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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夜半时分,监牢深处烛火摇曳,层层牢狱之内,旧日金尊玉贵的琼华公主正一身狼狈倒在监牢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牢房内污浊之气弥漫,一地的草梗坚硬磨人,琼华肩颈一侧,被磨得满是斑驳红痕。

      她被打晕后昏睡了许久,眼下仍是毫无意识。

      外间狱卒又扯着一位贵女扔了进来,那贵女原本哭的凄厉可怜,一进牢房瞧见了地上昏睡的琼华,竟停了哭声,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大周娇贵至极的嫡公主琼华吗?怎也落得这副田地?啧啧啧,老天终于开了一回儿眼了。”

      说这话的是琼华的庶姐常嘉公主,同琼华积怨甚重,常嘉的胞兄六皇子曾因推琼华入池塘险些害了琼华性命被安排到了蛮荒之地琼州就番,常嘉也因此恨上了琼华,只是往日碍于皇帝和太子偏疼琼华,一直无法泄愤,如今瞧见琼华落魄自是畅快。

      她也是愚蠢,只瞧着琼华遭难兴灾乐祸,却半点不顾自己的处境。

      狱卒皱了眉头,猛地将常嘉扔了进去,常嘉摔在了琼华边上,恨恨的起身,冲着琼华身上踹了几脚。

      琼华昏睡已久,加之这牢房的草梗磨人,本就有了苏醒的苗头,经永嘉一踹,便恢复了意识。

      她掀开眼帘,环视周围,周身弥漫警惕防备。

      置身的环境,眼前的狱卒,无一不让琼华明白她此刻的处境。琼华幽幽低叹,索性合上眼帘,抱膝后退,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做着防御的姿势。

      依眼下的场景来看,只怕祁衍之已然占了长安,而她也沦为了他的阶下囚。

      思及昏迷前的景象,想到刚刚驾崩的父皇,琼华埋首在膝头,眼眶湿润,无声落泪。

      一旁的常嘉却在她耳边不住的聒噪:“你比我进这大牢的时候还要早一些,想来是还不知道吧,咱们那偏心的父皇,还有你如今那个驸马,都死在了祁衍之手上。”

      常嘉所言,正是她在被抓进大牢前所听闻的消息,她自以为所言非虚,告诉琼华,也不过是盼着她能多痛苦些,多哭些时候,最好将眼睛都哭瞎,哭的断了气才好。

      听了常嘉所言,琼华猛然抬首,一张梨花带雨清丽柔媚的脸露了出来。

      “你说什么?父皇是死在祁衍之手上?宋津言也被他所杀?”她声音沙哑。

      常嘉见她哭的厉害,心头更觉快意,笑答道:“对,祁衍之反叛入京,自然不会留父皇性命,至于宋津言,我被抓进大牢前,听人讲祁衍之亲自射杀了他,还吩咐将他曝尸三日而后碎尸万段扔下护城河喂鱼。”

      琼华眼中弥漫痛意,捂着心口强压着那要人命的疼痛。

      那是宋津言啊,自小伴她长大的宋津言,她唤了二十年表哥的宋津言,永远站在她身后护她平安无虞的宋津言。

      当年她远嫁朔州,他抛下京城亲族舍弃功名权位甘心做她身边侍卫陪她远嫁千里之外,后来她决意和离,他拼着性命,带她逃出朔州。自长安至朔州,千里之遥,他曾陪她远嫁,也曾带她回家。

      二十载相依相护,宋津言于琼华而言,无异于至亲兄长。

      父皇的死,宋津言的死,一一在琼华心头刻着刀痕血沟,她痛哭出声,眼中弥漫滔天恨意。

      “啊!”

      “祁衍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琼华有生之年,必定一一讨还!”

      她哭声痛入心坎,满是彻骨恨意。

      皇城内院之内,琼华恨之入骨的祁衍之,此刻正瞧着琼华少时寝宫的宫门出神。

      五年前,他便是在这道宫门前,牵起了一身嫁衣的琼华,十五岁的小公主娇俏可人,指尖在他掌心不住打转,低声同他道了声“夫君”。

      ……

      旧时种种,如今想来,只剩怅惘。

      跟在祁衍之身后的老内侍,见他停步在琼华公主旧时所居宫殿,心中便打起了算盘。

      瞧着这位叛军之将,可一点没有传闻中视前妻琼华公主如眼中钉的模样,相反,他这模样,倒像是放不下舍不得。

      “琼华公主幼时一直在先帝跟前养着,老奴也算是知晓些公主的性情,那可是个极为烈性,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老奴听闻,当年主公您纳了一妾,这才惹得公主闹着和离,同你生了嫌隙,依老奴看啊,公主心里定是有您的,只是,咱们大周的驸马,可就没有纳妾的先例,况且,公主自小金尊玉贵盛宠至极,哪是个受得住委屈的,自然便闹了脾气。”老内侍此言原本是有意给祁衍之顺毛,也趁机给他递个台阶,让他顺着下去。

      可这内侍却不清楚,当年琼华执意和离,并非是因他纳了一妾的缘故。

      她那般烈性娇纵的性子,当初竟会因不忍他们祁家无子绝后日日灌符水偏方求子,最终甚至应下纳妾之事。

      妾侍入府那日,琼华落了一夜的泪,祁衍之就在她房门前,听了她一夜的哭声。

      祁衍之一直以为,彼时她执意和离,大抵是知道了祁家的谋算,祁衍之蛰伏朔州数载,可不是仅仅为了做一个边塞守将的,他意在大周万里河山,而琼华,身为大周的公主,知晓枕边夫君意欲造反,如何还能同他长相厮守。

      他欲夺她父皇江山,她盗他军印离开,人一到京城,太子便派了数万兵马无数杀手前往朔州取他性命。

      若非他于军中威望极重,联合旧部稳住兵将军权,只怕早就是太子手下亡魂了。

      祁衍之从回忆中抽离,微微叹了声,仰首瞧了眼长空,貌似随意道:“着人去公主府将那孩子抱去大牢。”

      他话音落下,属下应声前去公主府,而祁衍之自己,也往囚着琼华的大牢方向走了去。

      大牢内,琼华哭了许久后,已然哑了嗓子,她抹了抹泪,目光无神的瞧着监牢内摇曳的烛火,几息后,抬手撕下裙摆处的布帛,分成两条,一条将肩头散发挽成妇人发髻,一条折了素色白绢花簪在发间。

      父皇驾崩,夫君身首异处,她无法为他们料理身后事,只能凭此聊寄哀思。

      祁衍之行至监牢时,已然听不见琼华的痛哭声。他也不知道,不久前,琼华在监牢内哭的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监牢内弥漫着血腥气,祁衍之眉眼沉沉,有些后悔将人囚在此处了。他眉头紧拧,走近监牢深处囚着琼华的那间牢房。

      他步伐不重不缓,脚步声刚好够监牢内的人听见,常嘉率先探头去看,瞧见是祁衍之后,当即低声在琼华耳畔道:“还不快瞧瞧,你的旧情人来了。”

      琼华眸光冷淡抬首,果然见祁衍之正踏进监牢,而他身后跟着的人,正是她父皇的贴身内侍,此刻这内侍在祁衍之身后一副谄媚模样,俨然事了二主,琼华想到自己骤然晕倒在御殿之事,心中猜测这内侍应当早已投靠祁衍之。

      琼华并不清楚父皇的死因,这内侍说父皇是旧疾复发,可琼华自小养在父皇跟前,从未听过他有什么旧疾。如今见这内侍跟着祁衍之身后,想到常嘉方才所说的父皇死在祁衍之手上,琼华眼中恨意更加浓重。

      祁衍之立在监牢门口,不远不近的看着琼华。

      她唇瓣紧抿,神情倔强,好像哭过了,脸上泪痕交错,惹人怜的紧。

      祁衍之不禁想,她是为谁流的泪?她驾崩的父皇、南逃的皇兄,抑或是她死在他手上的夫君?

      琼华厌恶他的视线,垂首避开,这一垂首,她头上挽着的妇人发髻,和鬓边发间的白色绢花,便一一映入祁衍之眼中。

      祁衍之猛地攥了攥掌心,微微合眼压抑情绪,声音阴狠道:“都退下。”

      那老内侍极有眼色的着人堵了常嘉的嘴拖了下去,自己也跟着一众狱卒离开。

      监牢内烛火光亮摇曳,密闭的空间只剩琼华和祁衍之两人。

      琼华垂着首,始终不曾抬眸,祁衍之紧攥的掌心渗出几分血色。

      祁衍之视线一遍遍瞧着她头上挽着的妇人发髻,恨得双眸血色翻涌,她在为另一个人挽发,她为旁人十月怀胎诞下孩子,她已为他人妻,她不再仅仅属于他……

      祁衍之心中清楚的明白,即便他杀了宋津言,即便他将宋津言碎尸万段,也无法改变眼前的她曾属于过宋津言的事实,在他孤身一人在朔州荒野搏命之时,在他踏着无数血海征伐之时,她在旁人榻上与人入骨缠绵,曾经只他一人得见的风华无双,只他一人得享的软玉温香,如今都被另一个人拥有过……

      琼华垂首的模样,格外脆弱无依却又无比清傲倔强,与最初成亲之时娇娇悄悄受不得半点磨折的小姑娘模样相差甚大。

      祁衍之心头情绪复杂,被她头上的妇人发髻刺得眸色血红,他俯身到她身前,唇齿尽寒,问道:“一年不见,公主有了新人,可还记得旧日伺候枕席的臣?”

      琼华抬首望向他,想到她同他的血海深仇,想到往日种种蒙骗屈辱,眼中血色恨意分毫未掩,哑声道:“滚!”

      她声音嘶哑,手臂撑着草梗,往监牢的后墙紧靠,对祁衍之尽是防备警惕。

      琼华动作之时,肩头衣衫不自觉的微微滑落了些,露出她肩颈处被草梗磨出的红痕,祁衍之指腹微微抚过那红痕,眼神愈加可怖。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完的早,就提前发了~晚上十二点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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