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35、流量教父15

　　“最后……你是谁？”宁鸢淡淡的、不屑的目光在扫过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角落缩起来的编辑莫娜，落在这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时不由微微一滞，细长的上挑眉忍不住轻轻一跳。

　　“那个……不好意思……”在这位声名远扬的时尚女王的注视下，乔睦并不敢与之对视，而是局促地低下头解释，“我刚刚敲了门的，还敲了两遍，因为没有人理我所以才……”

　　他说到这里，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宁鸢看也懒得看他，优雅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起来，而莫娜的表情，却宛如在看一名智障。

　　乔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半天也没回答宁鸢的问题，于是红着脸飞快地继续：“我叫乔睦，是这届新人设计师一等奖的得主，跟您约好了今天上午九点来办公室，展示自己的作品。”

　　对此，宁鸢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个“哦”字，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继续用那种令人不太愉快的、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拿来我看看，你的作品。”

　　宁鸢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地靠在办公椅上，朝他伸出手。

　　后者愣了下，随即匆匆忙忙开始翻文件袋，却没注意到对面的宁鸢撇了撇嘴，悄然放下了手。已和宁鸢共事多年的莫娜却不禁对这青年设计师露出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她知道，这一位着某人的极度不耐烦。

　　“这些，请您过目。”乔睦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反而如捧圣物一般双手将自己的设计稿纸奉送上去。

　　然而，在他忐忑不安的目光下，对方一手托腮，一手快速翻着那几页纸，她的目光始终淡淡的，一言不发，只偶尔从鼻子里发出“嗯”这样的声音，或者干脆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完了，你可以走了。”说完，宁鸢将那些稿纸推到一边。

　　乔睦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在女王的强大气场下，饶是内心深处已十分忐忑，他也试着发言：“请问，您对我的作品有什么建议吗？我……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新人，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和您这样的……类似时尚界的风向标请教问题，十分难得……”

　　拼命给乔睦使眼色已经快要眼抽筋的莫娜忍不住捂住脸，而乔睦的喋喋不休，终于终止于宁鸢从杂志上抬起的，漠然的目光中。

　　“作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你对时尚有什么看法？”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终于开口，对他说出了第四句完整的话。

　　“时尚，是一种流行趋势，是公众的认同和效仿。”乔睦认真想了想，回答说。

　　“所以你，一名从业者，就是这样，穿着从超市的廉价货架上淘来的、洗旧的白T恤和……这条还是三年前流行于街头无业青年之中的破洞牛仔裤，来向世人解说什么叫流行，并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同以及……效仿了？”她那张精致而完美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可以称之为讽刺或者不屑的表情，那段长长的，几乎没有太多停顿的话里更无一丝类似的情绪，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视线下垂，盯着乔睦脚下那双陈旧的运动鞋，一眨不眨。

　　乔睦再一次将自己的脚尖往后缩了缩，兀自做着悲伤而无用的最后抗争：“我认为……作为一名设计师，我只需要将时尚带给别人……毕竟我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打扮自己，我需要更多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宁鸢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翻动起了眼前剩下的那些照片——这才是她的工作，从合格的编辑们推荐上来的设计师的作品里，选择最适合放入《风格》的。

　　“你知道……可可香奈儿最开始的一份工作是什么吗？”对于新人设计师的固执，编辑莫娜却有些不忍，她悄悄看了一眼上司，大胆代替对方提出一个问题，试图让这位年轻人明白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也试图，再给他一次机会。

　　乔睦愣了下，随即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在一家店兼职做缝纫女工，当然，在她那段饱受世人议论的，依靠男人上位的生涯之前，不过那些都也不重要了，”莫娜顿了顿，看向乔睦的眼睛，缓缓说，“如果香奈儿小姐如你所谓的……没时间打扮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那么她那个时代，不过多了个累死在缝纫机旁的无名女工，而我们这个时代，损失掉的，却不单单只是一个品牌。时尚，不仅是一种流行趋势，更是一种态度，你对自己，以及对生活的态度。”

　　在这个过程中，宁鸢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些照片之中，仿佛压根没听见他们两个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乔睦蠕动了一下嘴唇，他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好拿起自己的设计稿，再度鞠躬：“谢谢您……打扰了。”

　　莫娜原本带着些许鼓励的表情亦是微微一僵，她的嘴角微微动了下，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悄然逸出。

　　说完这些，乔睦则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然而，每走一步，他脸上表情便纠结一分，最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停在了门口，霍然回转，几步又走了回来。

　　“我听说，您在招助理实习生，只要懂设计的大学在校生就可以胜任。我也是知名设计院校毕业，有一年半的工作经验，请问，我能够……竞聘这份工作吗？”仿佛鼓起了自己全部的勇气，乔睦憋着一口气说完所有话后，先是不安地看了眼莫娜，后又巴巴地凝望着宁鸢。

　　这一次，莫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而乔睦这冲动却并不显得十分莽撞的行为，终究使得高傲的时尚女王再度抬眼打量他，而这一次，女王挑剔的目光在与他坦然且落落大方的眼神交汇之时，微微挑了挑眉。

　　“去前台填个表格，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就开始上班吧。”

　　喜悦慢慢代替惊讶，爬上了乔睦英俊的脸庞，他忙不迭鞠躬道谢：“好……谢谢……谢谢您……”

　　镜头结束在女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特写中，林导喊下了“卡”。

　　“欢迎我们三位演员，宁鸢的扮演者陈瑄，乔睦的扮演者蓝玉树，以及莫娜的扮演者骆嘉仪，回到我们的舞台。首先，柏湘老师。”

　　“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片段，看了这么多改编的我觉得目前……你们应该是其中最成功的，很棒，谢谢你们。”柏湘微笑着鼓掌。

　　三人一齐朝她鞠躬致谢。

　　“柏湘老师刚刚说的我完全赞同，”蓝玉树的偶像苏淳也非常熨帖地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肯定，“然后再说演员，首先玉树，同为唱跳歌手出道，我对你的表现表示欣慰，你的表演非常非常的真挚，将一个新人设计师的忐忑、执拗和勇敢都诠释地十分到位。”

　　终于得到了来自爱豆的高度认可和夸奖，蓝玉树显然十分激动，连声音都忍不住开始哽咽：“谢谢……谢谢苏淳老师……”

　　苏淳回之以温和笑容后，转向骆嘉仪：“然后，骆嘉仪，我注意到你今年只有二十一岁，然后你的履历上写的，已经在横店当了三年的群众演员，对吗？”

　　“是的，苏淳老师，我叫骆嘉仪，是一名来自横店的群众演员。”骆嘉仪大大方方对众人鞠躬，这一刻，她再也不纠结自卑于自己群众演员的身份，那张放在娱乐圈中完全和“好看”二字扯不上关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个因为自信而格外吸引人的笑容。

　　“我觉得你非常有经验，我去过横店，知道那里的业态，也曾经接触过一些群演……”苏淳说着，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似追忆美好、似伤怀过往、又好似……仅仅只是一种狼狈的回避，但不过只是微微一瞬，他俊秀的脸上再度恢复了那如坐春风的温和笑容，“我觉得你很努力，很棒，也希望你能继续加油，走下去！”

　　虽然内心深处对于这所谓“流量教父”不以为然，可听到这样一番不似作伪的鼓励，骆嘉仪的内心仍不由涌上些许温暖，诚心实意地鞠躬致谢。

　　陈瑄却不由眯了眯眼，正不断在脑中回想着当事人刚才露出的那个极其古怪的、耐人寻味的表情，却听得对方说：“最后陈瑄，我觉得太震惊了！你简直就是一名天生的演员！因为我看简历，你似乎是一名素人，然后之前没有过任何表演方面的学习经历，是吗？”

　　“这个其实……是因为我之前，有在时尚圈打过工，所以演这段戏还相对比较娴熟。”对比起一旁追星成功的小正太，陈瑄的态度则显得淡然许多。

　　这个反应落到苏淳眼中，却愈发对她高看一眼，他只觉得这个自己非常看好的素人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宠辱不惊，思及此，这位流量教父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些：“难怪你们剧本改编的如此流畅，把安妮海瑟薇饰演的，原本希望从事新闻相关工作的女助理，改成不太注重打扮的男性新人设计师，这个改动我觉得还是满有新意的。不过最有意思的倒不在于这点，莫娜这个人物的添加看似可有可无，我反倒觉得，这才是点睛之笔，因为这个人物使得你们整个片段，多了一丝人情味。在这位虽然一开始表现的很世俗，但实际上内心非常善良的编辑的帮助之下，新人设计师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且愿意鼓起勇气去改变，而时尚女魔头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其实我觉得这个很棒。因为这也是我个人认为我们的作品，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作品都应该宣传的东西，一切应有一个和解。同时，我也希望，在接下来的表演中，你们三个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

　　“谢谢老师。”陈瑄再度鞠躬感谢，别人看不见的阴影中，她的唇角却不由微微一勾。

　　有意思……虽然苏淳这段话说的肉麻又长，但其中态度的真切却不难察觉。对她而言，一个真切的敌人，固然要比虚伪的敌人难对付许多，但同时，也更加有趣了，不是吗？

　　到了姜弦，现场骤然陷入沉默。

　　见他紧抿唇角，默然不语的模样，现场嘉宾们不由再度屏住呼吸——影帝这是……又要开始毒舌了吗？

　　然而，无论好奇的观众、各怀心思的选手还是另外两位不明所以的导师，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业内公认敬业精神一流的影帝，居然破天荒地，正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