在是,幻想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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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对不住。”柯莳立刻对着面前这人道歉,只是面前的情形太过古怪,她不敢轻举妄动,因此除开口头上的道歉外暂无其他行动。
“对不住,然后呢?”祂淡淡地问了一句,四周的黑暗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柯莳发现他们皆是处于一片灰白的虚空之中,被她撞翻的棋局也散落在虚空中,木制的棋盘斜斜地飘浮着。
柯莳看了看腿边飘着的棋子,随手捞了两颗:“我替前辈捡起来吧。”
那人意兴阑珊地撑着脸,右手食指轻点了一下桌面,散落的黑白棋子便如同两股水流分流进棋盅内,而棋盘也随之稳稳飞回桌面上。
“坐。”祂的话音落下,柯莳身后凭空出现一张蒲团。见这位神秘人暂无对自己动手的意思,柯莳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跽坐在祂面前。
柯莳坐下后才发现,眼前人生得极美,美得雌雄莫辨,近乎妖异,祂的声音也是如此,叫人分不清是男是女。柯莳有些好奇,又不自觉地扫了一眼祂的身形,也似乎没有特征。
“你这小友,很是失礼。”祂开口训斥柯莳,但仍不见几分情绪。
柯莳倒是面上一红,想要道歉,却被祂截住话头:“你为何要打乱我的棋局?”
“禀前辈,方才我身处黑暗之中,不可视物,打翻棋局实非我所意,扰了前辈雅兴,柯莳深感歉意。”柯莳对祂一礼,再次道歉:“前辈若是需要我赔偿,力所能及之内,柯莳甘愿赔偿。”
“棋局已毁,你怎么赔?”
“柯莳可以协助前辈复盘。”
“复盘了也不是方才那一局。”
不妙,这位前辈似乎很是较真啊。柯莳正在思索该如何回复,便又听见这位前辈开口了:“你不应当来此处。”
“前辈,进入此处也非我意。”柯莳无奈回答道。
“倘若真非你本意,你怎么会在此处。”这位不知道算是妖艳男子还是妖艳女子的美人将手伸进棋盅里,又对柯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执黑先行。柯莳只能暂时顺着祂的意思,在棋盘一角落子。她的棋艺算不上多高明,与李神都、聂焕之流相比是远远不如的,然而平日里与师长们下棋闲谈是常有的事,招待别宗来访贵客之时,手谈几局聊作娱乐也是东洲惯例。因此柯莳的棋艺虽不算高超,但也够用,自然开局不久便能看出这位前辈的棋力远胜过自己。祂的棋风并不奇诡凶险,只是慎重精准而已,如同一张细密的蛛网,一步步将柯莳缠入死局之中。
未及结束,柯莳便投子认输,真心佩服道:“前辈的棋局毫无纰漏,堪称算无遗策,柯莳远不如也。”
“若我当真算无遗策,你便不会出现在此处。”祂并不接柯莳的恭维,反道:“安分地守在棋盘一角,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以为呢?”
祂意有所指,但这种弯弯绕的方式却令柯莳厌烦,她直言道:“恕柯莳愚钝,不懂前辈的意思。”
“柯莳,你的好奇心太重了。”祂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副流动的画卷——一个婴孩呱呱坠地,慢慢长大的场景。粉色的肉团子逐渐地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幼童,细看正是年幼的柯莳。
“你这一生堪称顺风顺水,家中富豪,还勉强称得上和睦美满。”随着祂的话语,画卷中的柯莳逐渐长大,少女披着孝帕,跪在娘亲灵前恸哭。柯莳目不转睛地望着祂背后的场景沉默不语,又听祂道:“哪怕少年时遇上了些生死分离的痛事,也未多受磋磨,反而因此离家,拜入仙门。”
“升龙剑宗乃是东洲大派,宗门风气淳朴友善,而你天资过人,在门中如众星捧月。百岁元婴,三百岁化神,而后接任掌门。之后一转宗门江河日下的态势,振兴宗门。卸任掌门之后又有奇遇,最后步入合道境界,成为当世大能,流芳百世。这条路可称圆满否?”
“若此生不算圆满,我便不知什么叫圆满了。”柯莳答道。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节外生枝。”祂告诫道。
柯莳看着画卷上的自己,头戴白玉莲花冠,身着紫金法袍,站在非虚殿前受万众膜拜。两侧有香炉飘出青烟,缭绕在她的四周,将面孔晕染得模糊不清,宛如一尊无面石像。她心有所念,忽然问道:“那聂焕呢?她的路又如何?”
“她虽然天资不如你,然为人勤奋机敏,又小有机缘,最终可至化神境,也可称一句得偿所愿。”祂随口回答道。
柯莳听了祂这话,神思一转,心中平静下来,只开口道:“前辈,我该走了,请前辈教我如何离开幻境。”
祂并未回答柯莳的话,反倒是瞧了柯莳一眼,问:“你不信?”
“不知前辈为何要骗我。”柯莳直言:“我虽于占卜一道无甚天赋,却也知单凭名字掐算一个人的一生不是容易事,前辈听了聂焕二字便立刻将她的一生断个分明,岂非信口雌黄?”
“再则,我虽愚钝,却也猜出自己此番再入幻境,或是与聂焕有关,若幻境之中那位衍一真君当真是聂焕,前辈为何又将她说得如此平庸?”柯莳一手搭在剑柄上摩挲着,继续推断道:“前辈此番言论非是为我,倒像是对聂焕有所图谋。”
“当真是愚钝,”祂仍是那副平淡的模样,语气却不客气:“你既知我大费周章来骗你,却不猜猜我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你越界了柯莳,踏入了与自己无关的棋局并非是一件好事。对你,对她,对我,都不是幸事。”
“前辈不妨直言。”柯莳也不再客气。
“直言?呵。”祂很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对着柯莳伸出了左手。柯莳当即拔剑,却不想握了个空,她下意识地锁定住敌人,却见对面并未动手,但乌乌已被祂握在掌中。祂缓缓地将长剑拔出,幽蓝色的火焰变得无比驯服,乖巧地贴在剑身之上,镀了一层微光。祂欣赏片刻,对柯莳道:“真是一柄好剑,你若当真执迷不悟,不如我二人以这剑为赌注,做个游戏。你输了,剑归我,你赢了,我知无不言,如何?”
“这把剑不行,我换个赌注。”柯莳坐直了身子,握紧拳头置于膝上,死盯着祂。
祂直截了当地拒绝:“这可由不得你。”话音一落,只见乌乌迅速扭曲压缩化作一团浓墨线条,柯莳瞪大眼睛起身去抓,最后只抓住一颗墨黑的棋子。
“好了,”祂又对柯莳伸出了左手,五指摊开,掌中赫然是一枚一模一样的黑子:“猜猜看,哪一枚,是你的剑。”
“我不猜。”柯莳拒绝了祂,左手剑指,心中默念御剑诀,要将乌乌召回,然而四下并无回应。她和祂掌中的棋子都纹丝不动,毫无变化。
“你不猜那我来猜。”祂掌中的棋子漂浮起来,将柯莳手上那一枚也瞬间吸了出去,两枚棋子互相环绕旋转:“公平起见,等它们转够九九八十一圈,自然落下。”
棋子旋转的间隙,祂开口道:“你现在还有机会一走了之。”
“若我走了,又会如何?”
“自然是与聂焕再无瓜葛,你的人生会回归正途。”
柯莳不再搭腔。
她二人说完这三句话,棋子已然落下,骨碌碌地在棋盘上转了两圈之后,到底分出了两边——柯莳一枚,祂一枚。祂拿起面前那枚棋子道:“那就是这枚了。”祂的掌上运起灵气,灌注进棋子之中,那枚黑子在顷刻间爆裂开来,旋即化为齑粉,叫柯莳心惊胆战。而后落到柯莳面前的棋子化作一柄长剑,正是乌乌。
“看来,是你赢了,”祂鼓了鼓掌,似是为柯莳庆祝,而后道:“你想知道的真相很是简单——她与她的师姐同为双生道胎,她的师姐为了夺取她的天赋神通,对她痛下杀手,岂料她没死成。至于以后,便是新一轮的你死我活而已。”
“她二人的事情,关我,关前辈什么事?”柯莳问。
“本身是与你关系不大,聂焕或输或赢,你等也不过是换了个天。而她若是输了,我就得随着她一起消亡了。”
“不知前辈到底是何人?”柯莳问道。
“你不是很会猜吗?猜猜看?”
“真君当真好雅兴。”祂的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同一时间,柯莳看见一只手从祂的胸口洞开,衍一的道侣不知何时从禁锢之中脱身,袭击了祂。
祂并未回头,而是对柯莳道:“告诉她,速去北海。”
“柯莳,别听祂的。”衍一的道侣、柯莳的师娘、神秘人口中对聂焕痛下杀手的师姐,此时站在柯莳面前,对她重复了一遍:“别听祂的,祂在说谎。”
祂看了一眼柯莳,叹息了一声,倏尔化作一团淡金色的符文直直地朝衍一的道侣身上撞去,她也并未避开,任由符文爬满全身,化作金红色的禁制,在她的身体上发出如同沸腾一般的“刺啦”声,整个人开始逸散灵气,逐渐虚化。而她毫不在意,对柯莳说道:“这位真君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猜到了。祂不过是一抹死去多年的残魂,却将我骗到此处,试图炼化我,夺取我的灵力与生机。而今祂又想通过你,将清归骗来此处,夺取她的天赋神通,从此彻底复活。柯莳,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要将此事告诉清归,忘了祂的话。”
“你应该将此处的一切都忘记,”她在混沌之中彻底消散,整个空间彻底崩溃。
令人熟悉的眩晕之间,柯莳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周围,原是她寻的一处落脚的山洞,柯莳忘记了先前那漫长的梦境,喃喃自语道:“好像做了什么梦......”
她抬手捋了捋长发,一枚白子自她袖口落入怀中的,随即滑入纳物锦囊,柯莳并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