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Dorian》彤鹤

6、VI

　　“瑟蕾诺……”
　　我的头撞在禁书区老旧的书架上，很疼。
　　我从未见过白天的禁书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失去了夜色的浸染，这里也变成了普通的图书馆，只不过没有人踏足罢了。他拉着我的手跑得太快，我不知道我们进来时有没有被人看到。
　　如果被人看到了，我想我会发疯的。尽管这并不是什么能威胁到我的事。
　　“瑟蕾诺……”
　　他吻我的唇、我的脸、我的额头、我的眼睛，动作不似从前那般温柔。我们仅仅只是分开了一夜，他在我面前就变得这样陌生。
　　“瑟蕾诺……”
　　他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我永远嵌入他的怀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迫不及待，就好像……就好像我们在一起是个禁忌。
　　“瑟蕾诺……”
　　我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脸前，他替我拂去，捧着我的脸又是一个重重的吻。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我并不饱满的脸颊上，我不用碰就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最后我推开了他，发出和他的眼泪一样冰冷的质问，“你去哪里了？”
　　“瑟蕾诺，”他几乎是绝望地抓住了我的手，“你会嫁给我的，是不是？”
　　“你……你在说什么？”我皱起眉头。
　　“你会嫁给我的，你一定会……瑟蕾诺，说你愿意，快说你愿意。”
　　他用吻封住了我的回答。他是在恳求我吗？他为什么要恳求我？我有什么值得他恳求的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这个。”
　　亲吻结束了，他用手指轻轻摩挲我的下唇，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你爱我……不是吗？”
　　我不会说我爱他，因为我们才十六岁，我们不懂爱。事实上，就算我们都已长大成人，我也不会这么说。爱这种东西太炽烈了，不适合我。
　　“是的，我的确喜欢你，可是——”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们彼此相爱、门当户对，没有人比我们更般配了。等放假了我就到你家去见你父母，我们订婚，好不好？”
　　我沉默地盯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消退，眼眶的红色消失不见，又变回了像极了他父亲的那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门当户对？我想，门当户对？我们的确门当户对，但那是在我认识他以前。
　　“出事了，对吧？”我问。
　　他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我已经被他揉乱的头发。“答应我真的很难吗，瑟蕾诺？”
　　“你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他说他忘了，我就原谅他。被他再次抱进怀里的时候，我这样想。他把头埋进我的肩窝，拉开我原本整齐的长袍吻我肩上的皮肤，一呼一吸都是温热的撩拨。我没有推开他。我到底还是喜欢他的，就算我甚至懒得动怒。
　　“瑟蕾诺。”他低声叫我。
　　我最后还是心软了。我那样喜欢他，我可以为他心软的。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巴蒂？”
　　他的唇犹豫地翕动着，把我盛满他的眼眸。
　　“我杀人了。”
　　哦？……哦。
　　原来如此。他说了那么多情话，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他是食死徒，杀戮不过是必经之路罢了。
　　不足挂齿。
　　但是他现在很难过，我也不能把我的真实所想表露出来。我慢慢捧起他的脸，第一次主动吻了他。我本不该很会亲吻人的，他似乎也很享受我的青涩。
　　“你不该这么软弱。”我对他说。
　　我的脸庞在他眼底熄灭了。我本不是火焰，所以无法燃烧；不是他扑灭了我，是我从未存在过。
　　他越发像报纸上他父亲的样子，虽然他根本不喜欢。我试图想象他没选择加入食死徒后光明的未来：他穿着新订制的条纹长袍站在爱戴他的人群前露出得体的微笑，戴着昂贵婚戒的手握着我的手，我把头发牢牢盘起，和他一起向人群挥手致意。我们会有孩子，两个、三个、四个，他们会被我们教得很好，然后我会和其他家族的母亲不停会面，把女孩们嫁出去，又把新的女孩们迎回来。我会学着给他织毛衣，他不用穿它，只需要好好放着——就像我父亲那样，他父亲或许也是这样的。
　　我惊奇地发现这种幻想和现实的差距大得宛如做梦一般。于是我立即决定再也不作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面前的他依旧是十六岁的巴蒂克劳奇，颓丧、懦弱、尝试着遗忘一些我永远不会知道的记忆。当然，他也永远不会知道昨夜的星空有多美丽。那些星星亮得晃眼，就像永远停留的绚烂烟火。
　　希望他昨晚为生死奔忙时没有抬头仰望星空。
　　“我知道了。”他说。他垂着头，仿佛刚刚听了一顿父母的训诫。
　　他开始变得沉默，在我面前也是。他不太吻我了，不过还是喜欢摸我的头发。
　　后来，他再也没提过订婚的事情，也没再给我写信。
　　一直到开学时他才告诉我，他想过离家出走，到最后关头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不够保险”。

　　那么，我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西里斯布莱克。布莱克也是在六年级时离家出走的，只不过他意志坚定，逃离的方向也正好相反。他们——我大概得说我们——的血脉都纯得吓人，事情的发展也可笑得吓人。
　　所以，对于小巴蒂克劳奇来说，到底是他父亲的势力更重要，还是他主人的伟大事业更重要？
　　我没有答案。我不需要答案，我只需要他的答案。
　　1978年的秋天和过往的每一个秋天一样萧瑟而寡淡。我停止了把落叶变成飞鸟的无聊习惯，开始收集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喂我的新猫头鹰。这是个很恶心的新习惯，所以我藏得很好。
　　新猫头鹰是哥哥庆祝他结婚纪念日时顺便给我买的，它本应吃老鼠或者别的什么肉，可是它比我想象的要娇弱无能得多。不过它的毛摸起来很顺滑，像我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虫子很快就在刺骨的寒风中死光了。在我发现我再也抓不到任何虫子的那一天，我看见特拉弗斯小姐满面憔悴地从城堡大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的小行李箱发出沉重的声音。
　　哦，我想起来了。特拉弗斯因病请假了半个多月，我没有去打听具体情况，因为我不感兴趣。
　　她看见我了——准确来说，她一直看着我。我正要迎上去问候她一句，她却没有理我。
　　果然，我不适合跟人交谈。
　　“这是她应得的。”
　　听到他的声音时，我连怀疑都不曾有过半秒。我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小巴蒂克劳奇，不管是幻想中的还是现实中的。
　　“特拉弗斯小姐让你生气了吗？”
　　“是的，”他毫不避讳地挑了挑眉，“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很令人失望。她根本不了解我所做的事业。”
　　“她也是食死徒。”
　　那个黑魔标记又浮现在我眼前。它周围的一切都是苍白的，无论在谁的手上都是。就算置身于火焰中，它无止境的黑也不会为任何东西燃烧；那不是夜的黑，那只是黑，单纯颜色意义上的黑。
　　我不喜欢骷髅与蛇。至于它们背后的含义，我不想去深究。我喜欢鹰与蛇，但我更不愿去想我喜欢它们是因为鹰能吃蛇。
　　“这就是症结所在，瑟蕾诺。如果特拉弗斯一直这样悲观下去，主人不会留她的性命。”
　　“哦……哦。”
　　我想点头，可头却怎么也垂不下去。我以为我只有在他面前才无需低眉顺眼。
　　“瑟蕾诺，这是双赢。”
　　我很喜欢他叫我的名字，我莫名其妙地想。瑟蕾诺，那颗星星，那个神话中的仙女，黑暗。我曾经不知道我是这三者中的哪一个，如今我明白了。
　　“可是……她那些话并不是出于对我的恶意。”
　　“那就是她最大的恶意。别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你以后就懂了。”
　　我打了个寒战。他说话的语气和我不久前要他别太软弱的语气一模一样，还让我想起了更久远的事情。
　　我不是没有过异议，虽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虽然它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我也曾想过像哥哥一样打魁地奇，可父母回绝了我。父亲对我说了很多话我都记不清了，不过我记住了一句。
　　你以后就懂了。
　　我百分之百确定他的父母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这会是他一生无法摆脱的阴影，我无法帮他，因为我和他一样。那是个枷锁，却也是个摇篮。
　　谁会放弃温暖的摇篮呢？外面的世界是那样可怖，我即使在摇篮内也能感受到些许。
　　最后，又是我先松了口。他离开摇篮后变得那么冰冷，我很想再次温暖他。我不想像他那样冰冷。
　　“你说的对。”我说。
　　我垂下眼，摆出在长辈面前才需要摆出的温顺样子来。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叹了口气。他是最了解我的，我知道他察觉出了异样，我还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对喜欢我的他而言，这种事更加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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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孤寡，孤寡，孤寡……