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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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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麟词忧乘着飞机离开香港。柳清濯和薰子从国际机场送行回来,看见该隐难得的对着镜子整理服装,那样子像是要见什么很重要的人一般。
“濯儿。小薰。”该隐笑着和回来的两个人打招呼。“非嫣终于忍无可忍,说是非要见我一面不可——咦,咦,你们要去吗?”
“当然!”
一个古意盎然的地方,宽敞的空间,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小桥流水的造景,原木桌椅,灌木植物造成的绿色世界,清澈的流水声,刻意营造的柔和光线,这可真要费一番工夫来打造,可惜……屏风阻隔了众人一窥全貌的机会。
不知道造屏风后面,会不会呈现另一种风貌?
他们是不是……能够看到一位真正的绝色佳人?
“杨该,你可以出去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是,总裁。”他出去以后,顺便把门关上。
“我是弗朗兹。”
“纪神。柳清濯。还有佐佐木薰子。”优雅的笑容,温和的声音,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举止神态,就连柔和的眼光也让人看不出他正在观察眼前的男人……弗朗兹,一个穿着偏中国风的外国男人,衣领绣着一只醒目高贵的紫色蝴蝶,严俊的脸庞,深冷的眼神——咦,眼底居然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狂傲。
冷瞅着眼前笑嘻嘻的少年,他看起来比十七岁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她应该不会看上他。弗朗兹转身,拉开屏风——
“弗朗兹,等一等,我就好了。”甜美的声音,温柔如沐春风,令人不由得精神一振,有一股想窥佳人容貌的急切。
可惜拉开屏风的那只手停止,回头瞅着该隐,“请等一下。”
该隐展现天使的优雅笑容:“请慢慢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
柳清濯和薰子都感到疑惑。
女为悦己者容,大概是在补妆吧,听声音该是个美人,值得等待。
五分钟……柳清濯趁这个机会欣赏室内的布景,回过头来……弗朗兹这个人可真有耐心,守在屏风旁一动也不动……真像是护卫。
十分钟,终于等到动静,隐约听到屏风后有人拉开椅子的声音,弗朗兹同时把屏风推到墙边……
薰子的视线立刻捕捉住那抹淡紫色的纤细侧影和摆动的闪亮黑发。
对方从椅子里站起来,穿着无袖的紫色洋装,一身受柔和光线稀释通透的雪白肌肤,线条纤细分明的侧颜,低垂的眼睫,直挺的鼻梁,微勾的唇形,纤柔又深刻,一眼难忘,一瞬间教人惊艳的侧脸,在她从椅子站起来,缓缓转过身来时更教人屏息期待——
转瞬间,深切的屏息渴望……
咚地一声,彷佛爬到顶峰却一个站不稳,狠狠地摔落个粉身碎骨!
柳清濯张嘴说不出话,薰子根本已经惊呆了。
就连该隐……他天使优雅的笑容第一次呈现僵硬的状态吊挂在俊美的脸上,从来不曾龟裂过的脸色泛出微微的青白色……
对方清冷的眼神望着他,这还是失散多年来她第一次见该隐。
该隐一身简单高雅的白衣,微微散落在额钱的几绺黑发……在绣线里面,那应该算是宝石黑色,他深长的眼睛有着迷人的神韵,俊美的脸庞有着柔和的线条,高贵的气息,优雅的举止神态……相当难表现的一张脸。
“纪神,让你久等了。” 慕容非嫣清冷的眼神泛起振奋的色彩,但一下子就变冷了——
她忘了,跟该隐不可能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真是遗憾。
“哪里。”
该隐轻笑着。这对“天使的笑容”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但这样的脸,实在是值得令人同情,唉……他把温柔的眼光放在她的左半边脸上,不去看她右边脸颊上的疤痕。
柳清濯和薰子终于有点明白昨天麟词忧可能看见了什么……
一个大美女———个毁了容的大美女!
慕容非嫣淡淡静静瞥众人一眼。第一次看见她这张毁容脸蛋的人,最初大多无法掩饰脸上惊骇和恐惧的表情,几乎所有的眼光都逃开她。昨日不慎遇见的麟词忧,今天坐在面前的柳清濯和佐佐木薰子,概莫能外。该隐不只脸上的笑容没掉,看着她的眼神还那么绅士……能够如此沉着,真不愧是伦敦第一贵公子。
该隐也望着慕容非嫣白净的脸盘,回忆起尚未有那道伤疤的时候,她的美丽和风采。那个时候她的生活可与现在截然不同,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她拥有一个世界,一个多姿多彩、任她予取予求的世界……唉,如果没有那条伤疤,他会请她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不能治疗吗?”他承认自己这么问是出于私心,不过好歹他的眼神和口吻都是很温柔的。
慕容非嫣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眼神淡下来,轻轻答:“应该可以吧?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弗朗兹曾经不顾她的反对为她找来整型医生,所以她知道脸上的疤痕可以弄好。但是,这并不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该隐微微眯起眼睛,他总算搞清楚……原来慕容非嫣并不为毁了容感到难过。柳清濯和薰子错愕的对视一眼,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莫非这位美女就是例外?
“诸位请坐吧。”
弗朗兹忽然插话,同时替慕容非嫣挡掉六只眼睛投射的好奇目光。薰子微微遗憾的收回目光,帅哥倒是帅哥没错,奈何前面附带“闷骚冰山”四个大字,她不敢招惹。顺势看过去,柳清濯已经开始仔细推敲冷侍卫的真实来历……但愿濯不会突然想出来,原来弗朗兹就是某证券交易所操盘手,前天还出现在荧幕上分析深发展走势。
该隐是所有人之中最为认真按照弗朗兹的指示行动的人。他努力选择了一个好位置——不是太靠近,恰好能欣赏慕容非嫣美丽的侧面。“非嫣……你脸上的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他笑得天真无邪,问得单刀直入。
慕容非嫣看了看该隐,所有人都对她的“缺憾”小心翼翼,从来不曾有人像他一样大胆直接……对了,这位少爷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算是真正为别人着想的地方,恐怕只剩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而已。
“我不小心被利刃划到的,伤口很深,所以留下疤痕。”她的语气很清淡,听不出半点感伤和自卑,似乎对这道伤疤真的从不觉得遗憾或痛苦。她没有刻意去掩饰那道伤疤,反而还害怕别人看不到似的,换了一个方便“观赏”的坐姿,让在场所有人清楚的看见她右脸颊上那道八公分长、凹凸不平,还有缝合痕迹的浅红色伤疤……
“真难想象,一定很痛吧?”该隐的嘴角隐隐抖动,微微眯起狭长碧眸,仿佛感受到了那种锥心之痛——如果是划在他脸上,他可痛死了。
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该隐“感同身受”的表情——这位任性妄为的贵公子,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起别人的死活?薰子努力想了想,或许是原美女的气质魅力吧……?
“……嗯,当时是很痛。”慕容非嫣没有多加追究,很给面子的同意。
该隐轻轻叹了一口气。唉,唉,会比他的心还痛么?好端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变成新任无盐女钟楼怪人,预期之中的美丽风景就这么不见了……他真的好心痛啊……
“不小心哪……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划伤你的脸,那个人一定很难过吧?”
慕容非嫣一怔,该隐还是不肯放弃这个话题?看来他不但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还要问这锅能装几升米。“没有任何人,是我自己拿轮刀的时候弄伤的……轮刀就是裁布剪刀。”她估摸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索性解释清楚。
“……你自己?”
慕容非嫣是个大美女——至少曾经是——但可不是草包纲无能目笨蛋属迷糊科的。所以也难怪该隐问话的语气甚是怀疑。
慕容非嫣淡淡点头,脸上看不到一丝哀叹,好像她只是有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一张创可贴就可以解决。薰子不由得再度扫一眼她的脸,那右边脸颊的伤疤真是八公分啊!
“哦——噢——咦——啊。究竟要努力到什么程度,才能忽略如此剧痛造成这般厉害的不小心呢?”该隐不无好奇的询问,正好道出柳清濯的心声。“恕我直言,非嫣哪……你是否因为想体验生活,故意给自己毁容?”
慕容非嫣娇俏丰润的唇形悄然上扬:“我没那么自虐。”
“那也就是说……是为了领威咯。”该隐轻松自若下了结论,表情无辜得像是一只不经意间玩乱毛线团的小猫,浑然不觉潘多拉魔盒已经被他开启。
1123次班机平安降落,麟词忧快步走下飞机,离开清风岛屿的国际机场。这个岛屿本来是一个旅游业十分发达的地方,因此看到它风景优美,并不觉得意外。然而上面的花草树木有着故乡的影子,令她依稀感到亲切。
她摘下墨镜,凝视手心数秒。还在香港那时,手心里总有淡淡的银色光芒——然而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这一趟不会白来了吧?那个什么宠物店的店长,不会因此可以赖帐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就好。
想到这里,她又将墨镜戴了回去。拦住一辆出租车,说出预订的饭店名称,便往临时驻地去了。行李已经由那家饭店先行领取,她只需要人到即可。
一切整理妥当之后,麟词忧换上轻松休闲的服装,摘下墨镜,快乐地以“普通游客”的样子加入观光的行列。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随身佩带着一把袖珍手枪。别看那把手枪只有巴掌大小,炮火的威力可不在正规手枪之下。
清风宠物店似乎是清风岛屿上的一大景点——随便抓个过路人来问,十之八九都知道这个地方——至于那剩下的十分之一,当然就是和她一样第一次来到清风岛屿的游客。“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来到清风宠物店门前,而且这还是因为下榻的饭店坐落在六公里之外,路途遥远的缘故。
她抬头仰望正上方的金字牌匾数秒,便移动脚步走进漆雕红木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根雕刻精美的磐龙柱,红底彩绘,栩栩如生。接着满心满眼都是花,插在水晶长颈瓶里的紫色莲花,摆放在墙角一字排开的月季花,分散经营的香水百合,间或点缀其间的万年青,八仙桌上盈盈脉脉的水仙花,巧妙布局的吊钟草,还有无处不在的叫不出名字却非常漂亮的野花……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按理,这么多植物置诸其中,这家店应该潮湿闷热并且香气杂乱。但是这里的空气却保持着清爽怡人,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莲香。古色古香,美仑美奂,这里是个好地方,毋庸置疑。而且……很像是柳清濯一有机会住下来,就会赖着不肯走的地方。
一阵风扑面而来,麟词忧凭着经验和直觉知道,这是急速奔跑带来的旋风……究竟是什么人朝她的方向飞奔过来,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不容多想,麟词忧摆出警戒的姿势。
三秒钟不到,一抹蓝影[蹭]地从她身边掠过,着地,转身。
真帅!
麟词忧知道,假如此刻柳清濯也在这里,一定会批评她用词不当云云。但是她还是要乱用这个本该形容人的词语——帅啊,这匹狼真是帅到没语言了!
没错,掠过麟词忧身边的,就是一匹狼,一匹有着海蓝色皮毛的狼。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桀骜不驯,嘴紧紧咬住一把精致的袖珍手枪。
麟词忧一怔,右手下意识往下摸索,腰际空空如也。她与那匹狼四目相对,视线交接半晌,霍然仰天大笑:“哈哈……我毫发无伤呢,武器却被缴获了。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动作如此干净利落的生物呢!”她豪爽地称赞,眼睛清清亮亮。
“握个手好吗?”
麟词忧向那匹海蓝色皮毛的犬科动物伸出右手,后者只是戒慎地盯小指上并不起眼的玛瑙尾戒。她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恍然大悟地收回右手,又立刻伸出左手,当真空无一物。
于是那匹狼踩着特有的步伐,踱到麟词忧跟前,姿态高贵庄严,阳刚肃穆。
站定,伸出前爪与人交握,勉强接受了眼前这个人类少女的诚意。
“刚才真是对不起。本店的规矩就是如此,杀伤性太大的武器,请暂时交由我们保管。”
这时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满清贵族打扮的古装丽人走了出来,瓜子脸上挂着淡淡的亲切的笑容。她的脚边竟然跟着另外一匹海蓝色皮毛的狼!
麟词忧惊讶地张了张嘴。
最先出现的那匹狼未等主人开口召唤,立即奔回古装丽人的身边,甩甩头磨蹭着少女的裙裾,其状甚是亲昵。然而古装少女微微垂下目光,轻声呵斥:“加隆。”那匹狼于是乖乖松嘴,袖珍手枪跌落在她的手上。她拍拍手,大厅后方走出来一个怯生生的少女——丫环打扮,看来也是满清流派——低着头走上前,用托盘盛着手枪,又低着头悄然告退。“我是清风宠物店的店主,紫瞳。欢迎光临,你想要什么样的宠物呢?”然后,她转脸微笑着询问。
麟词忧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打量眼前的古装少女。这是她首次见到紫瞳,这应该就是该隐要她找的人了吧?很年轻,相当美丽,最重要的是和这个宠物店的氛围非常合衬。身上穿的令人意外是正宗的满清服饰,而不是民国时代以后的改良旗袍哟。柳清濯曾经提起两者之间的细微差别,耳听为虚,果然还是要眼见为实。还有,真不愧是宠物店的店长,自己也养了这么特别的宠物。
“它们是双子狼,刚才和你握手,叫做加隆。一直跟在我旁边的,是撒加。”紫瞳看着麟词忧的目光停驻地点,微笑着轻声介绍。“不过,它们是非卖品。”
麟词忧点点头,假如她身边也有这样两匹狼如影随行,她也不会卖掉。她看向那匹应该是叫撒加的狼,比加隆多些优雅和轻灵的气质,一双眼睛忧郁却锐利。
“请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宠物?”
紫瞳还在问。
麟词忧的回答简洁明快,直奔主题:“我也不知道。我是麟词忧。是纪神叫我来这里找你的,他说我可以向你领取报酬。”说着她依照该隐的吩咐,将手伸到紫瞳面前,摊开掌心。九拐十八弯地兜圈子,那是该隐的作风;她嘛,历来喜欢开门见山。
紫瞳原本微扬的唇角,听了麟词忧的话之后,几乎不可见的僵直一下。“原来是该隐。”她的语气中蕴涵着隐隐的恨意。“你请等等,让我看看。”接着,她凑近麟词忧,仔细观察后者的掌心。
麟词忧大方地平伸双手,让紫瞳看个够。“啊,对了。听纪神说,他前任的主人,和我一样姓‘麟词’,这是真的吗?”她忽然记起该隐的话。
紫瞳原本盯着麟词忧的手心看,听到问话稍微抬起脸蛋。
“麟词小姐。该隐自从住进本店以来,只有过一位主人,那就是现在的柳清濯。”她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麟词忧许久,慢条斯理地说。
麟词忧既愤怒又无奈:“那个骗子,又给我撒谎!”因为有着为数众多的前车之鉴,她对于该隐撒谎这件事并不感到很意外。只是这样一来,那个人到底是事实存在过,或者不过是该隐心血来潮,凭空杜撰?那天他提起这个人,又是什么用心?
紫瞳微微低头,没有阻止麟词忧不满的怒骂——如果这位客人能够因为生气忘记索取报酬,那真是最好不过。何况事实上,她也很想破口大骂,该隐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麟词忧很快放弃追究,并非由于她找到了答案,恰好相反,她很明白如果该隐不愿说,那么那些疑问就永远没有谜底。就是因为太明白了,她才转而去做一件比较实际的事情——领取报酬。
“根据纪神的说法,好像是很珍贵的宠物,似乎即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的呢。到底会是什么啊?”她对此感到非常好奇。
紫瞳在心里拷问该隐一万次。“这个嘛……麟词小姐,实在还有一点困难尚未解决。”她微微蹙眉,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麟词忧看着紫瞳好一会儿:“该不会……纪神是在非法走私店里的宠物吧?”假如是这样,她绝对找他算帐——居然敢给意大利黑手党女教父开空头支票!
紫瞳苦笑,虽然不中,亦不远矣。“那倒不是……”但是她没有办法向麟词忧解释清楚。
“那么,”麟词忧秉持一贯优良作风,单刀直入地问,“紫瞳,你们还有任何正当的无法兑现承诺的理由吗?”
紫瞳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地说:“那是应当履行的诺言,麟词小姐。然而,本店目前实在有些不便之处……请问你可以多留几天吗?”
“啊?”麟词忧有些反应不过来。
紫瞳继续说道:“正如该隐所说,你的报酬十分珍贵,应该说,‘它们’的身价都很高。因此本店在送出它的时候,必须同时处理好相关事宜……这件事比较麻烦,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如果你乐意耐心等待的话,本店将会不胜感激。”她已经恢复镇定,冷静地进行解释。
麟词忧听懂了:“我想想看……我最多可以停留一个星期。超过这个天数,那就麻烦了。”她可不想把大批职业杀手吸引到清风岛屿上来。
紫瞳颔首赞同:“我知道了,本店会在七天之内通知你前来领取报酬。麟词小姐,清风岛屿是个风景区,若是你喜欢四处走走看看,我愿意介绍几条旅游路线。”
“不用了。”麟词忧挥挥手,直言谢绝紫瞳的提议。“我偏好瞎逛,误打误撞时常会有意外惊喜。”
紫瞳微微一笑:“那么预祝旅途愉快。”她再度拍手,原先那个怯生生的丫鬟仍旧低着头走出来,双手奉上袖珍手枪,这就算是物归原主了。
麟词忧爬爬头发,她自然没有迟钝到连最后一句话的逐客意味都听不出来。该说清楚的事情都已经商定,还不走人,难道要留下来彼此客套到地老天荒吗?
“啊,借问下,隔壁林善堂药店的林依铃小姐去了哪里?”
她真的不是故意赖着不走,实在是还有事情要问。
“依铃?”紫瞳奇怪地看了麟词忧一眼。但是还是回答,“她一般都待在店里。如果你没有看见她,或许是临时有事外出。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的了。”
麟词忧离开清风宠物店已经半个小时,紫瞳还站在原地不动。
“莲儿。”撒加幻化成人形,疼惜地扶着紫瞳。“别呆呆站在这里,就算一定要胡思乱想,至少也先坐下来。”
紫瞳望向撒加,倍感欣慰:“还好有你们陪着。唉,这件事情……真是棘手,该隐太乱来了。”一想到麟词忧来此何为,她就禁不住头痛。
加隆几乎在同时恢复原形,也伸手扶着紫瞳。“哼!所有的麻烦都是该隐搞出来的。平常他就够阴阳怪气了,最近居然变本加厉!看着吧,下次让我逮着机会,我非——”他的外表和撒加一模一样,脾气可就暴躁多了。
紫瞳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走到大厅一角,坐在藤条沙发上。她打断加隆的战斗宣言:“我不喜欢打架,尤其是你。”加隆只得打住话头,梓梓地保持沉默。
撒加温柔地看着紫瞳:“假如该隐真的害得你旧病复发,莲儿,我会毫不犹豫揍他一顿。而且我想,他也不会多加闪躲。”而他的语气,却是万分坚决。
紫瞳微微一笑:“我知道。哎,但是我在想,究竟应不应该把阿银送出去?麟词忧,她真的可以做他的主人吗?”
“……正如你给麟词小姐的回答那样,莲儿,我们没有正当明确的拒绝理由。……不,就算是真的有,该隐也会设法变成没有。他要放阿银出来,莲儿,甚至我觉得或许——总而言之,他一意孤行,而我们只能履行诺言。”
撒加一边沉思着,一边为紫瞳分析,声音低沉悦耳。
“之前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该隐为了解除封印,居然不惜代价将麟词小姐不远万里地请了过来。他敢于不择手段,而且善于挑选不择手段的时机,莲儿,不达目的他是不肯罢休的。……或许这样反而更好一些。‘它们’迟早是要走的,就和这个店里面其他的动物一样。收养阿银要签订‘血之契约’,假如麟词忧小姐不幸身亡,该隐所做的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他从来不做那么愚蠢的事情。因此我想,他确定麟词小姐是合适人选。”
紫瞳觉得好多了:“是的,我想你是正确的。也许我是太多虑了。”她的笑容开始变得轻松活泼。然后她起身,进入房间小睡片刻。
“……你说,如果该隐右手的银色代表银·D·克恩玛——那么左手的金色,又会是谁?”守护在门口,加隆忽然发问。
撒加的回应非常冷淡:“还不知道……我宁愿不知道,我希望永远也不必知道。”
林善堂药店。
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林依铃站在自家门前,仰望着药店招牌,为自己做简单却必要的心理建议:没关系的,不过比平常迟到二十分钟而已,阿缘不会那么小气……就算万一他真的生气……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遭受他的冷嘲热讽了,不是吗?怕什么呢?
——好,进屋去!
“喝!”
林依铃硬着头皮冲进药店,却还是吓了一大跳。这是理所当然的。她有信心应付阿缘的精神攻击,可没有本事充当二虎相争的裁判。
二虎相争?
没错。
院子里,一只老虎正在和一名少女对峙,彼此怒目相向虎视眈眈。老虎龇牙咧嘴,半抬起前爪,警告地低声咆哮。少女也不甘示弱,手持一把袖珍手枪,预备随时扣下扳机。
势均力敌,棋逢对手,局面僵持不下,除非状态失衡。
“阿缘!快住手!她是和我一样年纪的女孩子呀!”
林依铃深吸一口气,冲着老虎大喊。老虎果然全身一僵,杀气悉数退散。随即仿佛被火烫到一般,转身之后猛地跳起来,掉头跑开。
看着这么戏剧性的一幕,持枪的少女不由得愣住了。
林依铃转脸看向少女,很现代感的脸型,西化的轮廓分明,明艳的五官野性暗藏……真像是一只猫。古人云女人如猫,她本来不相信,现在事实俱在……阿缘是老虎,老虎是猫科动物……难怪没想到龙争虎斗,而是认定两虎相争……道理很简单,王见王,死棋,一山不容二虎嘛!
“你究竟是不是那个林依铃啊?我问了你那么多遍,就算真的不是,你也好歹给点面子摇摇头啊!你总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耳背吧?”忽然一个连珠炮似的声音,开机关枪那般的语速,噼哩啪啦将她吵醒。
林依铃只能依靠条件反射回答:“啊,我是林依铃。”然后才慢慢看清眼前那张因为极不耐烦而没有半点好气的少女脸庞。
下一秒,那张脸因为林依铃的回答阴转多云,常风3-4级。
“很好。我是麟词忧,纪神委托我带一份礼物给你。现在这份礼物还在邮局待领,我也没有真的见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领?”
林依铃不免有些吃惊:“你是说……该隐给我的?”她很难想象,那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小黑猫居然会注意到她,甚至还专门请人将礼物带给她。
麟词忧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包裹清单:“喏,就是这个。你去不去啊?”她又问了一次。
去,还是不去?
林依铃踌躇良久。“好,我要去。”最后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中国邮政局,大宗物品寄存处,各式各样的巨型包裹堆积如山。
工作人员明确指出包裹的位置:“那就是了。”停了停,他语带同情地发问,“需要我们多叫几个人来抬出去吗?”
林依铃和麟词忧望着那件物品,哑口无言——只顾得上目瞪口呆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工作人员一路投来怜悯的目光。说实在的,她们现在只觉得与有同焉。
为什么?
因为那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礼物包裹——一个扎着水红色缎带的集装箱!
林依铃脸色发白,要怎么才能将这么大的东西拿回去?
麟词忧说的话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请多找几个人过来,谢谢。”该杀的该隐!这可是集装箱,而且是那种用起重机装载吊卸的超大型集装箱啊!
七八个大男人拼命把箱子挪到大门口。打电话叫来搬家公司,拖车吊车一起出动,总算是把礼物请回家。站在后院,两个少女同时松了一口气。
麟词忧卷起衣袖:“工具箱在哪里?”
林依铃指明方向,羡慕地看着麟词忧精力充沛地拆卸集装箱的盖子。要不是该隐特意随箱附赠一套专门工具以及使用说明,她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半小时以后。
“依铃,准备好了吗?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一起掀开盖子!”
“好的!”
“那么,一,二,三!”
[咣铛]一声,集装箱的盖子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成群结队的东西迎面扑来,黑压压的一片。
“小心!”麟词忧反应敏捷地将林依铃一起扑倒在地,两个人这才幸免于难。
“蝴蝶!”
林依铃指着天空,失声叫道。
麟词忧仰起脸,再度呆若木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蝶舞翩翩。
整个集装箱都是蝴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存活至今,不知究竟几千几万。平凡如菜粉蝶,珍稀如豹纹斑蝶,优雅如凤尾蝶,灰暗如枯叶蝶,不详如黑死蝶,贪吃如大叶甘蓝蝶……真是蝴蝶物种大集合。五彩缤纷,从几乎看不出来,到完全无法想象,即便最伟大的画家也不可能调出那么多深浅不一明暗各异的颜色。黄白相间,红绿映衬,褐底金边,白底黑花……还有,纯蓝一色。
那幕蝴蝶铺天盖地的景象,诡异,但是偏偏那么美丽壮观。
这么不可思议的礼物,只有该隐才送得出来。
麟词忧挥拳大叫:“疯子……你这个疯子!”回头看见一言不发的林依铃,“你怎么了,依铃?”
林依铃的面色惨白如纸:“没有……没什么。”她说着伸出食指。
一只美丽的蓝色蝴蝶飞舞着,翩然降落在林依铃的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