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棋魂]南梁因劫》莫道寻常

13、与褚嬴的第一局（2）

　　褚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刚刚那一手，他下出了从未有过的气势。
　　再抬眼看看对面的时光，他好像也为刚才那一手而兴奋不已，连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只见他也抬头朝自己甜甜一笑，嘴里说着，“中午了，我们去吃完饭再来下吧。”早上他因为心里装着事儿，都没有吃饱，早就有些饿了。
　　褚嬴点点头，站起身来，才发现时光的身后还站了两人。
　　“这是我的朋友，王景之，和向瑜。”时光向褚嬴介绍身后之人，三人互相点头示意，这就算是认识了。于是一行四人便一起去用饭。
　　宁王班的这次雅集将“雅”这一字践行到底，招待棋士们，用的是曲水流觞席，席间不问尊卑，不设时间，只要棋士自己愿意，随时可来此处吃席，选一处喜欢的位置落座，不一会儿自会有各色食物随着流水漂流而至。
　　小光拿着双筷子，期待地看着不远处的流水，兴味十足。这让他想起来现代的旋转小火锅，还有旋转寿司，不过眼前的这个才是老祖宗吧。看着顺着水流飘荡而来的精致菜肴，小光一一尝了个遍，还吃了不少用井水湃的冰凉的果子，一下子就感觉暑气都尽数消去了。
　　褚嬴一边用着餐，一边暗暗打量身边正在吃得高兴的时光。他用起餐来不甚讲究，甚至有些孩子气，然而这样的他却拥有着无法看透的棋力……
　　“褚公子，”坐在对面的王景之看着这会儿人不多，也不讲那食不言的规矩了，与褚嬴攀谈起来，“虽然之前并不曾见过，不过刚刚看你们二人下棋，真是精彩。”
　　褚嬴略有些羞愧，那局棋之所以精彩，正是因为对手是时光。
　　“不过我与向瑜许久不曾回京了，不然也能早些认识褚公子，切磋一二。”
　　褚嬴微微笑笑，“日后可以常常约着下棋。”
　　时光一听，这三个人怎么还越过他约上了呢？“我也要约，我也要约！”
　　“自然不能少了时光你。”王景之说道，紧接着又问褚嬴，“我见褚公子棋艺卓绝，想来定时从小练棋，发蒙得极好，不知可有围棋先生推荐？族中想为家里小辈请一位先生，便来问我，可我久不居京中，消息有些不灵通了，若是褚公子有人选推荐，还望引荐。”那日回到家中，除了经年不见的寒暄，便是族中长辈嘱托的这件事了。当今圣上极为爱棋，有消息说，也许会选拔专门人才伴君弈棋，以棋品定优劣，这样家中不精于读书的子弟，也算是有另外的出路。
　　“当真？”褚嬴听了王景之的话，不由心中一喜，“我的启蒙先生正要另寻去处，若是王公子府上正需要一位先生，褚嬴很是乐意引荐。”原先他还不希望先生走，担心寻不到比褚府更好的去处，只是先生坚持，说是已经再也教不了自己什么了，不如去寻些新的小毛娃教教，执意要走。若是能去王家，那是再好不过，王家的门第在京中不用多说，子弟向来有才名，想必先生也会教得开心。褚嬴的大哥与宁王有些私交，大哥并不爱棋，却陪他来了这次雅集，也是希望能在此次与集的棋士中，找一位可以带着自己在棋艺上攀登高峰的新的先生。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景之很高兴，放在心头的事儿移去了，接下来几天就能安心下棋了。褚嬴也点点头，“待雅集结束，我便带着先生去王府。”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时光眼中划过的那一丝光芒。

　　四人用完午餐，沿着游廊回到原先的枫树下，发现树下竟然站了好大一群人。
　　“怎么了？”时光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这群人都堵在这儿干啥，“哎麻烦让让，让让。”他冲着前面的人拍拍肩膀，试图开辟出一条路带着褚嬴进去，好完成他俩的对局。“让我们进去下完棋呀。”
　　“你是下棋人？”刚刚被他拍着肩膀还不为所动的大叔问他。
　　“是啊。”小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过现在人群中倒是自动让出一条通往棋桌的路。他拉着褚嬴，穿过人群，终于来到棋桌面前。
　　这儿站着两位老人，鬓发早已花白了，脸上却神采奕奕，眼里闪烁着遮掩不住的欣赏。其中一人开口问道，“这盘棋是两位小友下的？”
　　褚嬴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应该正是当代棋坛上最有名的两位前辈，十几年前，他二人就结伴游历天下，居无定所，偶尔会传来两人对局的棋谱，可是如果再按图索骥地去找他们，是肯定找不着的。他们不愿被俗事所扰，也不图浮世虚名，二人棋艺卓绝，可以说是当世棋坛最顶尖的高手，想要拜他们为师的人不计其数，二人却从未收过徒弟。近来有传言他们准备在京中定居，甚至还会收下关门弟子，如果能够拜他们为师的话，定会对棋艺一道极有助益。若是将来圣上选拔棋待诏，多几分胜算，也能对哥哥的仕途多些助益……
　　“正是我二人所下。”褚嬴郑重地作了一揖，“现在正准备将棋下完。”
　　两个老人听了这话，让开身子让二人坐下，也不离开，就站在棋桌旁看着。
　　时光看这阵仗，猜到了这大概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他也不露怯。开玩笑，小爷这么多年的比赛经验练下来，怯场？那不存在的。既然你们要看，那就让你们看看21世纪九段棋手的实力！

　　接着那一百一十五手棋，轮到小光走一百一十六手黑棋。他拈出一枚棋子，思索片刻，落棋于十三之三。
　　褚嬴也摒除了心中杂念，明白无论如何，目前最重要的都是下好眼下的这一盘棋。拈出棋子，落在了六之十八。
　　远在外围的人，看不到棋盘，有的索性散去了，也有人见二位老者站在一旁看得兴致盎然，不愿离开，想知道这两个少年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引得高手如斯也在此驻足观看？王景之和向瑜自然也没有离开。早上的对局他们早已发现，别说那棋力深不可测的时光，就是看着俊秀斯文的少年褚嬴，棋力恐怕也在他们二人之上。观看高手对弈，若是能内化于心，自是比下上一百局棋更有收益。
　　而棋局上，黑白二色的厮杀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战斗的烽火狼烟早已在棋盘的四角烧起，随着战意愈盛，最终集中在棋盘中央，黑白二色渐次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棋盘之上，形势也愈发扑朔迷离。
　　第二百零九手，褚嬴将棋子落于十三之十五。
　　小光看着这局势，明白这盘棋是无法避免一场激烈的官子之争了。那么让我看看吧，褚嬴，你那强大的计算能力，真的很让我怀念。
　　时光将第二百一十手落于十一之十六。
　　进过中盘的激烈厮杀，局势已经大定，然而边角和细微之处的争夺也关系着胜负，甚至可以扭转乾坤。在国际比赛上因为官子阶段的不够谨慎而丢掉奖杯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人能够抓住对手的一点细微失误反败为胜，围棋的世界总是存在着千万种变化，任何时候都要心存敬畏，小光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除了他极富想象力的奇招，其他方面也从未停止进步，至少官子不会是拖他后腿的那一环。
　　二人安静地下着棋，聒噪的蝉鸣、燥热的酷暑好像都离他们远去了。不知不觉间，太阳西去，只在棋盘上留下一些金红色的柔和光辉，晚风轻抚，带着远山树林清新的草木香气。
　　褚嬴落下第二百九十九手，也是这盘棋的最后一手，但他早已算出，时光以一目的优势赢了他。
　　“我输了。”
　　小光虽然赢了，看着脸上有着淡淡失落的褚嬴，心里也有些难受。虽然早就料到，现在的褚嬴还太过年轻，而自己又算是带着发展了千年的围棋精华在和古人对弈，会赢才是意料之中，可是他从前和褚嬴对弈，褚嬴从未输过，就连和俞晓旸的那一局，褚嬴也依然是赢家……
　　“褚嬴……”小光只觉得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浅薄，然后他想到了在褚嬴消失的那些年，俞晓旸曾经对褚嬴那局棋的评价，“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这是一个前辈告诉我的，每一局棋的意义不在于输赢，更在于可以从中学到多少，成为继续前进的动力。”尽管这话从他一个胜者的嘴里说出来略显虚伪……
　　“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褚嬴喃喃地重复这句话，一瞬间只觉得醍醐灌顶。在围棋这条路上，他从来都走得很顺。先生说他天生是要走围棋这条路的人，自幼也少尝败绩，这两年，先生也赢不了他了，他想着也许该另找老师，甚至尝试尝试别的棋风，在他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努力的时候，时光就出现了，带着和他如出同源的棋风和棋路。如果要找一个新的老师，也许最好的人选已经在眼前了。

　　四下的人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那两位老者，和王景之向瑜。两位老者听了时光的话，略微思索，不禁也豁然一笑。
　　“原先还想着正好两个小友，便拜我们俩为师，也算是有个传承了。没想到看完这一局啊，受教的反倒是我们。”其中一位眯着眼缕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是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不过日后常住京中，倒是可以常常切磋了。”说完，朝着时光二人点点头，拽着另一个老人沿着游廊走去了，“该用晚饭了，走走走。”

　　时光看二人走了，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提一提自己的想法，但还是得褚嬴同意，毕竟这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毕竟对于古代人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嘻嘻，这算不算占褚嬴便宜？他清清嗓子，“那个……褚嬴啊，我中午听说你现在的围棋先生要走了，现在应该是要请一位新先生了吧？”他不着痕迹地站直身板，挺了挺胸膛，努力显示自己的可靠，“你觉得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啊我真的不会写对局，这一章难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