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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空云] 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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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源于三毛短篇小说的《倾城》和电影《窃听风暴》。本文包含部分资料参考,为剧情需要有胡诌部分,不严谨,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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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的冬天,我在西柏林。
我的父亲是意大利人,据说他在战场被俘时勾搭到了一位漂亮的日耳曼护士小姐。在我出生之前曾还有一个姐姐。但不幸的是,年幼的她死在了颠沛流离的路上。这件事给我的父母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要小孩。
冷战初期,东柏林的人们还可以在下班后乘坐火车到西柏林的餐厅享受一杯黑啤。
我出生的那年,东西柏林之间一座高墙拔地而起。
1400公里的边境线,分为东西德。
160公里的柏林墙,分为东西柏林。
封城那日,大批东德人逃往西柏林。我的挚友——西蒙?柯扎特就是从窗户被人用绳子送过来的。可惜他的父母没能那样走运,父亲惨死于枪口之下,母亲被捕。
柏林墙有几十甚至上百米宽的严密防御工事。遍布铁丝网、碉堡、瞭望塔和凶残的猎犬。即使是夜晚,灯火通明的巡逻道,反坦克拒马和持枪士兵也使人望而怯步。
然而,柏林墙的禁锢并没有阻止人们逃离东德的步伐。曾经无数人尝试用各种方法尝试翻越柏林墙。他们泅水、藏在汽车或者金属桶中、开重型机车硬闯、甚至是挖隧道和制作热气球。
我当时就读于西柏林的自由大学,学的是法律。为助东德同胞我秘密组建了一个地下学生组织,名为彭格列。
我们制作假护照帮助东德人在边境蒙混过关。最为简单的就是伪造警卫和特殊工作人员的通行证,因为这些人有权利通过边界,只是被规定在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值得一提有趣的是:东德外交官通行证很像花花公子俱乐部的慕尼黑会员卡,那些持有会员卡的人只要把拇指挡住花花公子兔子标志位置,就可以装作外交官通过边界。
当然,几乎所有人在进入西柏林之后,从此销声匿迹。
当时虽然东德人被禁止进入西柏林,但西柏林人可以通过办理过境签证进入东柏林——自然也是限定当日往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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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整座城市白雪皑皑。道路上今早被清扫过一遍的积雪依旧没过脚裸,暴露在外的皮肤经过冷风的洗礼如同刀剜一般。我带着重要的信件,只身前往东柏林取一份重要情报。
当时的东德笼罩在史塔西①的阴暗之下,人民的饱受摧残。就在前日,又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因精神压迫,在工作了一生的书房里用一颗子弹终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在过境的时候,我遇到了麻烦。
那位衣冠齐楚的东德军官用手捏着挂在鼻梁上的眼镜,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的护照。抬头瞥我一眼,语气里充满嘲讽:“哇,意大利人。”
德国是一个非常注重血统纯正的国家,他们曾自诩为高贵的雅利安人——而具体说法有待考究。虽然战争结束后德国销毁了关于人种计划,为恢复人口不择手段,甚至鼓励外籍男性与德国女性通婚。但在父亲的坚持下,我并未加入德国国籍。
我尊敬地说:“是的,先生。”
“就是那个在战场上因吃面而忘记突袭任务的意大利人?”他看我的眼神更轻蔑了。
“是的,先生。”我补充,故意用夸张的语调:“我们还曾用防空火炮把元帅从天上打下来!天知道——我们在战场上都没有那么准过!”
他顿时笑出声来。
然而就在我礼貌的向他询问是否可以签字通过的时候,却遭到了对方的又一次拒绝。
他摆明了不想让我过境,存心为难。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
于是我把签字事情放在一边,和他闲聊起来。排到我的时候已经很晚,大厅几乎没有人了,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出行的人也不多。
他似乎很喜欢听我同他分享关于意军在战争上的滑稽表现——这些都是我的父亲在我小时候当做每晚的睡前故事讲给我听的,其中自然包括一些如今禁止谈论的话题。
“听闻你们很会勾搭姑娘,被俘虏的时候也不例外创造后代?”
此传言不虚。但我不想和他再继续浪费时间,我朝他挑了挑眉:“军官先生,碰巧我对性别没那么死板,我可以给您示范一下。”
说完,我从那把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口的另一位军官走去。果不其然他吃了一惊,脸色变了跟着站起来。
就在刚才,我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不止一次向我袭来。于是我向发源地走去,和那位美丽的军官打招呼,熟络得我们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他早就注意到我了,一直隔着玻璃窗户看了我很多次。
“亲爱的,我来了。”我说,“终于见到你了。”
他露出一点困惑,神色复杂走过来。
当他距离我三步远的时候,我向前一步伸长手臂把他搂进怀里。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对方因为本能防御而紧绷的身体。
他并没有推开我,这令我松一口气的同时也颇为诧异。
“我们以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我贴着他的耳朵,像情人一样耳鬓厮磨:“我的梦里。”
父亲曾教我,和心上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把你的真诚与爱意传递给对方。
我直视他的双眼,蓝色的眼睛像是冰封的湖泊,亦或是雨后初霁的纯净蓝天。美得我也呆滞了几秒。
“……您这样美丽,所以才叫我恋恋不忘。”
父亲当年勾搭我母亲的这一套被我学的淋漓尽致——如何俘获一个日耳曼美人的芳心。
漂亮军官愣了一会儿,对我微微一笑。
顿时觉得,我先一步被他俘获了——仅仅一个笑容。
这时我注意到了他肩膀上的肩章,才发现他的军衔很高。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年轻军官的声音很温柔,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注视着我,“这位在梦里见过我的先生。”
我突然有点理解父亲所说的一见钟情了。
他好像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我而来。
于是我也大胆起来,朝他靠近进了一些。继续展现我所擅长的油腔滑调。
“嗯,实际上呢……我尊敬的,亲爱的,美丽的长官先生,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说着,我转头望向了身后一脸惊恐的文职军官。
问题迎刃而解。
我双手把我的护照恭敬地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了一眼,“意大利人。”
我眨眨眼,“少将,您真美!”用标准的意大利语说。
闻言他抬眸对我笑了一下,在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懂的时候,他用标准的意大利语回了我一句:“Grazie”(谢谢)
要搜身。我身上只有信件,拿出来给他看,这是一封被加密过的家书。但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要知道,这座密不透风的墙连鸟都飞不进去。
漂亮军官看了一眼,转而递还给我,和检察官说没有问题。
几分钟之后,护照问题完美解决。
之后他一路陪同,有了这位最高长官在身旁一切手续都很顺利。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这段短暂的路途终于走到尽头。
最后我拉着他到附近的照相馆拍照。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留个纪念如何。他欣然同意。
他身上气味很好闻,像融化的雪一样。我们并肩同行,我的手时不时会触碰到他的,天寒地冻,我们居然都没有戴手套。
手每一次无意识的触碰,心中悸动就如同初恋的感情一样。
但理智又无时无刻的警告我,我不能在下一次接触中握紧他的手。
有一种莫名的,可以称之为悲伤的情绪翻涌而上——我不想和他说告别。
这么说或许很荒唐,我在二十分钟前爱上了他。爱情来得这样火速,却又如同一刹花火,只有短暂的美丽。
我没有抱任何希望地对他说:“我晚上七点左右会回来,能有幸邀请您和我一起共用晚餐吗?”
果然,军官轻轻地摇头,“返程和入口并不是同一条路,记得在规定时间返回。祝你好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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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拜访了西蒙的母亲,那位当年未逃脱的妇人已经被释放出来。她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十分苍老。我告诉她柯扎特的近况,他在三年前结婚了,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这位夫人听着,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两地分别二十年,一个妇人在孤立无援的东德苦苦挣扎。到底还要多久,他们才能相见。夫人坚持要留我下来吃晚餐。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离开时看着门口送别的她感到非常难过。
当我回到过关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黑魆魆的夜色看不见一颗星星。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白雪纷飞的通关道路上,前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紧接着,那位本以为此生诀别的军官从雪中向我迎面走来。
“……又见面了,少将。”我还是对他笑,却无气无力。
他在我面前站定,轻轻拂开我身上的雪花。声音依旧很温柔:“又遇到麻烦了?”
“是,这次是大麻烦……”我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没头没脑地说还能邀请您吃晚餐吗?
“已经很晚了,你会赶不上火车的。”接着他拉起我快步走向车站。
一路上不断有军人向他行礼。他竟然毫不避讳的,就那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手心的温度在逐渐上升,脸也烧灼起来。
我们站在寒风凛冽的月台上,沉默地看着一辆又一辆列车从我们眼前飞驰而过。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在无声的对峙中,即将迎来最后一班车。
“下一辆就是最后一趟火车了。”军官平静地说,遥望着遥远的山林。
“哦,好的……”我一下子站起来,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军官也跟着站起来扶了我一把,手还是冰冷的。他穿得很少,却丝毫不见颤抖。
“你好像生病了,回了西柏林,记得去医院看看。”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埋没。
暖色的灯光下,天蓝色海水蔓延上来。我知道,只要多看一眼,就会溺亡在这片深不可测的深海里。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又放走我呢……
“你说什么?”
这时候远处传来鸣笛,提示最后一趟火车即将进站。
他推了我一下:“回去吧,Giotto。”
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语气却轻松得仿佛我们相识多年。
“恩,我走了……再见。”
列车缓缓在月台前停下。霎时所有错综复杂的讯息在脑子里飞速拼接联系,一个残酷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那么,我该如何抉择。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当列车门开启的那一刻。我倏然转身,一伸手猛地把他拽了过来。
寒冷的北风在耳边呼啸。
火车催促的鸣笛声尖锐刺耳。
我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在月台上相拥吻别的恋人。只是不同的是,我们才刚刚相爱,竟然就要永别!
如果我没有拍那张照片,如果我没有兴奋地拿给那位情报员看,我就不会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那封加密的书信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纸明文。这意味着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都前功尽弃。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放我离开?我不明白了。不管了,索性都不管了!
“少将!”我在鸣笛中大声喊,“跟我走吧!”
“不能。”他坚定地拒绝了我,“我有家人,他还很小,我不能和你走。”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跟我走吧。”几乎是哀求了。
“听我说,乔特。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正在做什么。那封书信只是一封家书。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你没有见过我,也没有来过东柏林。”他抬起另一只手,慢慢地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希望你能够继续你的坚持,我相信有朝一日西柏林的火车会再次通航。而到那个时候,这堵墙将不复存在。”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摇摇头,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我的手已经被他完全松开。
“抱歉,我不能和你走。”
在推搡间,我被他推进车里。
我掀开车窗朝他呼喊,“你叫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住在哪里,以后我会来找你!"
这时候车身已经启动,月台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风声太大掩盖了所有声音,我只看得清他的口型。
用意大利语和我说了:永别。
车门关闭,就像那座横亘两地柏林墙,让我们隔绝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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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传递得很成功,我们的计划有了进一步成效。我们并没有暴露。而在东柏林与那位史塔西军官的邂逅,我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回去之后我恍恍惚惚神游在外很多天。格特林很担心,让我不要闷在房间里出去走走。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牵着柯扎特的小女儿麦姬散步到那面满是涂鸦的柏林墙下。
戴蒙当时正在那里画画,见到我过来,递给我一支画笔。
想了半天,我在那片湛蓝的天空上画了一只鸟。淡金色的翎羽,天蓝色的眼睛。
我把小姑娘抱起来,她问我:奶奶是不是在那边,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很快了。”我对她笑了笑,“你很快就能见到奶奶了!”
我也满心期待着,和那位不知姓名的美丽少将,在某一年再度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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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几年前第一次看到三毛这篇文章就觉得非常美,反复看了很多遍,觉得非常适合初空云。于是就试了试,没有写出我心里的那种感觉……以后再改改吧(无能
①史塔西: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国家安全机构,秘密警察。
注:阿劳迪是安全局情报部门首席。曾帮助多名携带假证的东德人通过柏林墙。同时也是彭格列组织在东德那名情报员的监听者。于1982年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