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魂》试管罂粟

2、二

　　一连行了数十日，叶尚疏与陆叶，莲儿也逐渐相熟了。这才知道他们三个曾是江湖上混迹的结义兄妹，为了谋生也做过些打劫，盗窃，代人行凶的营生。直到一日被官差在街上缉捕时为司徒公子所救，并招入麾下，加以重用。有此救命与知遇的大恩，三兄妹均对此公子忠心耿耿，只愿以死效忠。眼看着离杭州也是越来越近了，也许是听闻他们击退了快活王的消息，叶尚疏觉得后来的路好走了不少，除了偶尔杀出几个不知死活的小混混外也没见得再有武功极高的对手，而快活王也没有再出现。和活泼可爱的的少女莲儿，温文尔雅的少年陆叶一起行路也并不是一件无趣的事情。时不时被莲儿的小恶作剧捉弄一下，甚至让叶尚疏觉得杭州之行也挺好的。
　　“大哥哥，这就是我家公子的挽荷山庄了……”莲儿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叶尚疏寻声望去，只见白雾笼罩的茶林间隐约闪现出一片粉墙黛瓦。这山中走了一日尽是绵绵的油绿茶树，偶尔闻着人气也只是几间茶农的小茅屋，今天猛地见了这宏大的庄园竟似到了人间仙境一般，进得园中，但见假山怪石堆砌的匠心独具，苗圃中几株兰花更是开得香气袭人，让人一看便知庄主是一个极风雅的人。叶尚疏看在眼里也觉得十分美好，只是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似是少了点什么东西，直至山中的布谷鸟叫了几声才发觉这山庄之中少了的是人气。百十亩的山庄他跟着陆叶，莲儿在回廊中转来转去竟没看见半个人影，杜鹃声中这个园子静得有的凄惶。
　　“请问……”他终于忍不住想问个究竟，正在这时前方园中飘来一阵清厉的琴音，曲调悠闲可细听之下只觉其中隐隐涌动着不安。
　　“叶大侠，到了”陆叶躬了躬身示意叶尚疏“公子就在这‘莲园’里了，叶大侠，请。”
　　叶尚疏觉得说不出的紧张，这个未曾谋面的公子将是何等人物，他手下的这三个人个个身手不凡，他又是司徒夏至的公子，想来他也一定是武艺高强。这个园子布置的如此漂亮风雅，这公子也一定白衣翩翩……
　　“大哥哥，大哥哥！”莲儿摇着叶尚疏的胳膊，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原来自己还站在园门口发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进面前那道满月形的拱门。
　　园中是接天的莲叶，由于是初夏。荷花还没有开，一朵朵胀鼓鼓的花苞摇摇摆摆地躲在叶间，青碧的颜色仿佛会染上人的衣角，浓得化不开。这莲池占了大半的园子，在池子正中有琴音不绝地传来，一个洁白的身影仿佛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开在无边碧色之中。
　　在叶尚疏踏入园门时，琴音戛然而止，白衣人微转过头来，“白莲华”叶尚疏心中腾地响起， “白莲无芳亦无华”那人轻轻念来，站起身弹了弹下摆，正是无限的闲散与淡泊。眼波流转间竟然是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感觉，这个青年与其说他超凡倒不如说他脱俗，见他散着发松松地绾着白绸衫，狭长的两道眉微挑着，满是困意的眼睛，仿佛是天上的谪仙在此稍作停歇……
　　“司徒公……”叶尚疏正欲抱拳行礼。
　　“公子！公子！”莲儿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公子，我把叶大哥带来了！”她却不是对着白衣青年说的。
　　“做的好啊，莲儿。”叶尚疏这时才发现对着莲池的岸边有一个水榭，这时，水榭门已开，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锦袍男子大步走了出来“叶大侠，久仰久仰！”
　　“恩？”
　　“这就是我们家公子啊”莲儿转过莲来，冲着叶尚疏道。
　　男子已经走到几人面前，“在下司徒芒种，久仰叶大侠威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敢当，不敢当”叶尚疏赶忙还礼，眼前这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才是司徒公子，那荷池中的人呢……“他不禁转眼朝着刚才的白衣人望去，却只见莲叶婆娑，不见了那翩翩的身影，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可如果不是幻觉，如雪的身影又怎么会是凡间会有的俗人？难道说是这莲池中的仙子花精……
　　“在下久闻叶大侠‘一叶不落’的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那中年男子声如洪钟，却也是一副大侠的气派“来、来、来，请随我到‘沁荷小榭’一叙……”说罢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尚疏虽然还有所流连，但见那司徒公子和莲儿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那人，或者根本就不想提起他，就也不便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自己在他人的地方，什么事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还是很清楚的。要知道在江湖上行走，这一点自觉都没有的话，那多少颗脑袋都是不够掉的。还了个礼，他就随着那三人向那水榭行去。池中碧绿的荷叶在微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气。
　　“沁荷小榭”就盖在池子的东南角上，面朝着整片莲池，屋中再无豪华的装饰，仅一桌数椅，花架上摆放的青瓷水盂里也养着睡莲。“在下司徒芒种，为得见叶大侠一面多有怠慢失礼之处，还请叶大侠见谅！”那司徒公子甫一落座就连忙施礼“今以茶代酒为叶大侠压压惊。”说罢他举茶相敬。
　　“司徒公子客气了”叶尚疏赶紧回敬“如果不是陆氏兄妹大义相救，叶某早就丧命了，岂来失礼之有……得以与司徒公子相见是叶某的荣幸，只是不知叶某一介草莽有什么帮得上司徒公子的地方……”
　　只见司徒芒种啜了口茶后，微微一笑，眉目间竟有几分与刚才荷池中白衣人的相似。只是他面颊轮廓太硬，颧骨，额头也要宽阔许多。“叶大侠过谦了……我这几个下人怎么能和叶大侠您相提并论呢？我对大侠您的威名仰慕已久，本人也是习武之人，所以有心想以武会友，结交叶大侠。不知大侠肯否在挽荷山庄多住几日，赐教一、二？”
　　叶尚疏心中暗度这个司徒公子的话，这司徒公子三个侍从的武功已然在自己之上，他怎么可能会与自己以武会友这么简单，想来是另有玄机。不过既然自己来都来了，那就也只有先应承着静观其变，更何况自己此行杭州还有事情要做。“那叶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在此叨扰了……”
　　“哎呀,你们怎么客套话说起来没完了阿！”莲儿眼瞅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早就不耐烦了“再说下去，太阳都要下山了……公子啊，你答应过莲儿如果莲儿把叶大哥带回来就要办的事呢？”小姑娘嘟着粉嫩嫩一张小嘴，仰面望着他俩。
　　“好、好、好，既然我们莲儿这次立了大功，我又怎么能食言呢？”司徒芒种拍拍小姑娘的脑袋“陆叶，去请‘他’来……让他把‘潇湘’也带过来……”
　　“潇湘！”叶尚疏心中一惊，险些脱口而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胸中的谜团越发的大了。
　　绿衣少年瞥了一眼叶尚疏：“是，公子。”然后转身离开了水榭。
　　“请问司徒公子，这‘潇湘’可是……”叶尚疏实在忍不住地想要发问，正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镂花窗棂前飘然而过，一晃竟出现在门口。叶尚疏顿时忘记了语言，门前站立着，与自己仅五步之遥的就是方才荷花池内的白衣仙子……他发现了叶尚疏的失态，笑了一笑，云淡风轻……
　　司徒芒种没有发觉什么异样，朝他打了个手势，那白衣人就微笑着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琴师白芷，自幼就两耳失聪，却有惊人的禀赋弹得一手好琴……”司徒公子转向叶尚疏“他这琴就是江南失传已久的古琴‘潇湘’。”
　　叶尚疏这才发觉那白芷手中所捧的琴匣。“琴师……”
　　“呵呵，我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叶大侠见笑了”司徒芒种说着就又转过脸去，对白芷比画了几下，见他点了点头，就朝莲儿招招手。
　　“好啊……又可以听白哥哥弹琴了”莲儿拍着手笑道“等一下你可要单独弹给莲儿我听哦！”她边说边打手语。
　　白衣青年微笑着点头。
　　叶尚疏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现在脑中可谓一片混乱，忽然一阵琴音响起，却是《广陵散》。猛抬头，只见白芷正在窗前琴架上抚琴。
　　“好一曲《广陵散》！”司徒芒种长叹一声“待我舞刀相和……”语毕，就长身而起，一蹬地从白芷头上扑出窗去。
　　“公子，接刀！”门外的陆叶适时抛出自己的配刀。
　　司徒芒种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十分魁梧，但身手却丝毫也看不出笨拙，他一抄手接过刀耍了一个刀花就摆开了架势。跃出三丈开外，他人已开始向荷池坠下，却见他把刀往水中一划，人就单足背手立在了一片荷叶之上。“璧叶接天荷风盈”他口中吟着，右手一甩，刀刃刚才沾上的水珠飞溅开来变成一道道彩虹，一个侧旋，整个人就包裹在了彩虹之中，荷叶纷纷晃动着，仿佛微风拂过。接着又一抄水，整个人竖着向上飞升，水雾包围下他如同一条蛟龙。“朱楼照水榭映晴”再次落下时，人已在池心，见他面向水榭慢慢下腰，直到与荷叶同高时，刀左右劈斩，顿时，荷池中扬起绿色的烟雾，那是被斩碎的荷叶和汁液，随着烟雾的弥散，空气中一股草腥扑鼻而来。“乐逢贵友无所赠”人在水雾中，声音却由远及近地传来……“莲和一曲散广陵！”叶尚疏反映过来时，刀尖正横指着自己的鼻子，刀身上躺着一朵半开的白莲……
　　“好！”陆叶和莲儿不禁大声叫好。
　　叶尚疏也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好一套‘降龙取水刀法’，不愧是得自司徒老英雄的真传啊……加上公子的七绝，实在是精妙绝伦啊！”他接过刀上的白莲，却只见白芷转过身来看他，眼中却闪过一瞬间的悲哀……
　　“这花是给我莲儿的！”莲儿不客气地从旁边踮起脚来，抢过叶商疏手中的花儿“公子答应过莲儿，如果莲儿吧大哥哥接来就把今年荷池中开的第一朵白莲送给我的……”
　　“这小丫头还是这么淘气！”司徒芒种说着把刀还给进来的陆叶“叶大侠没少被他整吧……哈哈”
　　想到自己前天还在那小淘气的捉弄下，在鞋子里穿出了两只螃蜞，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白芷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深深看了一眼菏池中央的残枝断叶，眼中悲凉的神色瞬间被另一中感情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