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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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一个黑影闪过，突然穿过烈火扑了过来。
谛迦扬剑劈下，夙素眼疾手快，扶住谛迦的手：“是那银狐！”
那玄狐落在地下，哀恸地望着烈火。它身上满是血迹，看来受伤不轻。
“它是妖怪！”谛迦皱起眉，看到夙素满脸是泪，面色不觉柔和下来，他放下手，将剑交到夙素手中。
那日玄狐从火场出来，而它又擅长纵火，难道与那个老夫人有关系？夙素插剑入鞘，俯身抱起玄狐，低头就要走。
谛迦抓住夙素肩膀：“你好狠心。”
夙素抬起头：谛迦的脸被熏得鼻尖和眉心都成了黑的。那黝黑的眼仁，深不见底，可眼睛却如秋水一般清澈。这是个，妖精一般动人的人类男子！
“你若就此走了，我就娶了莲兮，冷落她一生一世。”
“害人终害已，你自求多福。”夙素无所谓，她专心的抚摸玄狐的皮毛。玄狐闭上眼，眼角好像有一滴泪水。
谛迦弯腰将夙素连同玄狐一起抱起，脸上依旧是那柔和可爱清澈的笑。
夙素一愕：“我打你噢！”
“我亲你。”谛迦含笑俯身。
“我咬你!”夙素做恶狠狠状。
谛迦一愣，低下声音，眼睛弯成新月，轻轻地吐气：“我要你……”
“我不要你！”夙素拉过谛迦的胳膊，一口咬下，先咬再说。
谛迦剧痛，手一松，夙素的牙齿，咬下谛迦一片衣服，然后无奈地做垂直直线运动，竖直下落。就在落地一刹，谛迦蹲在地上，将夙素接住，谛迦半幅袖子都被撕了下来，更添了几分狼狈。
夙素将谛迦推出，从谛迦怀中逃出，抱着玄狐从旁边窗户跳了出去。
谛迦撞到木架，木架上瓶瓶罐罐纷纷砸下来，他手忙脚乱的遮挡，待被砸的差不多，额头又青紫了两块。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奔到窗前，不由分说飞身而落，四下一看，长街狼藉，远处一个黑衣男子孤单的身影，拖沓地向远处走去，而夙素早已芳影无踪。他摸着青紫的额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夙素掉下楼就成了小狐狸，将玄狐摔到了一旁，而那把龙一剑，依旧挂在身上，差点把她挑起来。
夙素热得有些气喘。她吸了吸鼻子，用爪子擦了擦眼睛：都是谛迦，闹什么闹，玄狐还受伤呢！
玄狐伤在背脊，还有腿上。
夙素无策，只好舔舐玄狐伤口。若她是个人，可以抱玄狐清皓去药铺，现在是小狐狸！总不能见死不救。好在上街无人，不会注意两只狐狸。
玄狐睁开眼，突然起身化成人形。他身上血迹斑斑，那身大氅就像被人啃过一样，全是洞。他捧起夙素，对着夙素勉强一笑，将夙素塞入衣襟，然后拖着夙素的长剑，缓缓地，缓缓地向远处走去。
清皓的眼神，是死寂一般地落寞。夙素想起兔死狐悲的成语，玄狐清皓的脸上，分明满是悲伤。因为，梅老？！
想老梅老，夙素就难过。她还不曾帮梅老找到妲姬，不曾好好听梅老谈及千年前的故事，还没有告诉梅老她是个小狐狸，并不是梅老要找的狐仙公主绛紫。梅老死了，她没有看到梅老的魂魄，活了将近数百年的人，就那么凄惨的消失了。
死，并不像人所说的，是个新的开始，有几个人能万幸的带着强烈的怨念以魂魄的模样苟活？那样阴惨的状态，既不是生，也不是死，是夹在生和死之间，死生两难。怕是只有薛锐那样才可以做个逍遥而可怕的鬼。
夙素从清皓怀中探出脑袋，看四下无人：“去哪里？”
清皓不答，依旧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向前走。
“男女授受不亲。”夙素从清皓的怀里跳出，这是以彼之道，还置彼身。
清皓低头看了她一眼，眼见夙素变成人形。他撇了撇嘴，懒洋洋地说：“四下无人。”
可这是长街。夙素立起身：“这时才是男女，刚才是狐狐。不用不好意思嘛，左右我们是同类，我是怕你这臭狐狸成为死狐狸！你伤好些没有?被什么咬成这样？老虎？还是你老婆？”
清皓听到“老婆”二字，突然眼眶盈满眼泪，转身向前走去。
他被老婆咬，都想哭了？夙素抓抓脑袋，紧紧跟上，突然一个年头转过：“你说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喜欢男人？”
清皓回过头瞪夙素，夙素向后退，随即不示弱地瞪回去。两对狐狸眼，看谁目光最凌厉。最终夙素败阵，将头一扬：你不说话，说明你就是喜欢男人。
“意湄，是我老婆。她的转生，就是梅……原来你没有看出来，我就是梅所说的老妖婆，”清皓叹口气，“老天就是喜欢作弄人，有时候，自己都不得不捉弄自己。”
夙素的眼睛差点脱眶而出：“你是老妖婆！”那个看上去柔弱，却很高大的，缄默的老夫人……夙素打了个冷战。眼前的狐王清皓，看上去很清爽洒脱的男子，阳光似的感觉，他居然，甘愿扮演一个委屈的老夫人！还一扮演，就演了几百年！
清皓又给夙素一个白眼：“造个分身罢了，我元神是和薛锐打架的时候才从火狱出来的，不然更加打不过。”
分身？夙素不解。
“将元神分成几份，寄居在人类的躯体里。元神之间，还可以彼此呼应，”清皓又叹了口气，“你看到的老妖婆，是我的分身。我在火狱之中无力脱身，只好用分身来照顾她。那时候打不过薛锐，差点被消灭元神，不得已才从火狱中逃了出来。”
打不过薛锐，好意思讲。夙素吐吐舌尖。
“我和胡清寒都被绛紫封印。我挣扎出火狱，已经耗尽了这几百年来的功力，法力也变得不再完全。就连捕杀那些恶灵，还会搞得伤痕累累。甚至，我感应不到意湄的气息，她，她死得太惨了。”
清皓没有回头，夙素看不到他的表情。本来诡异的事件，他说来却平淡无奇，内中不晓得有多少伏笔一带而过：两大狐王为什么被封印？
“为王位。你不觉得，只能有一个狐王？”清皓淡淡地回应夙素的疑问。其实是为了绛紫。清寒怀疑绛紫害死雪白，要杀绛紫，而他，又怎能让绛紫被杀？
你怎么知道我的问题？夙素惊讶：“你会读心？”
“没有，我猜的。我的法力比你好不到哪里。我想清寒也应如此。而那个薛锐，他不是凡人。”
“他是死人。”夙素诡笑。可一个枉死之鬼，居然有那么强的法力，这一切都太诡异。
一千年前，两大狐王为王位大打出手，狐仙公主绛紫出手将两大狐王封印，并镇压无数恶灵。那么绛紫哪里去了？意湄既然是胡清皓的老婆，为什么不晓得绛紫所在，还有，意湄转生为苏妲姬的母亲，那么苏护的转生是哪个？夙素脑袋里冒出了无数疑问。自从她可以变身之后，力气大了，脑袋好像也灵光了很多。以前根本抱不动一只酒坛，现在都可以提两只，而且脑袋里总有好多念头飞来飞去，还有，她经常会做梦。若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她已经不是那个不会变身的一尾狐，而更像个小妖精。
“苏护自然是我分身。妲姬……妲己是个意外……这些你不用明白。不过你可以想像，那是个群魔乱舞，可以为所欲为的混乱时代。只要不违抗所谓的天意，运用一己之力，可以得到很多想得到的东西。只要够强，杀戮和重生，也很容易。但所谓的神，更加轻易地以任何名义篡改生命轨迹，而他们所谓的天道，还非常不完全。清寒经常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清皓突然停口。
夙素摇头：“不明白，你再说啊。”
“过去一千年的事，没有什么好讲。我都差不多忘记了，连当初意湄的样子，都已经模糊到勾勒不出。回忆的感觉，就像看了本感人的书，放下太久了，当初的感动和心痛，都已经淡漠的寻不到痕迹。”
那是一场伤心的过往。他与意湄和两人之力创造的转生，却被其婳破坏，他再也不晓得，他所爱的绛紫，身在何方……那些千年旧事，已模糊地只留下淡淡的影子，可伤心绝望的凄楚，依旧清晰……
即便是王，也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他飘在半空闪电般流转着，盘旋着。终于停在半空，望着百丈神台之上，素衣嫣然的女子：“意湄，我要怎样才能救她？”
我的绛紫，用存亡之全部力量，封印了龙神，封印了掌管尘事变迁，轮回与转生的神！她为了镇压恶灵，用尽了生的力量，如今已经湮灭无踪，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她，救她，看着她，还有爱她？
意湄面容婉约柔和，手持一支梅花，眉心一朵粉色梅花，倍添娇色——那是一个极其宁静，也很固执的女子：“龙神是主管世间万物的神祗，绛紫试图压抑龙神转生，那是渎神灭世的大罪。所有的过错都会有应得之惩罚，你救她只是让自己卷入是非之中罢了。”
“难道，要我看她灰飞烟灭，永无回头之路？你知道，她并不没有无视世间万物之利益，她只是……”
“她只是杀神！”意湄淡漠的口气。龙神是庇佑这天地的神祗，没有神，将没有束缚，这个世界会走向混乱与杀戮！虽然龙神只是个悲伤的少年，可这世界的运转，依赖的是他所有的命力！可绛紫居然阻碍龙神的苏醒，让龙神继续在梦魇中沉浮沦落，那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啊！而且绛紫，伤害了龙神，龙神已经……
“龙神只是沉睡而已，而绛紫，也已经封印了无数恶灵……”他忍不住辩解。
“可是龙神也有他想要完成的愿望，他之所以醒转，是为了他所爱的人。可是绛紫让龙神继续沉睡，从而改变了神的命线，也改变了天地的均衡，和无数人的运程。”意湄眼中的凄凉一转而逝，有些事，她不能说，说了依旧无可奈何，她叹口气：“清皓，你生命里有绛紫所有的痕迹，若用你所有的力量抽调那些痕迹，换取绛紫转生，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牺牲生命都不要紧，何况只是力量！没有绛紫，空有力量，又有什么用？我不愿意，独自一个人，寂寞往来，我不愿意，独自保存那些记忆，我不愿意在空茫中，永生与期待。我不愿意，和清寒一样寂寞与绝望！
“即便渎神，我也要绛紫回到这个世界！”清皓缓缓飞到半空：绛紫，我的公主，哪怕失去所有，我也要你快乐与幸福，即便你永远不会爱我……
“清皓，看来你不会畏惧轮回之苦。那么请你分身与世，我会用你与我所有的力量，抽取所有绛紫的痕迹，换取她的转生与重现，就让我们两个，冲破神的转轮，找回绛紫。”
清皓俯身望着那荏弱温柔的女子：“你为什么帮我，帮助绛紫？”
“绛紫杀了雪白，阻碍了神之苏醒，虽然她以身心与全部力量压制清寒与所有恶灵与邪魔，但终有一天封印会被揭开，那一日若神仍然不曾苏醒，这个世界，将会毁灭！那是你与我都不愿见到的情形，所有我们要合力在转轮中寻找神迹，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清皓落到意湄身前，第一次如此近地专注地凝望这个女子，这是数千年来，守护在神殿前的唯一精灵，一个亘古之初，便孤独徘徊在神殿的神木之精魂，可这里的神已经消失，这寂静的殿堂，只留下哀痛的记忆而已。她已不愿永远守着凄清，直到枯萎了吧。
没有不死的精灵，即便是神木，拥有强大的生的能力，可以将力量渗透在转轮中，凝聚灵魂，却终究还是有消解的一日。既然神已沉睡，那么，我要拼尽我所有的力量，争取自己的梦与大家的梦，哪怕一梦千年不醒……意湄突然拔身而起，芳香遍野，落英缤纷。她盘旋在高高的神殿之上，仰望风来云往的天空，面容宁静如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老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