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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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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无人居住,庭院中兰草却侍弄的十分规整,但也不过是一处如同普通宅院的住所,还不如宁宜宫大,这便是太子妃的住处吗?晏臻有些怀疑,这样的太子妃是不是不得宠爱。
她推门进来正屋,吱嘎一声后,门框上震落了些许灰尘,颗颗散落在久违的阳光中。
屋内远不如她现在住的西偏殿装扮的精心富贵,长案上孤零零放着一块雕画玉屏,花樽里只剩下一把枯枝,圈椅里外都压了一层蒙蒙的灰。
看样子,是不准人进到屋内来打扫的。
晏臻朝里间的罗汉床看去,床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走过去,只见针线篓里放着一块水红色的锦缎,像是一件未完成的小短衫,给小孩子穿的。
待她正要伸手拿起锦缎细看时,一阵剧痛忽然攀上晏臻的脑袋,像是要将她撕裂一样,晏臻痛苦地按住额角。
像是被火舌吞没一般,晏臻不停地揉搓自己的肩膀,她跌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抱紧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眼前闪过太多的画面,还来不及抓住,下一瞬,炽烈的痛楚蔓延全身。
眼前也是火焰,旷地深秋的风又燥又烈,将火苗烘成邪魔轻易将她吞没,城墙上的王旗猎猎鼓动,远远的,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他无动于衷,任由她被烈火折磨。
“臻臻。”
季镕快步而来,他将晏臻抱在怀里,惊人的灼热从她身上传来,季镕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晏臻,不许想!别想了!”
那样的折磨,他只要想到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她哪里受得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再回忆一次!
若是回忆起过去的一切,也包括她的死,那他只希望她这一世什么也不要想起。
“那些都是假的,别害怕。”
晏臻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她只能感受到季镕微凉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贴着他给自己降温,痛楚只减弱了一点,她仍痛得呜嘤闷哼,浑身都在发抖。
“水,想要水。”
季镕心如刀绞,他起身抱起晏臻来到屋外。
大门外內宦与宫婢跪了一大片,杨吉一见季镕抱着晏臻出来的样子便知不对,他急忙上前,但还不等他说话,季镕已经身影一闪,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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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行宫。
太子突然驾临简直吓死了管事太监,他忐忑地带人来到静泉外候着,又不敢离得太近,毕竟殿下来时脸色太过阴森骇人。
静泉的水不似温泉那般温热,也不似寒泉那般冰冷,水温刚好。
一泡进静泉,晏臻的体温终于一点点退了下去,她被折磨得没了力气,倦怠不已地靠在季镕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得像是睡着了的晏臻终于有了动作,她慢悠悠攀上季镕的肩膀,朝他靠了靠。
季镕搂紧她的腰,将她抱得更近,问:“好些了吗?”
晏臻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的小手牢牢攥紧季镕的衣襟,软声哼唧着。
“不舒服。”
因她这一句话,季镕又紧张起来,他抚上她的脸颊,温度不似方才那般灼热,他才稍微放下心来,“哪里不舒服?”
“水热。”
晏臻身上的痛与热都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她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想要凉快得再快一些。
可寒泉水刺骨冰冷,季镕只怕伤了她的身体,他只能柔声哄她:
“寒泉过冷,在这泉池里再泡一会就好了。”
“哦。”
晏臻左耳听右耳出了,她哪里知道泉池还有区别,她的本意季镕也并没有理会到。
没再废心思找说辞,晏臻一手抬起探进了季镕的衣襟当真,一手勾起季镕的腰间的玉带。
“殿下身上很凉快的。”
季镕惊讶,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他低头去看晏臻的小脸,倦色已散去大半。
静泉池水三面环山,林中枝叶横斜,阳光细碎地落在水面荡漾着粼粼金波,因为动作,晏臻的脸侧挂上晶莹的水珠,乌发也贴服在脸侧。
她迷蒙地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水雾揉碎了漫山的阳光让泉池的金波都黯然。
“想贴着殿下。”
季镕的眸色也黯下去,他伸手按住玉带上晏臻的手,借着她纤细的手指翻覆,扯下玉带。
玉带缓缓沉入静泉池底,下一瞬,季镕湿透的衣裳已经被丢到一旁的躺椅边上。
清澈的水面之下是男人壁垒分明的劲瘦腰腹,晏臻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轻轻划上他腰侧的起伏的线条,指尖微凉的触感抚平了她身上最后一点灼热,她的手掌终于得寸进尺地按在他身上。
季镕垂眸看她的小动作,屈指敲了敲晏臻的头顶,将浓密的发捋顺,乌发潮湿,骨节分明的手掌透过她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捏住晏臻的后颈。
“就这么贴?”
晏臻摇摇头,望向季镕幽暗的黑眸有两分茫然。
不是的。
应该还可以有些什么。
但她说不清楚。
晏臻甚至不知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她只是想赖在季镕身上,季镕察觉出了不对劲,体温过高催化出些绮丽的念头,她平时就算再如何黏人,也没有主动扯过他的腰带。
放在平常,他也不会纵容她,但今日他也怕了,怕再一次失去她,怕她想起烈火焚烧的苦楚,只要能让她忘却那些骇人的记忆,季镕什么都可以依着晏臻。
季镕慢条斯理地将放在她后颈上的手缓缓下移,她今日穿了一身雪色裙衫,腰上的丝带飘浮在水面上,只要轻轻一扯,襦裙便会散落开来。
“若是不适,就出声。”
晏臻嗯了一声答应着,又在他胸前蹭了蹭,可怜巴巴地望向他,只觉得身体里面好多的热浪。
“殿下你快帮帮我。”
季镕低头,吻上她。
他自然不能用粗鲁的方法对待她,哄她欢愉有很多方法,简简单单地便能使晏臻乖顺。
晏臻也未有反抗,她本就信任季镕,完全予`取予`求,就算季镕有更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等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燥热消散在泉池中之后,晏臻无力地握住季镕的手腕,隔着雪白纱裙,她握不住他的手腕,只努力着把他推得远远的。
季镕的身体一向发凉,但此刻手掌已是热的,他收回燥热的手掌扶在晏臻盈盈一握的软腰,低头看她湿漉漉的眼睛,她无意识地哼唧着,垂着肩膀趴在他身前,闭眼就能睡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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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行宫的掌事太监已经识相地准备好了一切,也给宫中的杨吉送去了消息,只是温泉行宫与威都少说也要一日的路程,杨吉今日肯定是赶不过来伺候了,掌事太监自然要守在静泉这般等候差遣。
太医来为晏臻诊治过,季镕依旧不放心,晏臻这次忽然发热不仅是身体的原因,更可能是因为她回到了薪葳阁想起了旧事的影响。于是,他又派人去柳镇请柳回云的后人。
傍晚,晏臻先醒了过来,她看着鸭青色的帷幔,反应了好久都记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不过她看见了身边睡着的季镕,便不再去想这是何地,反正季镕带着她出来的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晏臻又有些疑惑地望向季镕,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跑去薪葳阁了,为什么在薪葳阁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记不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在水池里被季镕按着……
晏臻蹙眉甩甩头,她不想记得这部分啦,她想知道在薪葳阁里的事情!
晏臻侧头看向季镕,他似乎是穿不惯行宫准备的衣物,上身寝衣随意搭着,此刻正侧卧在一旁睡着。
晏臻腿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她撑着手肘往上爬了爬,凑过去看季镕的睡容,可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季镕的肩膀上,一道暗色的伤疤是晏臻之前从没有发现过的。
晏臻坐起身子,她轻轻扒开季镕的寝衣去看他的后背,她这才看到肩上的疤是从后背蔓延过来的,而且后背上的伤还不止这一处。
也不止后背有伤,腰腹上,明明今日她在泉池里还摸过,却没发现左侧也有一条疤。
晏臻抬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那处剑伤已经愈合几乎微小的看不见,可是这样一点点伤都折磨她那么久,季镕身上这些伤要多疼?
从肩上一直伤到后背,这处伤几乎要了他的命吧。
是啊,她来威国之前就听说过的,威太子季镕常年征战厮杀,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受伤,这些年又有多少次差点丧命。
想到季镕差点死掉,晏臻只觉自己的命也要没了一般。
正在这时,季镕忽然有了动作,他一把将鬼鬼祟祟的晏臻按在怀里,抬手抚上的额头。
还好不热了。
晏臻有些不好意思,先问道:“殿下,我们这是在哪里?”
季镕:“这是温泉行宫。”
“我们为什么突然要来这里?”
闻言,季镕垂眸看向晏臻疑惑的小脸,她不记得在薪葳阁里事情了?也不记得在静泉池里的事了?
“没什么,带你过来逛逛,外面有宫女候着,你想去外边走走可叫人带着。”
晏臻原本还想问他后背上的伤,可是自己就算问了又有什么助力,不过是心疼,说不定还要难过得哭出来,可殿下早说过不喜欢她哭的。
晏臻想了想,去扯一旁备好的衣裙来穿,不想在季镕面前哭出来。
候在门外一下午的太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急忙找了几个伶俐的丫头陪着晏臻外出散心去。
他合计了一下时间,正想问太子殿下晚膳可有什么要求时,却听季镕先开口道:
“孤记得行宫附近有一位很有名的刺青师。”
掌事太监急忙道:“回禀殿下,此人就在宫外十余里的镇上。”
季镕摆摆手,“把他找来。”
掌事太监俯身领命,一转眼额头上惊出薄汗,太子殿下找刺青师了干什么?威国虽然不限制百姓刺青,但到底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刺青者都是江湖草莽之辈,堂堂太子也好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