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逆时间奔跑》戚珀

16、第十六章

　　S大附近有很多KTV，周茜毫不意外地挑了最大的那个。
　　漆辞跟着其他人一起过去，到地方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了。
　　他们在聊，发生在晚会上的事情。
　　“刚才好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学生会的人反应还挺快的。”
　　“晕倒的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低血糖，已经送到校医那里了。”
　　“那还好……”
　　漆辞找位置坐下，安静听着他们的讨论，一直没怎么说话，偶尔有人和她搭上两句话时，才会开口。
　　虽然她平时也比较沉默，但现在看上去更像心里有事。
　　有人忍不住说：“辞辞是被吓到了？”
　　漆辞一怔，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人们表示理解，并说等会嗨起来就好。
　　她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漆辞本来找了一个角落，但周茜一到包厢，便嚷着把她拉到C位附近。
　　“……”
　　不过，好在大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关注陆以然的人总是比较多，他毕竟很少在这种场合出现，加之大家气氛热烈，进来不久就成了大部分人的目标。
　　有问他为什么来的，还有的说要帮他点歌，甚至还有说能不能和他合唱。
　　他一一作答，并平静地拒绝一些奇怪的要求，一段时间下来看上去仍是风轻云淡。
　　漆辞少有地没有坐在他旁边。
　　总像某些心思被戳穿后，面对他时就失却了一些坦然。
　　可也不住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想到先前的事，忍不住轻攥手心，总觉得上面还有一点双手交握后留下的温度。
　　“辞辞一直在看哪儿呢？”周茜很快注意到了这点，和人说完话后忍不住侧过头，脸上的八卦意味十分明显。
　　漆辞眨了眨眼：“在看学长。”
　　周茜：“……”
　　“好吧，好吧，”她举起双手，说完从桌子上拿起一杯罐装椰奶，递给她，“阿然特地嘱咐我给你的哦。”
　　漆辞接过后打开，神色未变：“谢谢学姐。”
　　周茜乐了：“你怀疑我乱说话么？”
　　“是学长的话，他应该会亲自给我？”大概怕伤到她，漆辞的口气还稍微委婉了一些。
　　“……”
　　周茜觉得无论是面对哪一个，她都是处处吃瘪，顿时悲从中来，转而去找其他有意思的事情了。
　　漆辞喝着椰奶，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场合里总有点小游戏环节，一群人提议来提议去，最后直奔真心话大冒险，虽然可能比较俗套，但在此情此景下，还是很受大家欢迎。
　　“这怎么算，玩骰子吗？”
　　“既然在KTV里，为什么大家不用唱歌当标准呢，唱错词就受罚？”
　　“哥们你们的角度真的太刁钻了，不唱歌的不是很赚吗？”
　　“我绝不允许自己的耳朵听到岳哲的歌声。”
　　一阵热烈的讨论后，周茜直接说：“那猜数字吧。”
　　这是漆辞没玩过的，但规则很简单，一个人随便挑一个1到100以内的数字，由参与者猜，如果不是目标数字，挑数字的人会以报出的数字为标准，将范围缩小，其他人继续猜。
　　猜中数字的人要受惩罚。
　　“那先从我开始？大家顺时针来。”
　　“56？”
　　“小。”
　　“27吧。”
　　“小。”
　　“25？”
　　“大——”
　　下一位同学：“？？？？草，25.5。”
　　“神他妈25.5，你人没了！！”
　　也没人想过第一把就那么鬼，很快这同学直接被送去“上刑”。
　　漆辞也受到气氛影响，也很随意地猜过几个数字。
　　这其中岳哲没事找过几次死，被这些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二次元，问了一些非常无厘头的问题，比如什么“选冬马还是雪菜”。
　　岳哲恨恨：“白学家牛逼啊。”
　　大家都笑得不行，又玩了一段时间，场子热起来后，他们转头就将目标放在了漆辞身上：“漆辞同学，你选一个数字吧？”
　　她眨了眨眼，应了一声“好”。
　　数字被一个接一个往下传，每次说完，她都会缩小范围。
　　到了岳哲那边，范围已经缩小到了14到34中间。
　　“漆辞同学有没有幸运数字啊？”
　　“没有。”
　　“那，生日？”
　　“2月13。”
　　“啊这——身高体重年龄？”
　　漆辞还没说话，靠他近的同学已经一个人一拳往他脸上抡了。
　　“做个人喂！”
　　“欸欸欸我错了我错了，29行了吧？！”
　　漆辞抿唇笑了笑：“大。”
　　于是剩下的是30到34。
　　下一个是陆以然。
　　他抬眸看向漆辞，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30。”
　　漆辞微愣。
　　“看这反应是猜对了？哇哦——”
　　她下意识想否认，但明显骗不过这些老油条，一阵“妈的牛逼”的呼声中，周茜胳膊一伸，勾住她的脖子：“陆学长现在是什么感想？”
　　“还好。”
　　“那我们怎么会让你如意？”周茜语气很欠揍，“搞快点，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漆辞总觉得自己把陆以然带坑里了，但他看上去并不太在意，此刻面对众人的咄咄逼人，也只是说：“真心话吧。”
　　“理想型？”
　　“买过最贵的东西？”
　　“最尴尬的事情？”
　　“我觉得这种很没有挑战性。”
　　“前女友？”
　　“过去式不是很无聊吗！”
　　“要我说，我老婆是木之本樱。”
　　“？？？”
　　“你们怎么那么俗？”
　　大家吵吵嚷嚷地都在搞事情，陆以然一个即将被安排的人倒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好像被问到什么问题都没关系。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周茜打了一个响指：“那就，最想和喜欢的女孩子说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齐呼周茜也太毒了，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不，简直兼而有之。
　　漆辞下意识看向陆以然。
　　却在瞬间与他对视。
　　她愣住。
　　男生眸色浅淡，看向她的视线没有一丝避让。
　　然后，他们听到他开口，缓缓地说：“不会。”
　　一秒，两秒。
　　等第三秒过去，人们突然回过神——靠，说完了？
　　“陆学长说完了？”
　　陆以然点点头，拿起一旁的饮料，喝了一口，仍然淡定。
　　但是大家就不淡定了。
　　“作弊！这是作弊！”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们至少知道学长有喜欢的女孩子吧！！！”
　　这时，一位戴厚眼镜的男生幽幽道：“至少我喜欢的女生都在二次元。”
　　一桶冷水完了，一众人开始抓狂。
　　漆辞定定地捏着那罐椰奶，一时间有些心情微妙。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那一定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或者，问问他。
　　然而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陆以然站起来，与身边的人告了声歉，走出去接电话了。
　　她坐在原地，想等他回来。
　　——但那之后的一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再看到陆以然的身影。

　　*

　　漆辞后来还是给陆以然发了信息。
　　【出了什么事吗？】
　　但一直到第三天，对方仍未回复。
　　这种情况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她转头去问岳哲和周茜，但两人都没有立即回复。
　　漆辞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十一点。
　　“……”
　　现在是假期的第三天……他们看上去人并没有醒。
　　群里也很安静，假期间没到中午，人们可能都不会出现。
　　……实在太真实。
　　不管是出于个人原因或者其他因素，她都不是容易焦躁的人，按平时，她会耐心地等到陆以然自己出现，或者等其他人回复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奇怪的预感使得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等不下去，打开手机，一个个打开和陆以然有关的社交软件。
　　□□、微信，甚至微博。
　　但很多消息都停留在前段时间，饶是无泽的微博，最后一条……还是——
　　漆辞的手一顿。
　　昨天凌晨，无泽有一条新微博。
　　她昨天被路璐叫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后睡得早，这个时间已经休息，也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这条微博是……
　　是一条转发，原博是“心锐文化”的出版广告微博。
　　——被出版的作品是《明日》。
　　评论区内一片“活久见”“太棒了”“买爆”之类的。
　　漆辞十分震惊。
　　分明不久前，陆以然刚说过，自己没有这个打算。
　　他向来认真，不管是对她或者是对绘画，都没有临时改变主意的必要。
　　那么为什么……
　　漆辞打开微博，仔仔细细地将微博从头看到尾，而后突然发现，这条转发，和陆以然平时不太一样。
　　这条转发微博显示，微博来自“iPhone”。
　　陆以然的手机，操作系统是安卓，只对型号看，也和往常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人……在使用这个微博么？
　　漆辞咬了咬下唇，直接拨打了陆以然的电话。
　　可一分钟过去，回答她的只有忙音。
　　看着那串号码，略一思索，她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同样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等待，但那边到底是接了起来。
　　“谁啊——”
　　听到这阵带点起床气的怒声，漆辞反而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岳哲学长，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诶？啥事？”
　　岳哲听到漆辞的声音，态度有所缓和，他大概也分辨得出来，漆辞几乎从来不直接打电话，现在显然是有急事。
　　“那条微博是你转的么？”
　　“哈？啥微博？”
　　“《明日》的出版微博。”
　　对面沉默了三秒：“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
　　漆辞从他的话里读懂了一些意思，像是有些不太相信：“您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微博账号和密码。”
　　漆辞：“……”
　　“您这两天有见过陆学长么？”
　　岳哲越来越清醒，此刻打了一个哈欠：“没有啊。”
　　“我以为……”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我为什么要天天看到他。”
　　“……”
　　不过大概是能感觉到漆辞的无语，或者意识到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岳哲稍微正经了一点：“你找他有急事，而且和《明日》的出版微博有关？”
　　“嗯，有人转发了一条微博，有关于《明日》的出版。”
　　“可能是他签的吧？”
　　“可是他告诉我，他没有这个打算。”
　　“哦，他说没有肯定就是没有，不过既然有微博，那肯定板上钉钉了啊……你大概也有常识，除了漫画的原作者，是没办法决定出版这事的。”
　　漆辞当然知道。
　　她轻轻皱眉：“我想请您，帮个忙。”

　　漆辞挂掉电话后，看到了周茜的回复。
　　周茜的回复和岳哲相似。
　　她也是，从那天晚上之后也没有见过陆以然。
　　而关于《明日》——
　　【我上学期在国外，没什么时间追来着，所以不太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和林彻在画一个漫画，怎么了吗？】
　　漆辞一怔。
　　【和林彻学长吗？】
　　【对啊，林彻很熟这一块，所以算是他的助手吧，你要不然问问他？】
　　【谢谢】
　　【人我帮你找找啊，应该是真的有什么事，印象中他还没玩过失踪】
　　这段聊天结束，漆辞从群里拉出林彻的个人资料，发了一条消息，又跟岳哲要了一个电话。
　　但对方没有接。
　　她想打第二个，周茜却在这时发来了一个地址。
　　【人民医院第一住院楼7楼7-67】
　　漆辞心里咯噔一声。
　　她换了一身衣服，直接出了门，直奔车站，上车。
　　公车上，周茜给她发了一串语音。
　　她一条条听完，脸色越来越差。
　　“30号晚上，东平路因为电路老旧引发了一场火灾。”
　　“最严重的几座房子，被烧得什么也不剩。”
　　“其中就包括……陆以然的家。”
　　“还有……”
　　当天夜里，陆以然虽然不在，但是姥姥按照平时的作息，很早就休息了。
　　那间病房里的是……
　　到达医院所在的站时，漆辞匆匆下车，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医院。
　　医院的人很多，拿着单子的，推着轮椅的，还有护士们推着即将进急诊的病人，在走道里喊着人们避让。
　　她一遍遍在心中默念应该去的位置，却在走到电梯前时，看到拥挤的人潮将狭窄的电梯间塞得严严实实。
　　漆辞只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转头走进楼梯间里。
　　她一层层往上爬，渐渐觉得天旋地转，混乱的记忆在脑海回荡，眼前的世界没有一次如此失真——眼前的一切仿佛失却了色彩的画，每一帧都丧失实感。
　　她拽着身体前进，直到推开7-67的瞬间。
　　“陆……”
　　白色的病房内，浅蓝的窗帘静静悬挂在窗户前。
　　空无一人。
　　漆辞总觉得，时间有一瞬静止。
　　“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声音，她茫然又迅速地回过头，对上护士的脸。
　　“看清楚病房在来，这里没人住，让一让。”
　　漆辞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又有些迟钝抬头。
　　门外的门牌号，写着7-67。
　　护士巡视了一圈，即将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急忙说：“稍等，我想问一下——现在是几点了？”
　　“你去护士站那边看吧，那边有钟。”
　　漆辞道了声谢，直奔护士站。
　　5月3日，12：08。
　　能对上她出来的时间。
　　但是——
　　漆辞看着最前方的数字，心情渐渐酝酿出一种。
　　年份不对。
　　这是一年后的世界。
　　她看着依旧人来人往——几个护士推着即将进急诊的病人，从身边经过，又有几个拿着单子、推着轮椅的人。
　　世界像是没有任何变化。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医院出来，漆辞一个人往回走。
　　她不太清楚，这个时候的事情，发生到了哪个地步。
　　但她想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某些必然发生的事，因此，穿越期间，她都不会刻意借这一切去了解“更多”。
　　——但她现在，仍想知道，“现在的”陆以然怎么样了。
　　阳光下的女生做了某个决定，从通讯录里，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指尖轻点，拨打——
　　号码拨出的同时，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有一刻，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打出这个电话究竟是为什么。
　　安慰他？或者……安慰自己？
　　她静静等待，就在数字跳出的一瞬，身后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漆辞没站稳，手机脱手而出，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漆辞半弯着腰，怔怔看着落在地面的手机。
　　一种的复杂却奇怪的心情从心底涌起，她突然深切地意识到了，什么是命运。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不好意思啊。”把她撞在一边的人俯身将手机捡起来，塞进她手里，又匆匆走了。
　　漆辞默然看着奄奄一息，屏幕碎成一片片的手机。
　　那人还没有走远，走着走着还接了个电话：“我正要去那边，就是那个卖《明日》的那个书店。”
　　《明日》……
　　漆辞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书店很近，漆辞走了进去。
　　一年后，《明日》已经出版。
　　她走进去，第一眼看到它们。
　　似曾相识的磅礴星空为封面，它们摆在畅销中占据着一整列。
　　漆辞走过去，找到最后一本，翻开结局。
　　结局里，稀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按照她看到的结局，一步一步驱逐了怪物，成为了真正的救世主。
　　最后，现实和预言重合，她拯救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最后一页上，少女沉入雪白的星空中，永远闭上双眼。
　　“……”
　　漆辞缓缓合上书页。
　　她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
　　起初的这一切令她抗拒，因为稀星的一切让她想到，那个未来的陆以然。
　　那时候，她看完，曾说：
　　“你会像她一样吗，到了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
　　突然。
　　站在一列“星空”前的女生，茫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
　　有些什么东西冲出脑海，豁然开朗。
　　“不会。”
　　——陆以然当时，在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回答她的问题，告诉她，自己不会像稀星一样。
　　眼眶有些酸涩。
　　漆辞觉得这一切太过矛盾，因为她始终相信他，可哪怕他那么说……十年后……
　　哪里出了问题？
　　她一遍遍回忆。
　　火灾，《明日》出版……
　　片刻，漆辞有些不受控制地，翻开这本《明日》的第一页。
　　作者简介的第一行——
　　无泽，本名林彻。

　　漆辞忽然明白，是什么导致了“十年后”的一切。
　　——在短短的一个夜晚，陆以然，失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