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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毒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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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臻歪歪脑袋躲开步摇映射过来的光,她往季镕跟前走了两步,鹅黄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一如池边水仙,绣鞋犹似探出的花蕊一步一动间竟抵在了他玄色长靴边。
季镕默了默,侧眸看向晏臻,有些怀疑自己若是不出声这女人就要扑倒自己怀里了。
好在晏臻已发现自己走得太近停下了脚步,她一直揉着眼睛,追着眼前被晃出来的黑色残影往前来,不知不觉好悬踩到太子殿下的脚面上。
“殿下,我没惹事,明明肖良娣如何夸赞了我,我便如何夸了回去,谁知她的婢女就不高兴了。”
晏臻属实不懂肖良娣先来撩拨,最后又一副恨不得活剥了她的样子是为哪般,还有方才看着柳竹被打成那个样子,晏臻心里别提多害怕,不过没等杨吉教训她,殿下便来了。
明明是捅了自己一剑的人,可是晏臻看了他就觉得无比安心,刚刚那么多的恐惧现在都被一股莫名的欢喜所取代。
季镕瞥了她一眼,语调平缓。“孤问一句,你五句话等着,胆子很大。”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晏臻根本无法听出他的话是好是坏,但相比与前几次见面时的场景,晏臻大胆猜测殿下现在至少是没生气的。
“殿下问的话,自然是要认真回答的。”
小傻子这满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让季镕睨了她一会儿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但最后他只得无语地握拳敲了敲自己的眉心。
细作的种类有许多,为刺杀,为情报,为挑拨,还有那种专门迷乱人心消磨意志的。
南齐这假公主绝对是最后一种。
面容娇艳勾魂,眼眸却清澈纯稚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了戒备,这样的人,真不知南齐是在哪里找到的。
池边花草微动了两下,水面上忽起了一阵凉风卷进幻月亭让季镕烦乱的心静许多。
“呀!”
一旁的晏臻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还不等季镕反应过来,手臂已经被一只软绵的手抓住。
晏臻一手扯着季镕的手臂,一手指着对面的晃动的水仙花丛,“殿下你看那儿!”
季镕哪有心思看别处,他面色森寒如冰,拧眉看着抓握自己小臂的手掌,一颗心都像是被捏住,不适感让他多一瞬都难以忍受,他已经在思考是径自甩开她,还是直接拧折她的手爪子。
可还不等他做出选择,软若无骨的白玉手掌忽然从他小臂上抽离开。
季镕抿唇理好自己的袖子,困顿难忍的不适感却久久难以散去,心口还多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晏臻犹不知道自己的手方才差点被卸下来,她指着水仙花丛兴奋不已。“殿下你看是只猫!”
猫?
季镕看向手中的步摇才想起自己为何来到此处。
他顺着晏臻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一只金色大猫从水仙花从露出头来,它嘴里,是刚刚擒来的锦鲤。
那猫儿似乎也看到亭子里的人,不知怎么的,它突然松了口,任由辛辛苦苦擒来的鱼扎回浅水里逃走。
“喵呜~”它如惊恐的野兽嗷嗷叫了两声,随即一跃跳出花丛,它的目光一直定定看着晏臻,一边跑来,一边喵喵地叫着,声音被颤出了异样急迫的调子。
晏臻欢喜地笑了两声,可心里却觉得这猫好似对自己骂骂咧咧的,还是一句难听过一句那种。
不过须臾,大猫已经跳上了美人靠,它凑近晏臻,胡须来回缩动几下去闻她身上浅淡香气。
“这猫竟不怕生?”晏臻笑着抚摸大猫探过来的脑袋,纤嫩的手被它顶着发痒,晏臻索性自己将大猫抱在怀里,转身坐在美人靠上。
晏臻抚摸着大猫光亮的金色毛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靠着季镕几乎并肩。她柔软的衣料扫在他膝上,鹅黄与玄青边界分明,倒是她蜷曲的乌发搭在他的臂弯处似连成一片,难舍难离。
候在亭子外的杨吉险些惊掉了手里的拂尘。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素来只让殿下碰,旁人抱不得摸不得的猫主子也会如此乖顺,便是对殿下,也没见猫主子像这般撒娇亲昵过?怎么对上南齐公主就腻歪地贴贴蹭蹭。
难不成,这猫也是会看脸才认错了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杨吉立刻看向季镕。
果然,季镕面色沉沉,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身侧的女人,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已变得如风暴将至时的深海,裹挟着汹涌的浪涛几乎要将她吞没。
杨吉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这猫是元妃养大的,也只对元妃才会如此亲密,殿下看见眼前这一幕,此刻是作何想法……
“十三,过来。”
季镕微凉的声音打断了杨吉的思绪,也打断了嬉闹的一人一猫,晏臻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样止住了笑,笑容还僵在脸上。
见那猫依然赖着不动,季镕缓缓晃了两下步摇,步摇上的赤金丝线缠成的蝴蝶的栩栩如生,随着他的动作蝶翼震颤,下缀着的流苏撞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十三闻声掀起眼皮,瞬间被吸引去了目光旋即蹦到了季镕怀里。
晏臻再如何呆笨痴缓,也看出这猫是太子殿下的宠物了。
晏臻看了看懒洋洋够着金步摇的十三,抬手摸了摸自己脑后梳发的素银扣,觉得自己连只猫都比不过。
是啊,她若不是忽然记起自己的名字,还叫小六呢,可不就和猫儿狗儿一样,七八九十,黑白黄赤随口取个名字。
因这一只猫,晏臻受了好大打击,她都不记得太子殿下几时离开的,亦忘记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的宁宜宫。
整个下午,晏臻都在临窗的软榻上直勾勾盯着窗外,晚饭也没吃,一直到有宫婢带着太医求见,她才缓过神来。
“娘娘,奴婢给你更衣上药。”
小婢女声音轻手脚也轻,晏臻这才发现刘嬷嬷不在。“刘嬷嬷去哪里了?”
问完,晏臻看了小婢女一眼,是她想事情想糊涂了,怎么可能在一个假人这里听到答案,简直多此一问。
小婢女抿抿唇,似乎有些纠结。
“娘娘,刘嬷嬷去了肖良娣宫中。”
“肖良娣宫中?殿下不是不许各宫随意走动?”晏臻蹙眉不解。
小婢女细致地敷好药膏,只差明说:
“是不许的,但若有什么非去不可的重要事那定然还是得挑合适的时辰去一趟的。”
倒不是小婢女好心才来提醒晏臻,而是晏臻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她们这些伺候的婢女也得跟着玩完,一个陪嫁来的嬷嬷三番五次和别的主子勾结,小婢女心想这八成不是什么好事,话说到这里,这太子嫔怎么也知道防范了吧。
但出乎婢女意料的是,晏臻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听懂了婢女的暗示,也看出刘嬷嬷要踩着自己另投主子保命去了,但她能把刘嬷嬷怎么样么?目前来说她并不能,以她的呆笨不顶事的样子,刘嬷嬷投靠别人应该是在她进宫前就打算好的。
她又何尝不想找个可以投靠的人啊!
晏臻在软榻上又思量了大半夜,后来实在困得厉害直接倒在软榻上睡着了。
烛泪滴成一摊,灯芯上最后一点火光也燃尽,屋内骤然漆黑一片,白天的热气还残存着,夜里的风一吹也是热的,不知几时,小窗被鼓开了一条缝隙,卷了丝燥热进来。
晏臻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下一瞬,十三跳上软榻,不大不小的身子直接盘卧在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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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闷热恼人,草丛里的虫蛙也不让人安生,一阵接一阵鸣叫,甚至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凄凄惨惨地在枝头嘶鸣。
刘嬷嬷不由得将手怀抱在胸前,小跑着往宁宜宫奔去,她跑得满头大汗,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热,而是觉得怀里这东西烫手。
她回想着方才肖良娣的话,脚步又快又急。
那肖良娣不知是在哪里知道六公主身上有伤需要每日服药,竟拿了一包毒药让她混在太医调制的药膏里给六公主用上。
不会直接要人性命,但这毒药会让人外伤难愈,若是伤重时更会血流不止身亡。
这药一进身体里,可是一辈子也甩不掉,就算这次剑伤养好了,以后肖良娣也有的是机会不动声色除去六公主。
而下药的她自然也不会被追究,事成之后肖良娣承诺必然将她要过去伺候。
刘嬷嬷跌跌撞撞回答卧房,在案子上拿出两包药粉来。
“一包掺进药膏里见效快些,这另一包你便洒在卧房墙边图个保险。”
刘嬷嬷闭了闭眼睛,肖良娣势在必得的话就在耳边,无论早晚是一定要除去六公主了!
她也不想在异国他乡毒死自家公主的,但她也是没有办法啊!
六公主是真扶不起来,但凡她聪明一点,不对!只要她是正常人如一般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一样的心智,以她的样貌在宫里都好活。
或者她听话,安分一点不要在外出招摇也可以。
可她傻啊!傻子一个还频频凑到季镕那样的煞神面前,今日在幻月亭中好几次太子都变了脸色。
虽然现在她可以仗着样貌俊俏得太子一点怜惜,但这样一个替嫁的傻公主是迟早要出事的。
所以刘嬷嬷思来想去,决定铤而走险跟肖良娣走这一遭,毒杀不成,死的是她一个,替嫁败露,死的可就是她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