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 劫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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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迦脸很红，唇瓣也很红，眼睛泛着浓浓的水汽，晶亮如繁星。他含笑看着身下的夙素，轻轻呵口气。夙素脸红耳热，全身都痒，她将手伸到谛迦腋下抓挠。谛迦忍俊不禁，随手拿了被子挡过去。夙素不甘示弱，也拿被子砸，顿时锦被翻飞，风光旖旎。夙素不小心，滚到床沿，谛迦将她拽住，拽到怀里，眯着眼睛看。
谛迦是无邪的邪气，这样的眼神和表情，仿佛有危险……这时的谛迦好像一只想吃羊羔的狼……夙素眨着眼睛，动也不动，只是全身发烫：对了，谛迦恢复的好快啊！死气笼罩灵气消散的人，这么快就生龙活虎活色生香……香……谛迦身上有檀香……她深深地吸口气……好幸福，而且幸福触手可及！
谛迦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和夙素：“比赛脱衣服，还是打赌脱衣服？”说着手已经放在夙素腰间。这样的耳鬓厮磨，这样的相依相偎，好像等了千年万年一样。幸福的时光，到底需要多少年的酝酿？如此不顾一切，只要相守的感觉……永远下去好不好？
“你们穿的那么少，已经和脱了差不多，居然不关门……”冷冷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
谛迦微微一愣，将头埋在夙素身旁，随手抓住什么丢向声音的方向。然后咬住唇瓣，用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眸子瞪过去――他的怨愤，总是很孩子气。
夙素好奇地探出脑袋，惊讶的闭不上嘴：“死鬼清寒……怎么是你？”
清寒抱臂胸前，嘴角依旧是他招牌冷笑。他是虚茫的白色，整个身影都在风中飘荡，银白的长发散落一身，全身上下仅那双眸子是冰蓝的颜色——依旧是那样剔透和冰冷的阴魂。
这时谛迦丢的东西穿过清寒的身体落在地上，是谛迦的腰带。
清寒冷哼一声：“还在脱？谛迦，你玩够没有？”
谛迦探出脑袋，又羞赧又愤懑。他启口，又启口，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我乘着漫天的劫灰而来……”清寒冷冷地指向窗外。身为阴魂，很难进入严阵布防固若金汤的王府，可他不是普通的阴魂。
大片的灰黑色的如烧过的丝絮，如焚过的纸钱般的灰烬，随着北风，飘的满天满地。劫灰所至，草木如被焚烧，转眼就成黑色，很块化成了灰烬。
谛迦脸色顿时惨白，他手捂心口，依旧不语。
“那些恶灵是你放出来的！”为什么指责谛迦？谛迦只是比平常人漂亮，即便精通法术，他也会受伤，也会痛楚，也会死……夙素不满地从厚厚的被中探出脑袋。她注目望去，不禁打了个寒战。
外面是昏暗的天地，只见大片大片的飞灰，周围哑然无声，万籁俱寂，末世一般的萧条与可怖。
这床上的女子，衣衫凌乱，长发散落，虽在极其暧昧的场景中，却依然无邪的神色——那模样，他分明认得！这是他恨了千年，怨了千年的女子，那个害了他所爱的雪白，害了他一生的女人！清寒睁大眼：“绛紫……你还活着？”无比骇讶与惊奇，绛紫已用生命镇压恶灵，怎么还可能活在世上？
夙素做个鬼脸，当时是你将我变成绛紫模样，如今我还是绛紫的样子，有什么希奇？她挽过谛迦，手自然地按在谛迦胸口，试他脉息。
“难道你不是绛紫……是上媛？”清寒按住眉心，“不可能！上媛早已经死了，如果上媛可以转生，那么先王那狐就不会郁郁而终，龙神也不会……”龙神生而为神，又怎么会不追随他所爱的人？想到这，他又瞪大蓝眼：“谛迦，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脑壳坏掉了！”夙素终于忍不住，“我是夙素！”一会儿怀疑我是绛紫，一会儿又说我是上媛，居然看不出我是被你欺负的小白狐夙素！
“谛迦，她是上媛，你是龙神，对不对？”清寒扬袖放出几道冰箭，呼啸着擦着谛迦与夙素，插在他们上下左右。
不懂你在说什么。夙素撇撇嘴：“再说一次，我是夙素！”她摸不准心跳，于是将耳朵贴在谛迦胸前，顺口问谛迦：“说实话，你是龙神不是？”谛迦将夙素抱在怀中，淡淡一笑：“你是我的夙素，我又怎会骗你，我不是龙神。”两个人仿佛不知畏惧为何物，旁若无人的搂抱在一处，毫不羞赧扭捏。
夙素？那个修炼五百年，依旧无法变身的一尾狐？清寒冷笑：“原来你是绛紫的转生，清皓与意湄居然促成了你的转世！”
一代狐王与千年神木的力量，创造一个魂灵的转生，仿佛不是很难，何况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清皓力量衰竭，魂魄不知所踪，意湄转生为梅老，只剩下长生的力量，还轻易被恶灵吞噬，而原来这只迷糊笨拙的小狐狸就是当年不可一世的狐仙公主绛紫！
清寒纵声大笑，笑着背过身去：“天命真是有趣！原来他们创造了你，却因你而死！”清皓就死在夙素的血咒之下，而夙素不及救护梅老，眼看着梅老惨死于恶灵之手。
提到清皓与梅老，夙素心中一痛：“你胡说，我根本不是绛紫！”她心思纷乱，只觉全身都跟着痛起来，仿佛又要变身一般。
清寒回身冷笑：“可这你是本相！”
这是我本相，与绛紫一模一样！夙素欲辩，又闭口。不管她是不是绛紫，清皓的死，她难辞其咎。对梅老，她亦心怀愧疚。她忘不了他们死去时的情状，而且她还知道那些前生后世的纠葛，还曾在梦中遇到意湄……那些梦境，分明是前生的回响！
我是绛紫，那个自私的女子！为了狐族，为了自己，伤害了龙神，伤害了清寒，让天地万物陷入混乱与征战的女子！夙素“啊”一声叫出来，捂住脸孔：“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要做绛紫，我不是绛紫！”
清寒冷冷地望着夙素，这样激烈的情绪，足可撼动灵魂，即便是混沌的小白狐，也该有所触动：果然，脆弱的肉身果然无法承载怨愤的灵体，那正在微微颤动，仿佛要脱离身体而出的魂魄，竟然依旧是绛紫的样子——他不曾推算错，也没有看错，这只小白狐，真是绛紫！
“夙素，你不是什么绛紫！”谛迦拍着夙素肩膀，像哄孩子一般说，“你是我的夙素，最乖最可爱最善良的夙素。”
夙素哭声渐低，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我不会害人，我没有害龙神，龙神那么漂亮，我怎么忍心？还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总欺负我，我才不会喜欢你！”她抱住谛迦：“我不是绛紫，因为我只喜欢谛迦。”
“不怕的，夙素！即便你是所谓的绛紫，也是前生的事，你现在只是夙素。前生之事，在前生依然了结。现在的你，是全新的你，和过去毫无干系。”谛迦依旧柔声安慰。
“朝三暮四的龙神，是不是你每次醒来，都会爱上不同的女人？”清寒哼了一声，“你害死了上媛，接着又害死雪白，这次，是这只笨狐狸夙素！她就要脱离身体，变成幽魂。”
谛迦依旧微笑，笑容温柔宁和。他轻声细语：“首先我不是龙神，我没有左右天地的力量；根据圣家的记载，雪白是上媛的转生，龙神爱的一直都是上媛。”
“上媛已经自尽，如何可以转生？她身上有人类的血统，根本不具备转生的可能！”
谛迦淡淡一笑：“可龙神是神，上媛也是神，何况还有那狐。那狐虽然害了上媛和龙神，可他也是想念上媛的人。众所周知，神的念力，可以创造奇迹，上媛转生为雪白就是明证。而你，你爱的是你不该爱上的人，因为雪白不爱你。她只是因为你爱她，对你有所迁就而已。”
清寒依旧冷笑：“她爱不爱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爱她。过了千年万年，我爱的依旧是她。”
谛迦微笑：“可雪白已经不是雪白，绛紫也不是绛紫。你爱的恨的都是过去的影子，不是现在的人。”他看着夙素：“我不管夙素是人，亦或者其他，我爱的是她美丽的灵魂。别的人即便是她的样子，可不是她这样的心。”
“她有什么心？她只是个混沌自私健忘的小狐狸！”
“你也是狐狸！”夙素胡乱擦泪，反口就辩驳。她在谛迦怀中轻易转身，怨愤地瞪着清寒：相煎何太急？死鬼清寒，你何尝不是狐狸！好像谛迦还不晓得我是白狐呢。
谛迦睁大眼，眼前的夙素，分成了两个，一实一虚：一个依旧在他怀中委屈的落泪，而另一个，已经飘出他的怀抱，瞪着清寒！
一定是，眼花！谛迦一手抱紧在怀的夙素，一手伸向那虚渺如透明的夙素，他的手穿过透明的夙素的身体，而怀中的夙素，在他臂弯，依旧落泪：那是魂魄！而这是夙素的肉身？难道真如清寒所说，夙素即将消失？
一实一虚的景象就是眼前，谛迦想不相信也难。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尾巴呢？”又霍然想起什么：“为什么你总咬我？”
谛迦竟然不惊奇！夙素微微一愣，卡住谛迦脖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可是谛迦常用的伎俩。
谛迦微微摇头，乌黑的眸子望着夙素的眼睛，良久才道：“你是人是狐，又有什么要紧？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
清寒飞身而至，伸手抓向夙素：“人狐怎可相恋？何况，她只是个将要陨灭消弭的灵魂！”清寒的手穿过夙素身体，夙素突然一个冷战，不由自主地飘起。回身看去，谛迦拥抱的，竟然是小小的狐身。
清寒透明的手臂，穿过谛迦的胸膛，谛迦全身一颤。
清寒收回手，手心是夙素的狐珠，他冷笑着望着谛迦：“这只笨狐狸为了救你，将灵珠给了你，现在时间到了，她就快消失了。这颗珠子，即便送到她口中，也已无济于事。”虽然如此说，他却将灵珠塞到白狐口中：“形身已散，除非她及时饮下龙血——龙神，你救他不救？”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不是龙神。”谛迦淡雅的笑容中，微微露出一丝凄凉：“他虽然是很弱的神，也不至于像我一样，成为一个只会应用寥寥几个法术的普通人。每代的都有一个圣族子弟，成为龙神祭司。可这一代，圣飞扬是祭司，可是只有我能入驻神庙。因为，我是母亲祈福的结果……我是人……是人强大愿力，和神的赐予创造的人。我的使命，就是活着，好好活着。”
夙素道：“每个生命都是神与愿力的赐予，每个生命都值得珍惜。不过我不怕死。”除了谛迦，了无牵挂。
清寒冷笑着望着谛迦：除了你自己，你还在意什么人？或者，你想贪婪的拥有一切，还要宁静幸福与安稳？我不相信，你不是龙神！
劫灰，漫天的劫灰……末日来临的征兆……或者，这就是末日？
谛迦对着飘在半空的夙素伸出手，夙素落在谛迦身侧。谛迦便拥着透明的夙素，缓缓走到窗前。
万籁俱寂，了无声息。末日的气息，竟是这样凝重与安静，仿佛整个天地，都是坟墓。万物的殒没，这样无声无息，这样缄默无语，这样凄凉与无奈。仿佛就在睡眠中，一切都变了样。
谛迦又能怎样？夙素悄悄逸出，飘到谛迦身后，抱住谛迦腰身。谛迦好瘦，腰那样纤细与柔韧，依旧少年般的体形：谛迦呵，我不怕死。能这样抱着你，就很快乐。
谛迦轻轻叹息：“我开启神庙，可是龙神……也无济于事吧……”
龙神还活着？夙素惊讶地转到谛迦面前：“你见过？”
谛迦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暗影，乌黑的眸子隐没在暗影中，一动不动。
我不愿意死，夙素，我不愿意离开你，你可知道，见到龙神的一刹，谛迦将不再是谛迦……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三十一 劫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